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小说:嫁给陆小侯爷 作者:灯上橘
    周杳杳目光所至,是漫天的雪景,大雪似鹅毛柳絮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白雪扑簌,陆景行跪在雪地里,周身是旁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在东宫轮守的禁卫马上派人通知的宫中,没过一会儿,便有宫使进入东宫。

    徐娩自东宫走出,她持一把伞,走进大雪里。对着周杳杳莞尔一笑,随后掀起裙摆上了马车。

    “起来吧。”周杳杳终于还是向前,朝陆景行伸出一只手。她说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她看向陆景行的目光中带了三分苦涩和七分不忍。

    陆景行终是落下一滴泪。

    从此他在这世界上,再无至亲之人。

    周杳杳见他愣住不动,曲身蹲下,伸出两只手微微环住他,替他拍下发梢上的一层雪。失去至亲之人的滋味,她曾切身体会过。

    她不止为何,这一世的大昭明帝在永和二十年驾崩。沈意远依旧称心如意的登上至尊帝位。

    徐娩依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周杳杳垂眸,母仪天下,她不配。手上沾染了血腥和杀戮之人,一旦开始,便再难收手了。

    “回去吧。”周杳杳轻柔的说道,

    她咬咬牙,感觉心揪着在疼。她想起那日给陆景亭给她玉佩时的模样,她笑着同她交谈,话语之中,分明在说,我就把弟弟交给你了。

    不是伤心的时候,陆景亭的丧事还未料理,身上的责任和使命还未完成。

    陆景行抬起头来看她,周杳杳第一次看见这般目光,如同受伤了小兽需要母亲的舔舐。周杳杳更觉得心中难受,她拉着陆景行站起来。

    “景行,太子和阿姐都已仙去。”周杳杳极不想再伤害一遍陆景行,可是这是必须要面对的现实。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阿姐希望你好好的。”周杳杳这样说道。她虽不知陆景亭因何自尽,她原以为陆景亭外面温柔,心确是坚韧的,陆家儿郎一向如此。

    陆景行抬眼,目光穿过东宫,穿过茫茫大雪,深邃悠远,最终落在周杳杳身上。

    太子被废,太子妃自尽,意味着陆候府的失势。如今陆侯府只他一人。沈意远登基之后,朝中局势会重新清洗。

    他握住周杳杳的手,芊芊玉指被冻的发红发紫,说:“你可后悔说嫁给本候。”他再不可置身朝局争斗的漩涡之外,无法给周杳杳宁静安逸的生活。

    周杳杳回转,凝了一眼被视为禁地的东宫。想到那日陆景亭身为长姐的祝福,以为时间还长,岂知那便是最后一次交谈。

    “不悔。”周杳杳嘴角微动,勾出一抹笑。

    这是上天给她的第二次选择,重回选择当日,她依然会做出如此的选择。只是感叹,在时代巨轮的碾压之下,她能改变的仅她一人而已。

    其他,如同螳臂当车。

    傍晚时分,周杳杳才回到国公府。

    “阿爹。”周杳杳见周国公立于母亲画像之前,上了一炷香之后,沉思良久。

    周国公回头,见周杳杳一身来路的风尘,衣裙上沾上的水经屋内一暖,凝结成了小水珠。他叹了一口气问道:“适才从东宫回来?”

    周杳杳点头,也跨步上前,点了一炷香。

    “杳杳,你与陆侯有婚约在身。今时不同往日,新皇登基大典正在筹备之中。”周国公语重心长的说道。他自然知道陆景行是个可托付的良人,只是如今登上皇位的是六皇子而非故太子,他担心周杳杳往后。

    周国公隐隐露出担忧的神色。

    新皇阴晴不定,手段较之先皇更雷厉风行。

    周杳杳双手合十,在故去的母亲画像之前。画像中人慈眉善目,一双眼睛生的明媚动人。周国公常说,周杳杳与母亲最为相似的,就是这双眼睛。

    “阿爹,女儿有个不情之请。”周杳杳坚定道。

    周国公应声。

    周杳杳说:“女儿想与陆小侯爷,尽快完婚。”

    心中有个声音在对她说,到那儿去,到陆景行的身边去,此生若不系之舟,惟愿行至云水穷处。

    ...

    这是沈乔大婚之后,再次见到沈意远。

    他再也不是那个在她面前伪装的六皇子,卸下这一层面具,身上满是阴霾。沈乔死死咬这嘴唇,几乎快要咬出血来,放在双腿两侧的手,也微微颤抖。

    她害怕沈意远,除却害怕还有恶心。

    一如那日掀开盖头,初见李思,她此生不会忘怀那一幕。

    “皇妹似乎很是害怕为兄。”沈乔的每一个动作都入了沈意远的眼,他坐在高位,把玩这手中的玉如意。

    沈乔冷笑:“皇兄又何曾将乔儿视为妹妹?”

    沈意远大笑,沈乔首先是一颗棋子,其次才是他的亲妹妹。主次关系,没有人比他更明了。血缘至亲,他还是会顾念的。

    “不如朕赐李思死如何”沈意远堪称俊秀的脸上充满暗色。

    沈乔不可置信道:“你疯了!”沈乔盯着沈意远,却觉得眼前这个人令她恐惧:“平南王重权在握,你不敢。”

    他不就是为了平南王手中的权力,才将沈乔嫁给李思的吗。

    “权力?”沈意远不置可否。他温柔的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还能有什么权力。”他收回兵符,平南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杀鸡取卵。”沈乔道。她虽然骄纵任性,可她也明是非,知对错。她从小不在宫中长大,还没有见惯这些阴谋阳谋,她只觉得无比反胃。

    “圣上!”在平南王府外守卫的侍卫进来通报。在沈意远的耳畔说道:“徐娘娘出入东宫,太子妃殁了。”

    听及此,沈乔的手颤抖的厉害。

    沈意远终究是失了兴致,只冷冷丢下一句:“回宫去看看母妃,省的她整日扰朕清净。”裕皇贵妃思念女儿,久而久之便成了心疾。

    沈乔目送沈意远离开。他的鲜花着锦,山呼万岁。是用无数人的命运换来的。一如她。

    ...

    大昭明帝驾崩三日之后,六皇子沈意远登基。奉已故慧娴皇后为圣母皇后太后,圣母裕皇贵妃为母后皇太后。

    皇太后迁入慈宁宫。

    后宫无所出的妃嫔,前往乾陵为大行皇帝守孝。

    周杳杳越过寒风万重,越发觉得那人的眉目看不真切。徐娩站在他的身侧,与他分享今日的喜悦。

    朝廷重臣于承天门内观礼,礼部的筹划是充分而又周到的,庄严隆重却又念及先帝。想必是在试探新帝的喜好。

    唯有陆景行不曾到场。

    昨日东宫归去,陆景行便大病一场。太子妃的丧事由宫中料理。新皇御口,与故太子沈听澜合葬茂陵。

    全了夫妻情深。

    “到陆候府。”周杳杳自承天门而来。上了停在宫门的马车,对马车夫道。

    门前冷落鞍马稀。陆候府门口的两头石狮子依然肃穆,曾经喧哗,现金是门可罗雀。守在门口的小厮正在打瞌睡,想来是天寒地冻的,人也格外疲倦些。

    周杳杳行至门前,轻声叫醒了守门的家丁。那位家丁不好意思的挠头。周杳杳说:“我要见陆小侯爷。”

    家丁对着周杳杳行了个礼,然后说道:“侯爷吩咐,周姑娘进侯府,不用通报。”

    周杳杳同样对家丁一笑,然后踏步进了侯府。

    侯府服侍的众人,见是周杳杳,纷纷对她行礼。陆景行的贴身护卫,也是心腹引周杳杳进了房间。

    “陆景行?”周杳杳闻见满屋子的酒气,还有打翻的酒瓶。陆景行朝她而来,醉醺醺的模样,并不清醒。

    周杳杳看见屋子里的情形,微一皱眉,瞬间便明了了刚刚她一进门,那些下人如获大赦的模样。陆景行看着周杳杳,愣了半晌,然后才道:“谁让你进来的。”

    “你让我进来的。”

    周杳杳无奈,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拦她,那位叫乌启的护卫甚至还把门闭上了。

    陆景行全身素白,脱去了平日的紫衣,周杳杳更觉他清瘦。周杳杳看着陆景行,总觉得寂寞如斯。

    周杳杳向前一步,抱住陆景行,一如昨日。她又嗅到浓淡适宜的紫檀香,顿觉比以往多了一份雪意。

    “陆景行。”周杳杳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目光灼灼。她看着他的模样,眼圈乌紫,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周杳杳牵住他,陆景行也任由周杳杳把他扶在榻上。

    周杳杳坐在一旁,陆景行的头枕着她的双膝。她把手覆在陆景行的眼睛上,小声说道:“睡一觉吧。”

    她看着陆景行,实在是觉得心疼。少年眼中的隐忍和落寞,她都能够读懂。

    “你娶我。”周杳杳依旧把手放在陆景行的眼睛上,然后这样对她说道。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陆景行眼睫颤动。

    她怕陆景行误会,又添上一句:“我知阿姐新丧,你也无心其余的事情。我也顾不上其余的礼节,你我本就有婚约在身,我想早一点嫁过来。”

    “你以为如何”

    周杳杳这样问他,她也顾不上繁文缛节了,一日没有过府,她便放心不下。她坐着,等着陆景行的答复。

    陆景行的呼吸声渐渐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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