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令营第二天,大家渐渐进入状态,203小队只顾着完成任务,甚至在完成任务的途中还帮中药店老板招呼了一早上的客人。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偶遇隔壁202小队才知道人家已经赚了300多块钱。这个结果让前面争强好胜的学生们受不了了,集体表示下午就要追上去,当下定了目标,最少也要挣500元。
空想加定制计划总是容易的,结果只能是惨遭现实的打脸。
一个下午,他们尽心尽力地在大街上巡逻,硬是没找着一个愿意买物资的人。
晚饭的时候,燕子老师被中队长调侃说这一届带的学生不咋滴,她的职业生涯似乎是遭遇了滑铁卢。江晚城他们一致闷声吃饭,到底少年意气,这失落来得让江晚城都少吃了两碗饭。
一天下来走的路少说也有七八公里,大家都累得不行,再加上没有成就感的失落,一个二个跟燕子老师说“再见”就躲进房间。
李凤鸣紧跟着江晚城走进房间,江晚城难得没有搬床头柜去抵门。
晚饭大家都没怎么吃,李凤鸣更是只喝了两碗汤。他从回来就觉得头晕,就连活命的饮食习惯都没有坚持下去。
“你怎么了?”江晚城扶着额头叹气,而后一把拉开李凤鸣的书包掏出自己的手机。
随着手机被拉出来的还有一个透明的小包,但他们都没注意到。
“可能低血糖,我......”
李凤鸣话没说完,江晚城就转身一阵翻箱倒柜,而后拿出一把糖怼在他面前,然后又后知后觉地收回手剥开一颗递给他。
李凤鸣愣了一下,接过糖送进了嘴里。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晚城又一阵翻箱倒柜,然后翻出了一堆糖和零食倒在李凤鸣面前:“都给你吧,我......”。
他话说到一半堪堪停住,决定是早上就做好的,当下说出来却是要当一个只能逃避的懦夫。
李凤鸣看着他没说话,眼神里的疑惑一点一点散开,江晚城随意丢在床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他凭着本能匆匆扫了一眼,迅速提取到了包子和回家两个关键词,然后对面备注江北寒的人回了两个字,是“好的”。
后面的一大串似乎是关心的话李凤鸣没看,无意窥探别人隐私让他有些尴尬,他说了声谢谢就说想出去透透气。
江晚城目送他出去又拉上门,收回的目光瞥到地上巴掌大小的透明的小包。
小包里是一团黑银白色混杂在一起的头发,不难判断是个老人的发丝。小包的触感江晚城再熟悉不过,有些粗糙,不难判断是长时间摩擦所致,他偷偷掏手机的时候总能触碰到,但所见这还是头一回。
思绪不听使唤,脑海里断断续续浮现给自己吹头发的李凤鸣,江晚城难得地沉默了一瞬。
他其实很少这么犹豫,他向来我行我素、怎么痛快怎么来惯了。生平第一次,他又觉得自己这么走了似乎是......不怎么负责。
“......”
李凤鸣出了房门,脸上的灼热还未消失。这种不小心知道别人的秘密的感觉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无论心里想了多少他都难以开口缓解这种尴尬。
走廊上灯火通明,那些未关牢的房门里溢出来的声音尽数进了他的耳朵,有吵闹欢笑声也有抱怨叫苦声。过于吵闹的环境更让他不安,仿佛自己又不经意间偷窥了别人的隐私。这种不安感促使他宁愿回房去面对江晚城,也不愿意再在走廊上多待一会儿。往往一个人要比一群人简单的多,也不那么可怕。
李凤鸣深呼吸几下转身准备回房,而后突然被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男生一把拉住。
“哎同学,你跟江欢欢一个房间是吧?”
来人一抹脸上黑色的面膜,拉住李凤鸣就塞了一个大包,嘴里还念念道:“吃吃吃......吃死吧......”。
男生见李凤鸣有些懵,急忙又补充道:“就是跟你一个房间那个幼稚鬼,你把这包东西给他,顺便帮我带句话,就说我花寅与他恩断义绝,从此只有塑料父子情。”
“对了,我叫花寅,改天请你吃饭啊,谢谢你了。”花寅说完就走,眼神时不时瞄向右侧边的房门,生怕江晚城立刻冲出来找他算账。
李凤鸣看着他匆匆往楼下跑,脚下的拖鞋吧唧吧唧响个不停。仔细一看,那拖鞋上还有两只花蝴蝶翅膀,跟他本人倒是契合。
拖鞋声彻底消失在走廊里,李凤鸣松了口气,心想也算是个理由。
他缓慢地走到门口,甚至还轻轻敲了三下门,生怕又撞上什么不该知道的隐私。
房间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终于传来江晚城看似冷静的声音:“进来”。
李凤鸣得到应允之后又等了几秒才推门进去,江晚城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吹头发。他抬眼扫了一眼,脸上似乎有些僵硬,但并不影响他的发挥。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眼尾颈边还有些细微的水光闪耀。
“你朋友给你的?”李凤鸣把东西放在江晚城的桌边,见江晚城只笑并不打算回答的样子吗,似乎又更觉得难堪。
“哦,这个呀,都给你了吧。”江晚城这才移开目光,眼里的笑意散尽之前,李凤鸣似乎是看到他皱了皱眉。
“不......”李凤鸣想拒绝,但是话卡在喉咙里半响说不出来,因为江晚城重新转向他的目光里又全是笑意。
也不知道笑个什么。
“谢谢你啊”江晚城见李凤鸣脸色不对劲赶紧又说道:“你能不能再给我吹一下头发?”
“啊?”李凤鸣愣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就是......就是我刚洗澡的时候扭到手了......”江晚城边说边挥了挥手,象征性地喊疼一两声。
李凤鸣脸色复杂,原来笑来笑去是这个意思?
吹头发在他看来是很私密的事情,从小到大也就给他奶奶吹过,昨天冷不防接过吹风机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失态的。但此刻,人家笑也笑过了,礼也送过了,答不答应都显得尴尬无比。
李凤鸣深呼吸了几下,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条不经意看到的短信内容,渐渐静下心来。他心想最后一次了,大概忍忍就好了。
江晚城得逞之后,又跟着笑了几声,难得地比平时真诚了不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一个刚认识两天的人给自己吹头发,不知道是那温柔的手法还是那一团银灰色的头发,总之那种感觉让他觉得难得地向往。
说起来似乎是有点可怜,但他也不是没人照顾的孩子。小时候,家里的保姆把他照顾得妥帖就不说了,就连江南天那个人狠心黑的大老爷们也会趴在地上让他骑马玩,江北寒更是待他小心翼翼到捧在手心都怕磕着撞着了的地步。
说到吹头发,除了江展颜给他恶意扎辫子的不爽之外,似乎也没人虐待过他的头发。但偏偏就突然,他在一个陌生人的吹风机下感受到了一种他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温柔。这种温柔有别于小心翼翼的亲属、保姆,也有别于战战赫赫的理发师,是一种他不能用言语形容的陌生到近乎甜腻的呵护。
这个想法让江晚城有短暂的失神,思绪难以控制地向着他刻意埋没的方向去想,但也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下一秒他就扑过去捞起床上的手机继续看起了他的《笑话大全》。
李凤鸣惊了一下,指尖不受控制地扯下了几根发丝。他刚想道歉,但江晚城似乎是没注意到,甚至已经开始笑了。
李凤鸣把那几根发丝放到桌子上,心想笑话的作用真是强。
江晚城的头发染过也烫过,稍稍不注意就会毁坏原来的造型。李凤鸣颇为小心地给他吹好之后,如释重负地把吹风机放在桌子上。
“完了?”江晚城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啊?”李凤鸣有些紧张,本来就不善交际,这种时候最难堪说不出话。
“喏~”江晚城放下手机,双手一拉领口朝着李凤鸣怼,“这还没吹?”。
“......”
李凤鸣神色微妙地叹了口气,有一种被人讹上的感觉。
他这次没失态,也没认错头发,但是有人明显着比他还不对劲。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晚城拉着的领口依然没有放开的意思,一双凤眼灼灼生辉地盯着他。
李凤鸣没办法,只好重新拿起吹风机,调了温和的档之后才象征性地对着江晚城领口吹了几下。
谁知人家根本不领情,嘴巴一呡一嘟之后还吐槽说:“没昨天吹得好”。
这是把他当发廊小哥了?
李凤鸣沉默再沉默,眼神正好定在桌子上的头发上。
“你这么喜欢我这头发呀?”江晚城抓起那几根头发捻了捻,然后又说道,“烟亚麻银灰色,好看吧?”。
李凤鸣无话可说,只好去把吹风机收进盒子里。
江晚城眼见着他有条不絮地整理桌面,突然升起一种恶意窥探别人隐私的羞愧感。
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个不熟的人,这恶意就被无形之中放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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