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语气一点也不严厉, 但是却始终给人一种有十分分量的感觉,邵循被“教训”的有点灰头土脸,但是他却笑了一下。
“这也没什么,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邵循微微扬起脸,额头触到了他的下颌,又像是觉得不满似的, 轻轻撞了两下。
皇帝动也不动, 随她怎么动作, “身上觉得怎么样”
邵循方才说了那些话是鼓足了勇气也鼓足了力气, 但是其实仍旧没有好全,一旦放松了下来过了那个劲儿,声音难免有些恹恹的“还好, 就是不怎么有力气。”
“还想睡么”
邵循摇了摇头“头疼,但是不困,像是睡了好几天似的”
她说自己头痛, 皇帝就不敢再让坐着了,慢慢将她放平, 手掌垫在她的后颈托着枕在枕头上,一边收回手一边轻轻拧了拧她的脸颊道“你烧的这么厉害, 要是一睡好几天, 说不定就烧成小傻瓜了不算昨晚,这才过了大半天而已。”
邵循先是点了点头,接着突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抬起上半身“大半天今天是初几”
皇帝将她按回去, 又替她盖严实被子, 随口道“初十。”
邵循挣了一下, 却完全撼动不了皇帝的手, 只能被埋在被子里不可置信道“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
她本来以为自己一觉昏睡了两天,没想到
皇帝垂下眼看着她,轻描淡写道“嗯,大宴要一直持续到晚上,你家里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我、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邵循张了张嘴,话说的及其磕绊“您您怎么”
皇帝平静道“你病了。”
“可是”邵循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毕竟是皇后娘娘的生日呀。”
皇帝察觉到她像是有极度的不安,便安抚道“她的生日朕从没出面过,并不纯是为了你,便是没有出宫,也不过是待在两仪殿罢了。”
皇帝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前半句,这么多年来皇后的生日他确实没有出席过,假的则是后半句。
今年与以往不同,往年千秋节压根就没有大办过,只是意思意思敷衍过去而已;可是今年恪敬公主有了孩子,怀的还有点不稳,她一直为了皇后的事耿耿于怀,太后无论如何想要给孙女这个脸面,这才有了今年的盛宴。
皇帝本人则不置可否,随她们怎么折腾,横竖他不掺合就是了,可是就是最近几天偏偏赶上太后身体不适,皇帝做为人子自然要常去看望。
太后倚在床上,一边喝药一边说希望皇帝能给她和公主这个面子,好歹去千秋宴上露个脸,她身边的太医、嬷嬷、宫人也一直话里话外暗示太后这场病是因为心里有事,这才憋出来的,劝皇帝顺着她的意来。
太后是真病还是假病皇帝不知道,但是就算是装的,为了这件事她连能装病都做出来了,皇帝也不可能真的毫不顾忌亲娘的想法,到底是答应了会去露个脸。
结果很不巧,太后不知道是不是真不舒服,邵循这边却实实在在是病了。
皇帝的话让邵循多多少少平复了一下心里的不安,紧绷的身子也松了下来,但是还是忍不住对帝后的关系感到困惑。
不知道是邵循现在在皇帝面前没有刻意掩饰,还是皇帝对她太过了解,总之她心里的疑惑刚刚冒出来,皇帝便看出来了,他问道“想问皇后的事”
邵循被猜中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确实是想知道的“我、我是听到了一些传闻”
这个皇帝倒有些好奇了,他饶有兴致的问道“外面说了些什么朕刻薄寡恩苛待发妻还是喜新厌旧贪欢好色”
居然被他说中了。
邵循尴尬道“这些都只是旁人胡说的,信得人不多,倒是有说皇后娘娘曾经怠慢过德妃和大殿下。”
“怠慢,”皇帝为邵循的委婉笑了笑“这个词定然是你自己改的,原话一定是谋害皇嗣对不对”
邵循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皇帝道“这个到了后来其实不是什么秘密,那时朕刚登基不久,为了先帝和兄长的骤然离世,整个大周都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实在抽不出空来料理后宫,当时皇后怀着恪敬,心里很不安,就对同样有孕的德妃出了手,只是她手段也不算高明,不但没有成功,还被德妃抓了个正着,捅到了朕这里。”
“所以您就收回了皇后管理后宫的权利”
皇帝点了点头“本不应该这样轻拿轻放的,只是当时的状况,真是只能万事求稳。”
他专注的看着邵循,见她似是有些疑惑,便用手抚了抚她鬓边的头发,解释道“你现在可能还不了解这些,但是在万事艰难的时候,稳定比变革重要甚至比一切都重要,朕当时暗地里调动军队,既要防北边又要防南边,但是明面上却不能也不敢动父亲留下的任何政令,竭尽全力让全天下的人都明白,朕坐这个皇位不会跟之前有任何区别大周,还能继续存续下去。”
他的声音稳定又有力,一点点掰碎了讲给邵循听,她不由自主的听得入了神。
“当时,别说皇后是想害皇嗣,就算她想要篡位,朕也只能选择选择压下去,一切必须安安稳稳平静无波至少在外人眼中必须如此。”
“至于后来,朕稍微能放开手脚时,恪敬已经出生了,她是个黏人的孩子,皇后把她抱在怀里,稍一放开就会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哭到闭过气去绝不会停下,你知道太后有多么疼爱她”
邵循问道“就因为这个,您之后就不想见她了么”
皇帝停了一停,然后才点了点头。
可是邵循总觉得有点不对外祖母曾经说过,早在德妃的事事发之前,陛下刚一登基,皇后就不太受宠了。
邵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道“只是因为这个么”
她小心翼翼,皇帝反倒笑了,他摇了摇头,轻叹道“自然不止如此,只是朕也不想骗你,但是,让朕留一点颜面吧。”
邵循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一对还算恩爱的夫妻翻脸至此至少一次谋害皇嗣未遂应该不至于,她十分好奇,但也绝不会再问下去了。
不是所有的秘密都适合倾诉,邵循很明白这一点,至少她绝对绝对不会选择把曾经做过的那个梦跟任何人透露,包括皇帝特别是皇帝。
邵循乖乖的点了点头“那我不问了,您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皇帝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朕陪着你。”
邵循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长得很美,性情也好,但是皇帝觉得自己似乎喜欢的不只是这些,他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女孩子无一处不和心意,哪里都完美无缺,哪里都招人喜爱,跟她在一起,似乎只是这样默默无言的对视,都远比宴饮玩乐来得有意思。
这样的感觉很奇特,至少皇帝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对这感觉并不抗拒,甚至十分享受它。
但是另一方面,也许也是太过珍视的原因,可能在邵循的眼中皇帝永远是不急不缓,游刃有余的,但其实他本身有些束手束脚,像是手中捧着一件无比易碎的珍宝,一边下意识想要攥紧,另一边却担心攥的太紧会弄碎她。
所以他看着从容,实际上每走一步都非常谨慎。
你对什么付出了心血,就会更加割舍不下。
“之后的事情交给朕吧,你什么也不必想,多思伤神,没有什么事是配让你担忧的。”
邵循看着他,轻轻眨了眨眼“好。”
他们两个在享受这难得的相聚时光,门突然被敲了几下。
“进来。”
柳心听见皇帝没有压低声音,就知道姑娘八成已经醒了,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推门进去,将一小杯药汁放在皇帝手边,小心道“陛下,姑娘该到喝药的时候了。”
邵循笑看着她“我昨晚病得迷迷糊糊的,但还是能感觉到你们一直在守着照顾我,辛苦了。”
柳心受宠若惊,又感动又害怕,悄悄瞄了皇帝一眼,小心翼翼的说“不敢当姑娘夸奖,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皇帝轻哼了一声“退下吧。”
柳心忙不迭地行礼,麻利地退走了。
邵循笑道“您干嘛这样横眉冷对的,都吓着她了,人家劳心费力地照顾了我一夜呢。”
皇帝端起药杯来试了试温度“朕是觉得她不够称职,送了这么些人,就她一个能随时守在你身边,结果你病了这些日子,她竟然一句没往宫里传。”
“是我不让她说的。”邵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这恐怕也是怕朕责罚她照顾不周吧。”皇帝对底下人的这些私心倒是十分清楚“依朕看,很该换了她。”
“既送了我就是我的人了。”邵循嗔道“不许您随便责罚。”
“况且,她那也是人之常情,要是我没有嘱托她不告诉您的话,我相信她肯定不敢瞒报的。”
皇帝只得作罢,接着用手托起她的颈子,要给她喂药。
邵循看了眼漆黑的药汁,本能的别过头去“我都好了,不能不喝么”
她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撒娇的意味,但是这次皇帝不为所动,直接动手将她托起来,把杯子凑过来“你还在发热,听话。”
邵循没办法,只能屏着呼吸闭上眼一饮而尽。
说实话这药也没有苦到不能接受,邵循咽下去之后,眉头就松了开来,眼睛也睁开了。
皇帝检查了杯子确实空了,这才放到一边,拿起帕子替邵循细细的擦了擦嘴边的药渍,问道“是不是不苦”
邵循倚在皇帝的手臂上,歪着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温和的神情,垂下的眼睑,挺直的鼻子和稍薄的嘴唇。
一张极其俊美又显得十分沉着稳重的脸。
皇帝没听到回答,不解道“应该不算太苦吧”
邵循突然觉得心脏呯呯跳的厉害,在她开口时似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似的。
她不自觉的咬了咬嘴唇,然后道“陛下要不要试试苦不苦”
皇帝一时没明白过来,他疑惑道“朕每次喂你时都会尝一点,并不算”
当他看到邵循紧张却强撑着的神情时,却突然福至心灵,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定定地看了邵循一会儿,然后侧脸微微俯身,缓慢地、轻柔地吻上了少女微微苦涩的嘴唇。
邵循闭上了眼睛,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直到皇帝的手臂收紧,将她的柔软的身躯完全揽在怀中抚慰了一会儿,她才渐渐松弛了下来。
然后她便感觉嘴唇被这人轻轻撬开,这亲吻开始深入了起来。
邵循的喉咙动了动,忍不住稍微回应,便被缠的更紧了些。
这个吻十分漫长,到邵循浑身战栗,唇舌都有些发麻时,皇帝才稍微将她放开。
邵循睁开眼却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完全不敢看向皇帝,却听到他轻声道“真的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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