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段栖与江晚城和花寅也是熟人。这得追溯到他们上小学的时候,段栖就坐在他俩前排。
段栖的学霸属性在小学就是全校皆知,但他的不近人情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因为包括江晚城在内的所有差生没人能借到他的作业抄。
他们那时候都贪玩,唯有段栖下课十分钟都在看书。
总之,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后来,他们也曾短暂的是一个世界的人。
江晚城依稀记起段栖小时候的样子,只记得眼眶里使劲往回憋最终未落下一滴的泪水以及因愤怒而发抖却死死抓住椅子不让抖动的双手。那个画面太难忘了,有那么一瞬间,江晚城甚至觉得他跟自己是一样的。
江晚城越过花寅看了段栖一眼,对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也不看花寅一眼,扯过书包就走。
花寅撇撇嘴,伸出去去拉又缩回的手还悬在空中。
江晚城很同情花寅,但又深深地觉得他活该。
每个人小时候都会犯傻,他和花寅也不例外。但表现却不一样,他表现为自暴自弃狂吃狂笑。花寅与众不同一些,具体表现在向老师告状。
江晚城曾经深深受花寅的毒害,所以他特别能理解段栖。
有时候江晚城想,如果以现在校园暴力的标准去评判的话,花寅绝对是段栖小学时代的施暴者。所以,段栖这样对他已经算是好的了。他甚至觉得段栖对花寅仁慈很多,大多数都是躲着让着逃着,却一次打击报复都没实施过。
江晚城不禁想起李凤鸣,忍不住又想起段栖读精诚高中。如果李凤鸣认识他的话,他们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毕竟他能跟花寅成为朋友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学习好的都只跟学习好的玩。
想到这里,他又拿起手机给李凤鸣发短信,叮嘱他一定要来思源高中。
李凤鸣几乎是秒回他,就一个字,是“好”。
......
新学期的开始是在九月份。江晚城和花寅都分到了八班,唯独不见李凤鸣。
花寅似乎是比他还失落,脸色难上再难,是十分的难看。
班主任是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没有啤酒肚也没有养生茶,一身休闲装干净利落,他说他叫陈笙。
江晚城无心听他在讲台上唠叨,不经意间只听到班上第一名是花寅,也是年级第31名。还说高一只有一个实验班,为了不耽误学生进度而设置的,自己除了八班之外还带实验班。说到后面,班主任还说本市中考第一和第二都在楼上实验班,希望大家向他们学习。
江晚城瞬间呆住。一是向来不思进取、成绩中等的花寅考了全校第31名,二是李凤鸣果然还是被分去了实验班,还有就是段栖竟然来了思源。
一切都似乎是有些预兆,江晚城突然想起自从见了段栖以后,花寅就常常找不到人,说是去学习。江晚城本来是不信的,但现在似乎又不得不信。
“你真的去学习了?”江晚城一脸不信地看着他。
“废话。除了跟你学英语,我还请了四个家教老师,高中基础知识部分我都学会了。”花寅看了他一眼,边说边哽咽,满脸都写着失落。
明明是说好一起玩耍你却偷偷背着我学习的戏码,明明被抛弃的是他江晚城,他却觉得花寅似乎更难受一些?
江晚城越想越郁闷,而后幡然醒悟道,“你不会想去那个实验班差一名吧?”。
江晚城说出来自己都不信,花寅为了去实验班而努力学习这种事情跟他不吃不喝一样的不敢想。
“段栖在楼上”花寅叹了口气,然后又说道,“果然是临时抱佛脚只会临门让你踏一脚,圆梦不远再进就很难。”
“你竟然还有此等觉悟?”江晚城觉得自己重新认识了花寅一样,有些新鲜。
“你不懂”花寅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把新买的辅导资料往身后垃圾桶一扔,转身却问江晚城中午吃什么。
“你干嘛都扔了?”江晚城搞不懂了。
“去他妈的,劳资不学了。”花寅说着说着竟然眼泪汪汪开始哭,一边哭一边骂。
就只是把所能想到的脏话都说一遍,具体也没针对什么人什么事。
大概是活久见,江晚城真的觉得今日是大起大落又充满新鲜感的一天。自他记事起,这还是花寅第二次哭。他不仅想第一次是因为什么呢?
一想又觉得没话说,还是因为段栖。
因为段栖,段栖第一次违反纪律。江晚城记得好像是段栖作业忘记带回家,第二天实在来不及写就抄了同桌的作业,而后被花寅举报之后,段栖的父亲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踢了他一脚。
江晚城自今想想都觉得疼,那一脚直接将段栖从第一排踹到第三排,小小瘦瘦的段栖砸过来的时候,右腿正好勾在花寅的椅子上。然后那天,段栖没哭,花寅倒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他竟然站起来挡住了段栖父亲的第二脚,急着跟老师解释说自己冤枉了段栖,因为觉得好玩。
那个一向严谨也知道事实的数学老师本来不信,但花寅提出要给自己父母打电话。他本来是想大人的话才会让人信,因为看到段栖父亲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但最终,却是误打误撞地用了父母的关系让大家都偏向于是他的恶作剧。
这事情本来是以段栖父亲匆匆离开而结束,但花寅不知道出于什么思想,竟然又以此威胁段栖今后都把作业给他抄。这一抄,就抄了整整两年,他们也短暂成为了一类人近两年。直到小考结束,段栖脸不红心不跳地告诉他们自己读的是思源初中,而后转身却又去了精诚之后,花寅才意识到自己对段栖的伤害有多深。
但就算他怎么忏悔,段栖都不会再想跟他有牵扯了。
江晚城忍不住又想起欺负张萍被自己打的矮个子男生,他当时想的大概也是段栖。遇到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父母,从小被家庭暴力的人,江晚城为自己多打了他几下都私下后悔很久。这么一想,他似乎又能理解花寅一些。只是不明白他拼命去实验班做什么,难道再去抄三年的作业?
“你也别难过,我觉得这就是天意。”江晚城试着安慰花寅,“你说你以前这么那啥他,现在还拼命往他跟前凑,你说他能愿意吗?”
花寅使劲摇头,他当然知道他不愿意。他不过就是想近点看着他,免得他再受人欺负。
“再说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就算需要你也不会现在,他那性格真要被人欺负初中就给人欺负够了,你现在凑上去也是没......”江晚城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然后有些惊讶又难以置信地问他,“你初中天天往精诚跑交的那些小弟不会......”
江晚城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他今天第三次又重新认识了花寅,觉得十分冲击感官和自我。
花寅没理他,然后红着眼睛又往书包里掏书往身后的垃圾桶丢。书进了垃圾桶,书里滑下来的嫩绿色信封却是飘到了江晚城脚边。
“花寅同学你好,我是坐你前排的林黄......”
“你怎么又早恋?还没加QQ?”江晚城看到一半吐槽道,“你是有多少□□?如今都跟着去了精诚去了六中去了职高?哦不对,现在人都跟你来了普高了......”
江晚城说到一半,手中的信纸被花寅抢了过去。他迅速加了女生的QQ,几乎是秒通过秒回晚自习后跟人一起吃饭。
“绝了”江晚城心想,“世间竟有花寅这种人!”
江晚城一上午都在刷新对花寅的认识,顺带着都忘了李凤鸣不和自己一个班这个事情。
等到下午想起来的时候,突然又觉得自己没理由让人家一个实验班的好学生陪自己来普通班。自己不爱学习,但李凤鸣明显是以学习为主的类型。他们也不过是做了半个学期的同学,自己这样强行要求约莫着不是道德绑架也等于校园暴力了。
这么一想,江晚城也就想通了,重点还是该想晚上吃顿什么比较好。
高中开始的第一天,基本都是在搬书与发书之间度过。等到下午最后一节课自习的时候,江晚城还恍惚觉得自己听到了李凤鸣的声音。
“你真的想好了?”
“嗯”
“人生的每一次选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小则伤轻,大上伤重。以小见大,后果不是一时冲动能承担的。我们忽视小的失误不是公不公平的问题,我们只是最大限度的让你们得到最好的教育。你们黄老师也希望你再想想,等到重新分班浪费的可是一年的时间。你要不再回去想想,我这边也跟你父母商量一下?”
“老师,我语文作文确实偏题了。”
教室最后一排边上的门没关紧,有风偷摸着溜进来,带起一地的纸张在江晚城的脚边飞舞。他先是想花寅竟然真的写么多试卷,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向门缝外面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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