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这一觉睡得有些久，醒来时，他就捡到了一只浑身散发着怨气的垂耳兔。
舒融耷拉着脸，丧丧地开口：“直播真的好难。”
沈酌沉默。
没办法，舒融的笑话实在太好睡了。
不过，这等挫折还打不倒坚强的舒融！他原地丧了半天，然后灵机一动，溜进别人的直播间取经去了。
198号直播到一半，眼睁睁地看着系统弹出了一条提醒——“舒融已进入您的直播间。”
198号笑容瞬间一僵。
舒融认真地观摩了十分钟，然后低头，“唰唰唰”地记笔记。
记完后，他就去了下一个直播间。
于是，198号又收到了一条系统提醒——“舒融已退出您的直播间。”
198号：……来卧底的吗？！
舒融肆无忌惮地在各直播间进进出出，偏偏选手们当着粉丝的面，也不好意思直接撕破脸。一场直播下来，场上的每个主播心中都憋了一股气。
舒融的每一条笔记背后，都是一个主播的血与泪。
但他本人对此事一无所知，将一堆乱糟糟的笔记总结归纳后，舒融整理出了直播赚钱的四字要义：主动要钱。
比如粉丝给你投火箭炮的时候，就要大声地说：“感谢老铁666。”
比如你为粉丝做了什么的时候，就可以主动邀功：“如果大家看得开心的话，就砸点地雷支持一下呗？”
甚至即使什么都没干，没事也可以卖卖惨，叹一叹贫困主播的难处。
舒融觉得，前两个方法都有些平平无奇，不符合他这种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惊天动地的性格。最后一个，卖惨，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卖惨也是项学问，这就跟捡垃圾一样，不能走别人走过的路——这样一定捡不到垃圾！
沈酌看他使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眼看最前面的发际线都快被揪秃了，忍不住出声道：“想什么呢？”
舒融没过脑地随口答道：“在想怎么出其不意。”
沈酌沉默片刻，道：“你做什么都挺出其不意的。”
舒融懵逼抬头：哈？
总觉得被嘲讽了。
思索了片刻，舒融突然有了主意：“沈哥，你知道有什么出名又比较有特点的民谣吗？最好是哀乐，我想填个词。”
作为典型的科举出身，他当年的那手锦绣文章也是曾惊艳过成明帝的。而且文人私下聚会时，不是无聊地对对子就是唱咏叹调，还是现场填词的那种，多年经验积累下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通过文采征服观众！
沈酌默了默——
“舒融”这两个字加上文字类的东西，就给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过，说起出名又有特色的民歌……
过了一会儿，沈酌的手机里传出了一阵十分洗脑的歌声。
现场所有正在直播的选手们纷纷虎躯一震，又惊又怒地看向四周——谁！是谁在旁边放《小白菜》？！
《小白菜》，一首在我国河北等地区广为流传的民歌小调，讲述的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农村少女，失去亲娘后又惨遭后娘和爹爹虐待的悲惨经历。整首曲调十分哀婉，唱腔里带着哭音，将悲剧的情绪层层推进，直达高,潮。
问题是，沈酌放《小白菜》的时候，不少的主播正在和主播间哈哈互动。
这BGM一出，瞬间显得他们非常分裂。
唯独舒融十分惊喜地抬头：“就它了！”
他向沈哥要了原版歌词，然后随手捡了张纸放在椅子面上，伏案苦思片刻，一下笔，新的歌词便流畅地浮现在纸上。
时间紧迫，加上来之前学习了一些现代的用词，舒融也来不及注意韵脚，只管读起来通顺活泼。
“唰唰唰”写完后，他吹了吹纸张，十分满意地在最上头写下这首歌的歌名——《老铁歌》。
老铁这词还是他从别人直播间里现学的呢。
写完歌词，舒融犹不满足，四处找了一圈。看到那几箱矿泉水时，他双眼一亮，一拍手，有了！
六个矿泉水被并列摆在一起，沈酌眼睁睁地看着舒融把瓶子里的一些水喝掉，然后拿了两根黑笔，在这些瓶子上敲敲打打。有时候，舒融敲完，还会皱眉思索一会儿，然后再把瓶子里的水喝掉一些。
最后一次调整完毕，黑笔按次序敲六个瓶子后，原本有些走神的沈酌突然站直了身体。
瓶子发出了标准的“Do Re Mi So La”的音。
正巧对应了古代的五音——宫商角羽徽。
沈酌不着声色地打量着舒融。
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而是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脸上却挂着显而易见的满足和自信。
舒融重新打开了直播镜头，直播间里原本的观众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是路人来来往往，又有不少新人被主播的颜值吸引得停住了脚步。
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舒融终于拿出了自己的瓶子，认真地敲打起来。
沈酌乐感很好，立马听出了这就是《小白菜》的前奏。
他不由挑了挑眉——只听了一遍，竟就能复原这首歌的乐谱了？
舒融摇头晃脑，闭着眼，哀哀地为大家唱起了自己改编的民歌，从表情上看，情绪非常到位。
他的声音原本就清越，和这首歌的调子相宜得章。甫一开口，沈酌和直播间观众都不由被带入了他的情绪中。
然而，这份情绪只维持了三秒。
三秒后，他们听清了歌词。
“小白菜啊，没人爱啊，没有雷呀，没有钱~老铁呀，老铁呀！
做个主播，有饭吃呀，只怕老铁，抛弃我~老铁呀，老铁呀！
抛弃我后，找别人呀，别人他还，比我强~老铁呀，老铁呀！
别人吃面，我喝汤呀，端起碗来，没多少~老铁呀，老铁呀！
老铁一去，不复返呀，我思老铁，泪阑珊~老铁呀，老铁呀！
下次一定不白.嫖，老铁何时才打赏！你不打赏他不赏，主播何时能长高！”
新粉们：？？？
没看过改编后歌词的沈酌：……
这人还真是，永远能把正常的事情搞得不太正常。
舒融唱完一遍，原本闭着的眼睛悄咪咪掀开了一个缝，发现直播间里还是没什么人打赏。
他觉得自己的策略是没问题的，但可能力度上还欠缺了一些。
于是，他开始唱起了第二遍。
粉丝们：……！！！
救、救命。
《小白菜》后面的调子经过舒融的修改，在原先哀怨多变的基础上，多添加了一分松快和重复。尤其是核心部分，那两句“老铁呀，老铁呀！”不仅节奏鲜明，而且多次出现重复强调，堪称——听一遍上头，听两遍想死。
唱完后的几分钟里，粉丝们依然都是满脑袋散不去的“老铁呀，老铁呀！”
甚至还有些想跟着哼哼。
眼看着舒融张了张嘴，似乎又要投入地唱第三遍，直播间悚然出了一身冷汗，争先恐后地开始打赏。
“喵喵送出了一个深.水□□，并对主播说：做个美男子不香吗？为什么要这么虐待我们！”
“专业舔颜一百年送出了一个深.水□□，并对主播说：不白嫖不白嫖，只要主播不开口，一切好商量呜呜呜呜呜……”
“我是谁我在哪儿送出了一个深.水□□，并对主播说：只要不唱老铁歌，你要什么都可以！”
“我欲乘风归去送出了一个深.水□□，并对主播说：一百块钱求主播闭嘴，拿好。”
舒融选择性眼瞎地跳过了那些求他闭嘴的弹幕，看到那句“只要不唱老铁歌其他什么都可以”，高兴道：“不唱歌，那我给你们说冷笑话呀！”
“不许！不准！不可以！！！”
这话一出，打赏就刷的更快了。
系统消息都来不及让人看清，就一条接一条地刷了上去。
舒融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总觉得自己无意间发现了什么致富之道。
不过不管怎样，有钱就行。舒融高高兴兴地扭头对沈酌道：“我们赚钱了！”
沈酌点了点头，平静地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做的很好。”
——要是能顺带堵住他嘴就好了。
舒融没有读懂他的深意，只因为对方的关怀而眉开眼笑：“谢谢沈哥。”
那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似弯非弯，春水荡漾，波光粼粼。
直播间沉寂了数秒，彻底陷入了更深的狂欢。
“低音炮！手玩年！跪求另一位小哥哥露脸！”
“敲敲敲！这就是俗话说的帅哥的朋友都是帅哥吗？卑微求一个画外音的正脸QAQ”
“妈耶，只有我一个人好奇，画外音和主播到底是什么关系吗？主播真的是秒变星星眼，还自带一种红杏使劲出墙的荡漾感。”
“前面的，会说你就多说点！”
一大片雪花般的弹幕刷过去，而且直播间的粉丝增长速度也开始显著的加快，很快人数就突破了之前的两倍。
舒融看得眼花缭乱。
半晌，他抬头，一脸崇拜——大佬不愧是大佬！
辛辛苦苦营业好半天，甚至又是讲笑话又是发鸡汤又是唱歌，结果最后比不上大佬出境一只手。
所以以后他能不能时常拉大佬的手进来露个相？
舒融眼巴巴地看着沈哥。
沈酌平静地回了他一个眼神。
舒融：QAQ
明白了。
粉丝们被这两人的互动萌了一脸血，纷纷呐喊：“跪求主播，给看个脸吧！”
舒融看了眼虽然包裹得严严实实但英气不减的沈哥，坚决摇头：“不可以！”
粉丝：呜呜呜。
主播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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