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杳杳不假思索地颔首。
她与陆景行,的确应当成婚了。
...
三月初十,宜祈福,宜冠笄,宜嫁娶。
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国丧一年,期间禁止私设宴席,禁止礼乐。即使如此,依然能够看出陆景行的用心。
“姑娘,夫人留下的十二金钗,戴在你头上真好看。”按照大昭惯例,新娘子出嫁之时,要请来盛京城中的有福之人。
生活如意,儿孙满堂,阖家欢乐,则为有福。
全福娘子会为新娘子梳头,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周杳杳坐在铜镜前,看着全福娘子将自己一头乌黑的秀发盘在一起。最后插上十二金钗作为点缀。
夫人留下的十二金钗是由宫中巧匠用古法打造的纯黄金,极有分量。
“周杳杳!”有人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春敷拦也拦不住。来人是周熠。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应是刚从江南赶回来,气喘吁吁道:“成亲这种大事怎么不通知我一声!还是前日晚上收到父亲的信,我才知道。这又赶水路,又换陆路的,差点儿就赶不回来。”
春敷这才有机会和周熠说上一句话:“小公子,姑娘梳妆你是不能进来的,不吉利。”
周熠连连说了几个好,说道:“那我先出去喝杯水缓一缓,可累死我了。”
周杳杳穿上大红喜服。这套婚服合了她的心意,既貌美又不繁琐,采用的是蜀绣的针法。准备的时间不长,却在仓促中透露着精致。
她平日里不施粉黛,皮肤状态本就是极好的,如今一经全福娘子的上妆,更觉惊艳,与大红喜服相映。
辰时,周杳杳自闺阁出来。
周国公已在祠堂上了香,端坐在前厅正位上。他身着青色暗纹的长袍,一改平时在儿女面前温和的模样,在哪儿一坐,便觉有十足的威严。
“敬茶。”全福娘子拉长了声音。
早已候在一旁的婢子,端上一杯茶。茶叶将将才晕开,香味都隐在水中,用沸水将茶叶泡开之后,才加的温水。
十二金钗的重量着实压得周杳杳喘不过气来,身上的大红喜服虽没有太过奢靡的点缀,重量却也是不轻。周杳杳被春敷扶着,端起了那杯茶。
出门茶,也是大昭的婚仪。是新娘子出门之前,亲自敬父亲母亲的一杯茶,以谢养育之恩。
“阿爹喝茶。”周杳杳道。
因国公夫人早逝,国公府的高堂皆以不在人世,所以这出门茶便只准备了一杯茶。
周杳杳由春敷扶着,曲膝而跪,恭恭敬敬的给周国公敬上这杯茶。周国公俯身接过,先是前抿了一小口,然后一饮而尽。
“聆听训话。”
周国公给周杳杳备的嫁妆是极丰盛了。早在周杳杳阿娘临终之时,就牵挂这这件事情。
周杳杳的嫁妆里包含着在盛京城最繁华地带的几间铺子和田地。
还有当年周杳杳外祖给她阿娘添置的嫁妆,一直放在周国公府没有动过,如今一并拿了出来作为周杳杳出阁的嫁妆。
“为父不求你名显天下,只愿你以后平安顺遂,相夫教子,与侯爷细水长流。”周国公眼眶里有种不可名状的情感,周杳杳抬头时,他还是别过了脸去,不忍心看。
周杳杳对着周国公行跪拜大礼:“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今日踏出这个门槛,她依然是周国公府的嫡长女。
只不过,她从此以后也是陆侯府的女主人,陆景行明媒正娶的妻子。
全福娘子为周杳杳盖上红盖头,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跨出了门槛。
周熠紧随其后,新娘子出了府门,脚不能沾地。周熠轻轻松松的就背起了周杳杳。
“重了许多。”周熠沉了沉声音道
周杳杳只觉得他说的都是废话,他从前背她,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小孩子当然不重,加上她身上穿戴的这些,光是头上就好几斤的重量,加上衣袍,怕是得有十多斤。
周国公看着儿女逐渐走远的背影,也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陆景行一身红袍,高立于马上。白马的脖子上还悬挂着大红绫绸。他翻身下马,亲眼看着被周熠背在背上的周杳杳一步一步向着他而来。
“我阿姐便交给侯爷了。”一贯与周杳杳打闹惯了的周熠,敛了敛笑容,郑重的对陆景行道。
陆景行从周熠的手中握住周杳杳的手,小心翼翼的牵着她跨过火盆,扶着她上了花轿。
正当跃身上马之时,陆景行对周熠说道:“你放心。”
周熠目送陆景行骑马而去,修长的身影,迎亲的队伍离周国公府越来愈远。天上的云团倏忽散去,金色的光亮瞬间破云层而出。
盛京城还是有不少的人出来观礼。春风适才解冻,河中水面上的浮冰渐渐融化。柳絮摆弄着腰肢。
周国公府和陆侯府有一段的距离。
周杳杳的脸庞藏在喜帕下,大婚之日,她还是紧张。手指不停搅弄着喜服。
春敷跟着马车走,她作为陪嫁侍女跟着周杳杳进侯府。
花轿在陆候府前落下,陆景行亲自将周杳杳扶下马车,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入陆候府。
陆候府侍奉的下人们,都知今天是个大日子,提起了十足的精神,都换上了最干净的衣服。
周杳杳的手被陆景行扶着,只觉得安心。随着他走进了正厅。她知道,成亲都需拜过高堂,但陆景行的双亲皆已不在人世。
“那日景行进宫求哀家赐婚,这也算是哀家成全的一桩好事。”说话的人正是太皇太后:“国丧期间,不曾大摆宴席,也没有宾客,怕委屈了新娘子。”
太皇太后坐在上位,沈芸站在她的身侧。
“今日哀家为你们主婚。”太皇太后笑着说道。太皇太后年过七十,仍精神矍铄。因着陆景行和沈芸的缘故,她才对周杳杳的婚事格外上心了些。
太皇太后宁静了许多年,还难得有一日像今天这么开心。
“一拜天地。”
行将正午,浮金色铺满整个庭院。周杳杳隔着厚厚的一层都能感受到耀眼的光。
“二拜高堂。”
太皇太后作为二人高堂在上位端坐,身后是老侯爷和夫人的画像,慈眉善目。
“夫妻交拜。”
周杳杳和陆景行适才转身,两人拉着大红绫绸。在声音落地时相对一拜。沈芸站在一旁看着对拜的两人,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周杳杳是她们三人中年纪最小的,想不到却最早嫁人。
太皇太后也是欣喜的,朗声道:“礼成。”
周杳杳被春敷牵引着入了洞房。头上金钗繁重,穿戴许久,周杳杳更是觉得身上像是有千斤重量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今日没有宾客,陆景行却被太后叫了过去。
周杳杳一人坐在喜床上,只用了早膳,她早就饿了。更何况还身着礼服。
“夫人,侯爷吩咐,若是你饿了可以传午膳,不必死守规矩。至于这喜帕,等侯爷进来的时候,盖上就好了。”推门而入的是侯府的下人,年纪不大,约莫四十岁。
见周杳杳没有说话,那人自曝身份道:“小人是侯府的官家,以后夫人便是这侯府的女主人了,有什么不懂的,想要看的,便直接问小人就好。”
周杳杳应了一声,管家便下去了。
她早已饿的不行,既然陆景行说了可以传膳,她也就不拘着了。
“春敷。”春敷会意。
不一会儿,便上了数十个菜。个个玲珑精致,既有主食,也有甜品。周杳杳一尝,觉得侯府小厨房的味道也是极佳的,比得上宫中的御膳房了。
...
戌时,门终于重新被推开。
周杳杳知道进来的人是陆景行。藏在红帕子下的脸红了一大半,听着脚步声越近,她仿佛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心怦怦跳的声音。
陆景行用秤杆挑开了喜帕,看见的是一张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脸颊,垂眸浅笑,复而又抬起头来看她,温柔至极。陆景行看着周杳杳,周杳杳也看得入神。
他穿大红色,真好看。风姿俊逸,修长的身影披了一身夜色归来。
“陆景行。”周杳杳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一紧张脱口而出的是他的名字。她见陆景行久久没有动作,便使劲儿的盯着他看。
陆景行嗯了一声,然后放下了秤杆,连同喜帕也放在了一旁。一室旖旎,虽然还不是春意浓时,但他似乎看见了满眼的春光灿烂。
他在周杳杳旁边坐下,这是周杳杳自那日之后在这么明目张胆的近距离打量陆景行。长眉如削,双眸如星,双眸似乎漾的开春水。
红烛早已点燃,映得两人得面容也是红红的。
两人靠的很近,近的周杳杳能感受得到他手腕的温度。披一身月光回来,沾染了几分凉意。交杯酒放在离床不远的红木圆桌上。周杳杳起身拿起两杯酒,另一杯给了陆景行。
两杯交杯酒中缠着一根红线,两人必须靠的非常近才能同时饮下。陆景行并未起身,周杳杳半蹲着俯在他的双腿之上。从他的角度,清楚的看见陆景行的眼睫一颤。
周杳杳仰头,饮尽了那杯酒,陆景行亦如是。
在陆景行将将饮尽的瞬间,周杳杳动了一下,唇锋恰巧擦过陆景行的左脸。周杳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深深一吻,在陆景行的左脸上留了一道浅浅的红印子。
“高堂已然拜过,交杯酒亦饮尽。”陆景行把一滴不剩的酒杯放回到圆桌上。轻轻将周杳杳的凤钗取下,说道:“叫声夫君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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