门锁“啪嗒”一声扣上。
蒋执走了。
连带一起消失的,还有他身上混着酒气的雪松味,以及把空气都要点燃的暧昧气氛。
姚摇下意识站直身子,长长呼出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那个男人,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
却什么坏事都没做,只为了将那条被她遗弃的项链送回来。
姚摇说不清这一刻的心情,只觉得胸腔里空空荡荡的。
拿起首饰盒,她魂游到卧室,直直倒在床上,耳边却依旧回响着蒋执的话,各式各样的语气,却无一例外,把她的心搅和得稀巴烂。
以至于,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蒋执似乎没在恨她。
思绪魂游天外,不受控制地飘回到六年前,那个带她去校外甜品屋的少年,端着两份榛子蛋糕,大喇喇地坐在她身旁。
当时的她有些紧张。
毕竟和学校里大名鼎鼎的人物待在一起,光是路上就引来不少人的目光,更别两人坐得这么近,还一起吃蛋糕。
不过紧张归紧张,姚摇打心眼儿开心。
很早之前,她刚从初中部升上来,就见过蒋执,他坐在甜品屋门口,和一伙男生一起,引来不少女生注意。
她也是其中一个。
所以,当见到蒋执摘下头盔,她才会第一时间说出“榛子蛋糕”四个字。
可话说回来,她又有点儿心虚。
万一蒋执猜到她早就注意他怎么办?
姚摇一思考就爱走神儿,蒋执似笑非笑地打量她好久,她都没发现,还是蒋执轻踢了她凳子一脚,她才回过神儿。
一眼就对上男生漂亮双眸,乌黑,澄澈,带着天生的吸引力。
看得她小心脏狠狠地扑腾了一下。
蒋执懒懒靠在椅子里,一只手搭在桌上,扬了扬下巴,“你脚上穿那个,走路不硌得慌?”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舞蹈鞋,姚摇摇头,“出来得急,忘记换了,走得不远不疼的。”
少女的声音轻轻软软,像是那种甜滋滋的彩虹棉花糖,听得蒋执下意识扬起嘴角,绽放出沾染春意的笑。
那时的姚摇并不懂他为什么笑,只是害羞地低下头,像只小仓鼠一样拼命吃蛋糕,还是后来,两个人拎着酒瓶子去房顶看星星时,蒋执才告诉她。
“就是忽然明白,”蒋执舔唇一笑,“为什么那么多男生对你前仆后继。”
姚摇捏着玻璃瓶,小脸儿微红。
蒋执垂眸看她,像是看个宝贝。
蓦地弯下唇,尾音一点点压低,沙哑又蛊惑,“路摇,你就是个妖精。”
……
姚摇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手机在客厅里响了好久,她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最新来电是莫子嫣的。
昨晚两人约好视频,可姚摇无声无息地鸽了她不说,第二天微信也不回。
莫子嫣担心她出事儿,这才打来电话。
一夜旧梦,姚摇脑子不大清醒,还没来得及回她电话,经纪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工作上的事,姚摇不敢耽搁,却没想到,电话一接通,陈捷就告诉她一个惊天噩耗——
《舞动我心》节目组换人了。
原本属于她的名额,换成了同公司的女艺人林玖儿。
-
姚摇是杀到公司的。
所有事情抛到身后,她满脑子都是要找那个王八羔子算账。
这会儿老板薛诚还在,她不管秘书阻拦,直接冲进办公室。好阵子没见,薛诚看到无论经历过多么糟心的事儿依旧明艳动人的姚摇,堪堪一愣。
说实话,姚摇真是新跃颜值最能打的女艺人了。
当初签下她,也是因为她这张脸。
高级又仙气,辨识度极高,适合大荧幕也适合影视剧。就连阅人无数的陈捷都以为挖到宝,结果没想到,这丫头是个钢筋铁打主意正的。
拒绝潜规则就算了,就连平常的聚会酒席都不参加。
更别提捆绑炒作。
简直佛系清高又难搞。
不过新跃也是个小作坊,给不了她什么,在她身上看不到什么希望后,就对她听之任之。按照以往她那个潇洒劲儿,薛诚都以为她会不当回事,却没想到,小猫咪急了。
他还没说话,姚摇就怒气冲冲开了口,“诚哥,您知道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多重要,也知道我为了这个节目下的苦心,您怎么能说就换?”
薛诚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里,“陈捷都跟你说了?”
姚摇没说话,后槽牙却咬得死死的。
这是她第一次,为资源的事儿闹脾气。
以前也有过类似,但这次不同,她学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专业对口的节目,任谁都不会甘心,薛诚又怎么会不懂呢。
“这个事儿吧,说白了也不是公司说了算,”薛诚一脸无奈,“人林玖儿后头有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大老板一声令下,谁敢不服啊,你诚哥也是要在圈子里混饭吃的。”
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姚摇握着拳头没说话。
薛诚给她倒了杯茶,“诚哥也不是不想帮你,但你看,论热度,你比不过她,论金主……你不说没有,还上杆子得罪。”
话里话外地含沙射影,“怎么看,都得可着她先来不是。”
“不过你放心,后头有好的,诚哥绝对给你留着。”
“……”
姚摇冷笑,留着?
这个资源可不就是上次承诺给她留着的,结果留到现在说给别人就给别人。说到底,她在薛诚眼里,只不过是个无法甩掉的棋子。
不会花费一丁点儿养分,就让她这么呆着,直到像一朵开败的花一样腐烂。
想明白一切,姚摇不受控制地拿起装着茶水的杯子。
就是这个男人,逼她去参加姓周的酒会,在她受到委屈后,不光没有安抚,还逼着她去道歉。现在,又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
姚摇忽然觉得累了。
受够了。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熊心豹子胆,她把手一扬,一杯冒着热气儿的茶水就这么泼到了薛诚的脸上。
下一秒,嘚嘚瑟瑟的男人“嗷”一声惨叫——
“操.你.妈,你个臭.婊.子!”
-
蒋执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以后的事儿了。
窗帘没拉,窗外川流不息的夜景混着月色涌进来,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
男人刚一翻身坐起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心情下意识很糟。
没想到会睡这么久,蒋执揉了揉眉心,去摸手机,结果看到一长串未接来电,可他一个不想理。
拿起遥控器开了灯,偌大的卧室亮堂起来。
蒋执拿着换洗衣服去洗了个澡,思维随着水流一点点清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昨晚喝多了之后,干了件好事儿。
他。
带着那条二十万拍下来的项链。
去了姚摇家。
还把项链。
硬塞给她。
蒋执抬眸看向氤氲水汽中赤.裸着上半身的自己,闭了闭眼,又低又闷的音节从牙缝中挤出来。
……操。
他到底在干什么?
疯了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感迅速在血液里蔓延,蒋执随便洗了洗,套了件白卫衣和休闲裤,迅速出了门。
人到韩餐馆时,店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
刚下过大雨,马路上空荡荡。
老板徐致收拾收拾准备关店,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蒋执来了。
男人插着口袋,头发微湿,随意笑起来的样子和高中那会儿没什么两样。
徐致愣了一下,笑了笑,“这位客人想吃点儿什么?”
……
蒋执和徐致认识六七年了。
从高中开始,一直到现在。
徐致比蒋执大几岁,大学没念完就在校门口开了餐馆,姚摇总爱吃他那儿的乌冬面,跟着蒋执才跟认识的他。
后来他能从校门口的小破店搬出来,来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也都是蒋执帮的忙。
对于蒋执来说,徐致就跟哥们儿一样。
有时候他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坐坐。
也就在这儿,蒋执才会卸下所有面具和防备。
徐致把他最爱的炒乌冬端上来,“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蒋执低头吃面,没空说话。
也不想说话。
徐致靠在椅子里,点起一颗烟,“因为路摇?”
“……”
蒋执顿了下,抬手添了点儿辣椒。
“噢,不对,”徐致吐了一口烟,“人现在叫姚摇。”
似乎想起什么,男人笑了笑,“我听说她现在不是很红,混的也不太好。”
蒋执抬眸,“你怎么知道。”
徐致:“我们店里一个小姑娘是她粉丝。”
蒋执淡淡点头,从徐致那儿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挺好,还有粉丝。”
徐致噗嗤一乐,“怎么,你这是盼人家不好啊。”
蒋执情绪未明地哼笑一声。
搞得徐致那八卦劲头儿一下就上来了,“那次以后,她就没去找你?没对你表达点儿什么?”
他指的是蒋执在周伟明那儿帮姚摇撑腰那事儿。
蒋执和他提了一嘴后就再没说过。
他向来是个爱闷着的,特别是关于姚摇的事儿。但徐致也不傻,知道蒋执十次郁闷九次能因为她。
蒋执是在一年前知道姚摇悄无声息回了国的。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经常这个状态,看起来不大开心,偶尔来他这儿,吃碗面,抽根烟。
徐致不大看得下去他这样。
铁骨铮铮的好儿郎,为了一个女人算什么。
早就想劝劝他,徐致语重心长地开口,“哥们儿是觉得吧,有些事儿都过去了,咱就得让它过去。”
蒋执目光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
徐致顿了顿,“要是过不去也没事儿,咱就面对,不是说了吗,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正面干它。”
蒋执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弹了弹烟灰,“你想说什么。”
徐致一本正经,“你跟姚摇这孽缘,我掐指一算,是该解决一下了。”
蒋执似笑非笑,“怎么个解决法。”
沉吟半响,徐致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要么忘了她,要么上了她。”
蒋执:“……”
徐致:“不然你总难受啊!”
被他这么一说,蒋执又想起昨天晚上,他把她压在玄关上的画面,杏眼湿漉漉地望着自己,每一秒都那么引人遐想,乃至犯罪。
毕竟是这辈子唯一肖想过的女人,面对面的杀伤力,比佟野硬盘里的100G都大。
也不是没想过把人推倒。
欺负她,羞辱她。
看她哭,听她求饶。
可每次这种想法一冒出来,蒋执就觉得不齿。为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放下她不齿,也为自己对她还压抑着某种欲望不齿。
她到底有什么好?
值得他这么念念不忘?
蒋执找这个答案找了很多年,却一直没有找到。
“所以不如就换个角度!”徐致语气轻松,“当年你俩还小,但现在不一样,你们两个都是可以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了,要是真喜欢,就再试试。”
试试?
男人的目光渐渐聚焦,最终凝聚在小小的烟头上。
徐致还在逼逼,“而且我觉得吧,以你的条件,就算她当年耍你,现在也不一定能把持住,你信我,那丫头我好歹也认识,她好你这口儿。”
徐致:“你呢,就大人有大量,当她早年不知好歹,再给她个机会。”
不知道哪个字刺痛了他,蒋执嘴角一扯,轻嘲,“给她机会?”
徐致:“啊。”
蒋执眼睫轻颤,笑得讽刺又荒凉,“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徐致:“?”
蒋执掐灭烟头,声音发涩,“我跟她之间,轮不到我给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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