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黄昏，街道
在撬棍的威慑下，校霸不得不接受了优等生的霸王条款。
两人约定，如果优等生打篮球能过赢过他，校霸就必须跟着他好好学习。
黄昏照耀着这一条长长的街道，两道瘦瘦长长的影子并肩行走在人行道上，左边那道影子属于优等生，右边那道影子属于校霸。
优等生背着书包，白皙的手里依旧拎着那根长相骇人的撬棍。
校霸双手交叠背在脑后，嘴里嚼着口香糖，瞥了一眼优等生手中的撬棍，问：“你为什么还拿着它？不嫌重吗？”
“我今天忽然发觉学校附近流氓很多，带着撬棍安全点，可以防身。”优等生语气淡淡地回答道。他仰头看了天边红彤彤的、快要落山的半圆形太阳，对校霸说：“今天时候还早，不如等会儿你来我家写作业。”
校霸嚼口香糖的动作顿了顿，看了看不远处的夕阳，又看了看走在自己旁边的优等生，险些怀疑自己对时候早晚的认知出了差错。
太阳都快下山了……这还叫“时候还早”吗？
说实话，校霸并不是很想去写作业。
作业是什么？能吃吗？
“对了，我们刚才约定的难道不是你打篮球赢过我之后，我再跟你好好学习吗？”校霸疑惑地问道。
“对啊，”优等生点了点头，“但是，你先跟我好好学习，我再打篮球赢过你，也一样的。”
校霸拧着眉头，纠正道：“不一样的，先后顺序不一样。”
“一样的。”
校霸渐渐察觉了什么，他长腿一迈，站到优等生身前，眼睛直视对方：“你是觉得自己打篮球一定能赢过我吗？如果按照你的逻辑来，万一最后你打篮球输了，那我岂不是亏了？白学习了一段时间？”
顿了顿，校霸又道：“我从没见过你打篮球……你应该不会打篮球对吧？”
“是的，不会。”优等生实话实说，似乎并未将这件小事放在眼底，“但我可以学。学完之后再和你比赛。”
“……”校霸内心忽地涌起阵阵无力感，“跟谁学？”
优等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校霸，回了简单无比的两个字：“跟你。”
校霸无语了。他问：“万一你学不会怎么办？”
“不会的。”
“我是说万一……”
“只要你认真教，我不会学不会的，同理，你也是。”优等生满不在乎地说道。
校霸：“……”
按道理，校霸应该回了一句“说得轻巧”之类的话反呛回去，但好歹对方不久前才救了自己，此时此刻，校霸实在放不出狠话来。
他看得出来，对方要自己去学习的心很迫切。
校霸默了默，叹气道：“行吧，我教你打篮球，我好好教，你好好学。学不会，我就揍你。”
两人继续在街道上走着，忽地看到一家鞋类专营店，招牌上“从跃”二字十分惹眼。
校霸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拉着优等生骨节分明的手腕走了进去。
优等生被他拽得身形踉跄。
“怎么了？”他问。
校霸的视线在店内巡视一周，然后落到了货架上端的一双线条流畅、富有设计感的纯白色从跃牌球鞋上。他放开对优等生手腕的桎梏，迈步走到白球鞋前。
“从跃，是一个非常有名的鞋类品牌。他家的球鞋不仅穿着舒服，轻便透气，还富有设计感，很好看。我的鞋子都是这个牌子的。”
“既然你打算学习打篮球的话，还是买一双适合运动的鞋子吧。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看这双白球鞋就挺好看的。”
优等生顺着校霸所指的鞋子，一双黑眸沉静如水，沉声道：“看起来不错。”
一会儿后，校霸、优等生相继走出从跃品牌专营店，脚上分别穿着一双黑球鞋和白球鞋。
摄像镜头从远景拉到近景，然后由上往下，逐渐放大，久久停留在两人穿着的鞋子上，给足了特写。
第五幕：下午，教室
这段时间里，在优等生的细心教导下，校霸的成绩突飞猛进，甚至在某次月考后得到了班主任的当堂表扬。
面对这一切，校霸表现出来的态度异常淡定，就好像成绩进步对他而言，不过是早上吃了包子那样平常。
同学们一边在心中震惊着校霸逐渐提升的学习成绩，一边为他这心静神清、泰然自若的态度而暗自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校霸，心态真不错！
——要是换成了他们，考试多考了那么两三分，都得手舞足蹈、乐个不停。
——看看人校霸，英语从倒数考进前十了，脸上连笑都不带的。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收拾起书包，三三俩俩，结伴走出教室大门。
优等生背着书包，来到校霸书桌前，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关节，轻轻扣了扣桌面。
“走了。”他说。
校霸从睡梦中清醒，伸了个大懒腰，拎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优等生在前，校霸在后。
“对不起。”校霸突然说。
优等生眼中晃过茫然，问：“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写英语作文时，不小心把一个单词的复数形式写错了。”校霸挠挠头，脸上有点不好意思，“这个知识点，你认真地教了我好多遍。我还错……挺不好意思的……”
竟然是这种小事，优等生内心哑然失笑，面上则柔声安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下次注意就行了。”
下午时分的灿烂暖阳笼罩着整座学校，犹如给它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薄纱。学校里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显得宁静而空旷。
优等生、校霸二人没有往校门方向走去，而是来到了学校篮球场。
按照约定，校霸一方面得接受优等生提供的功课辅导，另一方面也得每天认真去教优等生打篮球。
所以，每天放学后到吃晚饭前，是校霸教优等生打篮球的时间。吃完晚饭后，校霸就会从自己家跑到优等生家，和他一起写作业，并接受对方心血来潮时的功课辅导。
打篮球时，校霸似乎还没有从英语考试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有些心不在焉。优等生自然也看了出来。
“不要再纠结于过去的错误了，专注于当下。”优等生拍了拍校霸的肩膀说。
校霸点了点头，表示：“唉，你说得对，但我就是有点不甘心，那是一个本可以不发生的小失误。”
优等生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同为学生，他自然能够理解对方这种不甘且懊丧的心绪。
“想点别的事情吧。”优等生试图转移话题，想让校霸不要再专注于这次英语考试中的小失误，“这段时间里，你成绩进步得这么快，说明你有学习的天分，为什么以前不好好学习？”
校霸伸手抱起脚边篮球，往前一推，篮球划过长空，险之又险地掉进了篮球框中。
他横起手臂，擦了擦额头的薄汗，俊朗的脸庞因运动而有了红晕，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在阳光中泛着蜜色。
听见优等生的这个问题，校霸笑了笑。
“因为我不喜欢学习。”他揉了揉自己的腕带，轻描淡写地回答说，“不喜欢的事为什么要去做。”
优等生眉峰微聚，清隽的面容上浮现出怪异的神色，似是觉得校霸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学习呢？
不过他也没有在这一问题做过多停留，转而问道：“那你喜欢什么呢？”
校霸想了想，非常实诚地回答说：“打架。”
优等生：“……”
校霸继续说：“我觉得打架打赢了很爽。”
“……”优等生拧着眉，问道，“那要是打输了，岂不是会被打得很惨？”
校霸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侧头，朝优等生露出一个意气风发的笑容，“输了就输了呗，反正我总会赢回来的。”
优等生又想起那一天路过巷子时看见的场景——阴暗狭窄的巷子里，身形修长的少年虚脱地斜倚墙壁，拳头上带着斑斑血迹，冷笑地瞧着不远处手握弹/簧刀的流氓。
那笑容只存在于表面，类似于皮笑肉不许笑，但神情中的冷然戾气却是真实无比的，眼眸黑沉沉一片，照不进一丝光亮。
如果要优等生说出自己对那一场景的感想，他估计会嘴唇上下开合，吐出四个字——命案现场。
那一天，为了不让“命案现场”真的成为命案现场，优等生选择拿起旁边的撬棍，从背后将流氓一把敲晕。
而今天，看着身边一脸云淡风轻的校霸，优等生接过他递过来的篮球，默了半响。
在投出篮球的后一刻，优等生认真地对校霸建议道：“同学，考第一吧，也很爽的！”
在优等生观察校霸的时候，校霸也在观察着他。
眼前的人一如既往地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肤色白皙，眉眼乌黑。
投篮时，他细碎的刘海微微晃动，略过星子一般的眼眸。夕阳下，侧脸线条与脖颈线条相连，形成一幅近乎完美的漂亮剪影。
如果没有那个班主任拍脑袋相处的学习互助小组的话，他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当然，优等生抓他去学习的执拗与执着，也属实令校霸意想不到。
当优等生自以为认真地对校霸说出那个建议时，校霸其实愣了好久。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轻轻地点了下头。
“……”校霸低声骂了一句。
恰好这时，优等生是站在他身边的，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校霸骂的这句脏话，侧头，眼睛直直地瞅着他。
被抓包的校霸：“……”
校霸抬起手，默默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叫你嘴欠！
第六幕（终幕）
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校霸的学习成绩像坐火箭一样飞速上升，而优等生也顺理成章地学会了打篮球，并在和校霸的比赛中赢过了校霸。
某次月考中，校霸获得了英语单科第一。而优等生除了是所有单科的第一外，还是总分榜上的年级第一。
他们班上的英语老师发试卷时，喜欢首先发第一名的试卷。所以，那一天，校霸和优等生是一起站起来，上讲台领试卷的。
班主任站在窗户旁，看见这样的场景，表示十分满意，找了一个课间，专门来表扬优等生和校霸这一学习互助小组。
这一日午休时分，优等生将校霸从教室里叫了出来。
周遭蝉鸣声声，阳光穿过纵横交错的树枝，留下一地斑驳光影，清凉的夏日微风时不时吹拂而来。
校霸来到教学楼门外那棵大树下时，还以为优等生是想抽背他的语文古诗文。
但等走到那里，才发现不对。
优等生的表情不对劲。
“我要出国了。”优等生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张试卷递给了校霸。
那是一张被人保存得很好但依旧表面泛黄的试卷。可以看出来，保存的时间很久了。
试卷上的题目很简单，考的是最基本的数数和加减乘除。左上角用红笔写了一个大大的100分，分数下面划了两道横杆，旁边还有老师的寄语，上面写着——“请一直闪闪发光下去吧。”
校霸一头雾水地接过试卷，有些不明白优等生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你可能忘记了，我和你是幼儿园同学，还当过好朋友。”优等生拉扯嘴角，笑了笑，“去年转学到这个学校的第一天，我就认出了你。”
“我记得幼儿园的时候，有一天，老师给我们发了一张小学难度的数学试卷，试卷难度对于当时还是小朋友的大家很高。最后全班只有我们两个拿了满分，并列第一。”
“我们俩试卷上的寄语都是一样的。不过现在的你可能找不到当初的那张试卷了，就把我的这张送给你吧。”
说到这里，优等生深吸一口气，眼睛望进校霸的眼里，一字一顿地说：“请一直闪闪发光下去吧。”
……
这是一句写自多年前的幼儿园老师、来自多年后的幼儿园同学的祝福寄语。
对于校霸来说，这是优等生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那天以后，优等生就出国了，他再也没见过对方。
就像尘世中无数相遇又相离的普通人一样，他们遇见了，短暂地成为了朋友，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断了联系。
校霸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公安。
他最喜欢的事就是在曲折交错的巷子里抓捕嫌疑犯，搏击格斗是他的强项。从小偷到杀人犯，从流氓地痞到毒枭毒贩，没有什么种类的罪犯是他没有逮捕过的。
多年后，母校校庆。校霸回到高中时待过的校园，一个人默默地闲逛着，逛着逛着就来到了篮球场。
他跑去小卖铺买了一个篮球，然后开始一个人自娱自乐的投篮。
校霸周围渐渐出现了过去的幻影——那是高中时校霸教优等生打篮球的时光。
广告的最后一个镜头是，青年模样的优等生出现在了篮球场，光影勾勒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鼻尖在阳光下泛出细微的光。
像是有预感一般，校霸回头，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到一起。
饰演优等生的沈星渝缓步走到了篮板前，神色淡淡地伸出手，对眼前饰演校霸的卫之燃说：“好久——”不见。
这本是一个极其平常的镜头，也用不到什么演技。
沈星渝猜测，这个时候，镜头不会在他们俩的脸上停留过久，而是会给足两人的鞋子特写的时间。
因为两人此时穿的都是拍摄方要求的从跃牌球鞋。
忽然，沈星渝发现他身前不远处卫之燃的表情发生了极其夸张的变动，好似看到什么令人惊恐的事情。
沈星渝：？？？
怎么回事？剧本里有这段吗？
“小——心——！”根据对方的口型，沈星渝读出了这两个字。
身前的影子不知为何越变越宽，就像有什么东西倒了下来。
不止卫之燃，周围的工作人员表情也发生了变化，有人僵直在原地，也有人朝他飞奔而来。
后知后觉，沈星渝下意识地往转头望自己身后看去——却见高大的铁质篮板飞速地朝他倾斜过来。
篮板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整个过程也不过是五六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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