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被带进来的时候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邵循坐在床上, 仍然倚靠着玉壶,看着齐氏被一众宫人围在中间带了进来。
她脸颊通红,重重的喘着粗气,鬓发都散了, 脸上还带着尚未干涸的泪痕, 进来看见邵循的一瞬间就要扑过去。
她的本意是想要扑倒在邵循脚边, 跪下哀求什么,但是邵循周围的人如今简直是惊弓之鸟, 敏感到谁看邵循一眼都要警惕起来, 更别说齐氏这种一看情绪就极其不稳定的人。
当即就有人往前一拦,毫不客气的的把齐氏撞倒在了地上。
邵循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而齐氏被这一摔摔痛了,反而恢复了一点理智,意识到之前自己的行为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和反感。当即又惧又悔, 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摇头“妾身不是故意的, 贵妃娘娘, 我并非有意冲撞”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无伦次, 可能也知道自己情绪激动,双臂交叉抓紧了腰间的衣裳, 极力遏制自己的动作,以免引起邵循的误会。
邵循没再耽搁,直接问“出了什么事,皇孙怎么了”
提到这个,齐氏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阿煜从昨天晚上就发起了烧, 越烧越厉害, 怎么都消不下去, 现在已经有了惊厥的症状求求娘娘救救他”
小孩子发烧其实比大人要好治些, 但是若真放任他烧一夜也没退烧,那可能就严重了。
邵循皱起眉头“你去寻太医啊,找我能有什么办法”
齐氏的语气又急又慌,飞快道“已经请过太医,但是今夜当值的那三人都不善于儿科,开药施针一直没有效用”
没等邵循发问,齐氏便咬着牙补充“昨天大公主家的蔺博也有些不好,当即将太医院所有擅长儿科的大夫都召了过去包括本应该今夜当值的钱太医”
邵循道“这不可能,每夜内、外、妇、儿四人值班缺一不可,就是公主也不可能强征,他擅离职守,不要命了吗”
齐氏拼命摇头“他是昨天中午被叫过去的,本以为到了宫门下钥之前一定能赶回来的,但是不知出了什么事被挡在宫门外了,现在只能通过夹缝递信说话,根本进不了宫”
宫门下钥之后不许人进出,虽然不如这次封两仪殿这样严格,但是要想通行还是需要费很大功夫,齐氏这事虽然急,但是要想以此打开宫门,还是不合规矩。
不然今天你病,明天我急都要通融,那宫门还不如常开不闭呢。
“母妃那边我是清楚的,之前可以帮上忙,但自从去年陛下大整六宫之后就不成了,她不行,淑妃那边肯定也是一样,”齐氏哽咽道“娘娘娘娘能救救阿煜的只有您了求求您求求您帮帮忙我一定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平时还察觉不出不便,这种生死关头就能看出你手中的权利是不是大到能扣开鬼门关了。
德妃之前跟淑妃分理六宫,她的面子宫门那边还是会卖的,八成去说说也就通融把门打开了,但是自从邵循进宫,皇帝下了大力气限制她们,二妃这方面的权利完全不如从前,平时睁只眼闭只眼能给面子的宫人内侍乃至侍卫,如今都要谨守宫规,不再敢再通融了,至于太后因为事涉恪敬公主,齐氏不敢去赌也是说得通。
其实她方才说的话只是一面之辞,还未经过查证,但是邵循也知道现在来不及细细盘问了。
况且现在齐氏已经被她牢牢捏在手里,一举一动都无处遁形,邵循稳坐高台,反而不怕她会起什么坏心思。
她随手召来一个内侍,打眼一看是个生面孔,就知道这是两仪殿的人。
不过没什么区别,皇帝的人用着更顺手,邵循照常使唤“你去找秦嬷嬷要上甘露殿的牌子,去宫门处把钱太医放进来,再去再去张太医府上把他请到谨芳所去,语气客气一点,就说十万火急的大事,这次麻烦他了。”
太医院自然也有精通全科的大夫,只是这些人都年纪不小,受不了守夜值班的辛苦,晚上一般都不会留守,若半夜里皇帝或者太后真有了不适,再去现请,一般来说留下专科的太医已经很够使了。
邵循一琢磨,还是跟张太医熟悉些,便干脆请他来坐个镇,若是皇孙真有万一,也好有个补救。
等内侍领命而去,齐氏终于哭出了声,眼泪像是止不住一样,一边磕头,一边抽噎着感激涕零“娘娘大恩大德,妾身下辈子不、是这辈子当牛做马也一定报答”
她要这种娇滴滴无甚用处的牛马做什么,邵循有些头痛,命人将齐氏强行搀起来按在椅子上,想起什么来,问道“皇孙一向健壮,怎么好生生的病的这么厉害你记得什么人接触过孩子么”
齐氏慌乱道“什么人不、不对,昨天来的人太多了”
邵循有些不可置信“来的人多管皇孙什么事等等你不会把皇孙抱出来挨个儿给她们看吧”
齐氏哆哆嗦嗦“我、我当时没想到”
邵循明白了,齐氏这是最近风调雨顺,又生了皇长孙格外得意,抱着儿子不知该如何炫耀了。
“荒唐”邵循皱眉道“我再三叮嘱过,要你一定要小心,德妃恐怕也说过不止一次,你却不仅不听,反而越发轻狂,是把我和你母妃的话一齐当作耳旁风了吗”
齐氏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但是却已经晚了,当时她一开始还记得邵循劝她的话,但是后来听见有人议论她是个妒妇,本就有些火气上头,又被人转头借着孩子奉承了几句,一时冲昏了头脑,把孩子当作炫耀一般抱来给人看,其中好些都伸手逗过,现在想要查哪里出了问题,才是天方夜谭。
她又悔又痛,难受的都要呕出血来,邵循看她狼狈的样子也不能再指责什么,只能再问“吴王呢”
大皇子到底是皇嗣,又在军营里当过一段时间的差,身材也格外魁梧,他要是出面执意要硬闯,保不齐守卫还能给个面子
齐氏的泪还挂在脸上,却立即显出一种咬牙切齿的表情“他顶个什么用自然是跟那群狐朋狗友出宫去了”
邵循顿了顿,“不说这个了,我丑话说在前头,太医一定给你送过去,但是具体如何”
齐氏连忙道“不不不,娘娘与我已是有再造之恩,怎么敢再叫您担干系”
邵循觉得无语“你平时要是能想的这样周到就好了。”
齐氏心里的委屈真是难以言说,她闭了闭眼,眼角留下两行泪来,再睁眼时哽咽着一字一顿道“我再不管了,爱喜欢哪个就喜欢哪个,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只守着我儿子”
邵循的感觉又带着复杂,但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两人还没道推心置腹的份上,于是她道“行了,你回去守着皇孙吧,出了这样的事就该派个稳妥的人来,居然抛下孩子亲自到这里来求太医,你也是想的出来。”
齐氏欲言又止。
说到底贵妃会不会帮她还是两说,她担心下人分量不够被挡回去,只想着只有自己亲自来了,说不定还能打动她。
她都想好了,为了能让贵妃答应帮忙,让她在宫门前跪到死都可以。
邵循不欲跟她多说,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齐氏擦了一把眼泪,在邵循面前行了大礼,这才退了出去。
她前脚走,邵循后脚就召了秦氏来“遇到吴王妃时是个什么情形,你细说说。”
秦氏就等着这一问了,她脸色难看道“我们刚走进御花园没多久,就有人被地上没擦干净的猪油滑得摔了好大一跤,没留意撞在了假山上,当场头都磕破了,留了满脸的血,不得已只得留下个人带他去包扎;
又走了没几步,迎面又撞上了吴王妃一行人,她当时走的又急又快,几乎是慌不择路了,一头差点将奴婢撞倒,看清了奴婢后又极其激动,又要扑过来抓奴婢的手”
邵循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是冷静地问道“如果我当时也在,有没有可能被撞上”
秦氏心里后怕,“要是咱们的人都在身边,也就只有两三成吧,可是之前又是要救火,又是有人受伤,要是临走前再分了几个出去,那剩下这些人可并不稳妥呀。”
邵循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这才不过刚走了几步要是真的去宁寿宫,那还真是用“步步惊险”来形容也不为过呵。
“奴婢已经让他们继续排查了,过一会就赶过去。”秦氏劝道“您还是先睡吧,总不可能还有比皇孙病重更急的事等您处理了,就算您自己不累,也要顾及腹中的皇子啊。”
邵循摸了摸肚子,终于点头。
秦氏和玉壶两个一起服侍她重新躺下,她闭上眼睛之前还不忘叮嘱道“要是真的拿住了人,就先锁起来,让范柯带人挨个儿审问,这个他们是行家,你们听到了什么动静也不要去插手。”
“还有不等天亮就晓谕六宫,让所有人暂且待在自己宫里,等这一起批人审完了再说其他,太后那边让康李亲自去解释一下。”
秦氏道“旁人也就算了,淑妃和德妃处若是有人不肯怎么办”
邵循想了想,反问道”以往宫里遇上这种非要当出头鸟的蠢人,一般会怎么做”
秦氏一怔,随即深深低下头“是奴婢老糊涂了这就已经明白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