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月考结束的时候,江晚城真的瘦了三斤。
花寅说去谈恋爱就真的去谈恋爱,以至于他和江晚城每天都见的发小情演变成两周一聚的小学同学会。
一群人每周出去大吃大喝,江晚城虽然爱吃,但又莫名地没啥胃口。除了段栖和花寅之外,他谁也不认识。又因为花寅再也不给他吃零食以及生物老师时不时的恶心一下他,他就真的瘦了。但最终,他还是没能摸上那辆退休多年的奥迪A4。
江北寒对他的安全一向严谨,就算是瘦了也不抵用。但明显着家里的菜多了不少。江奶奶倒是很欣慰,逢人就说江晚城努力学习学的。
这这两次聚餐都吃得不算畅快,原因是段栖带了个新同学。这人既不属于他们的小学同学也不属于段栖的女朋友,只听说是实验班班主任黄老师的侄女,名字叫陈芷然。不知什么原因从精诚高中转学过来的,黄老师千叮咛万嘱咐段栖作为班长要照顾她。
饭吃到一半,陈芷然就开始边擦嘴边说好饱,说着说着甚至开始无差别攻击一起吃饭的人。明明都是不认识的人,她却能指着某某说:“我好羡慕你哦,我吃几口就饱了......你这衣服这字母不对啊,假的吧.......这味道不对啊,你是不是有脚臭啊......”
这样的事情从她刚坐下就开始不断发生,最后她竟然攻击到花寅新交的女朋友身上。
“听说你老家是贵州的,你们那边还没自来水和电吧?你们平时喝河里的水还是井水啊?”陈芷然一脸无辜的盯着花寅女朋友,又好像看个怪物似的让人难堪。
花寅女朋友也是早就忍不了,碗一推立马就站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嘲讽:“没呢,我们那边还没解放。家里人到现在都还躲在井里呢。”
女生说完,边上的人都笑了。短短两句话,像是骂人又没骂人的回击。
“哎呀,你好凶啊,我就是问问,你至于吗?”女生声音又柔又软地跟边上的段栖小声抱怨道,“我真不知道,问问也有错吗?”。
“能有什么错,就你这样进实验班不容易吧?”花寅一边给江晚城剥虾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虽说怼一个女生很没品,但他真的看这人不爽很久了。自从她来了之后,段栖都几乎要成他的半个奴才了。
旁边的人都以为花寅是在为自己女朋友抱不平,但他那个很刚的女朋友却沉默了,只是在旁边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自打听到陈芷然名字的时候,江晚城就觉得没胃口了。说起来他也无差别攻击,仅仅是因为陈芷然的名字里跟颜芷的名字有一个字相同。但他毕竟要给花寅面子,毕竟这饭明着是聚餐,暗里还不是段栖。虽然江晚城不知道花寅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但相处这么多年他还是懂他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啊?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真不知道......”陈芷然见大家脸色都不是很好,迅速站起来道歉。双眼红通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家都在欺负她。
“不知道自己百度,问别人干嘛?”花寅见她手指拽着段栖的衣角,只觉得气从心上来,忍不住都想表现在嘴上,“放手”。
“什么?”陈芷然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花寅拿起桌子上的筷子直接把她的手挤离段栖的衣角。
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一向跟女孩子打交道的花寅竟然当众跟一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过不去。这场面实在惨不忍睹。
“啊?那我先走了!”陈芷然捂着手快速跑开,段栖刚站起来就被花寅一把拉住。
花寅女朋友见状赶紧说道:“那我去看看她”,而后拎起书包就追了上去。
其他几人都找借口迅速离开,反正买单的不是他们。
江晚城不为所动,心烦的人都走了,他一下子觉得胃口好了不少,忙叫着老板加菜,一点眼色都不会看。
“你干嘛总带着她?”花寅忍不住开口,握着段栖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
“......”段栖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又似乎笑了笑,他说,“我有得选吗?”。
“不当班长不行吗?”花寅问出口自己都觉得脸红。行吗?自然是不行的。班长能多拿一份优秀班干部奖学金。段栖那么缺钱。还有段栖的父母......
段栖脸色通红,也不回避江晚城,慢吞吞地说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不这样那样谁管我吃喝,谁给我付学费?”。
江晚城手中正在撕着的鸡腿掉进他身前的碗里面,他猛地抬头看向花寅。
花寅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幻,最后咬牙切齿地吼他:“我管你,老子管你好了,别做......”别做那些不喜欢做的事情了。
“呵呵”段栖笑了笑,往他一脸的执着和坚定上浇了盆凉水,“不”。
“你这人真可笑,说了多少遍了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过是活在温室里久了偶尔窥探点人间小苦就觉得受不了,真以为自己能当救世主?”段栖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去。他最后说的是:“那也不可能是普渡我。我不需要,花寅。”
“我不需要,花寅。”
“我不需要花寅”
而后很多年,花寅都活在这句话里,难以自拔。
江晚城努力当自己不存在,几番挣扎之后又觉得不仗义。他重新叫来老板:“再加两只烤鸭、两只蒸鸡,然后打包一份八宝粥,咸肉粥也要一份。”
花寅坐在他旁边,捞起一份烤鸭就开始戳。他也不吃,就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
江晚城看不得他糟蹋美食,有些心疼地关怀他:“你和段栖到底怎么回事啊?”,没等花寅回答他又补刀,“他怎么对你这么凶?”。
花寅双目无神地看向他,说出了一句让江晚城十分无语的话。他说:“我觉得我挺在意他”。
“我知道啊”江晚城看向他,心想从小学在意到现在,我能不知道吗?
“不是那种在意”花寅手中的筷子加大力气戳那只烤鸭的肚子,用只有江晚城和他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可能喜欢他”。
店里正播着电视剧,剧里一男的指天发誓天打雷劈,他话才说完,天空中就响起了一道惊雷。
江晚城吓得捂住耳朵,有点分不清是剧里还是剧外。
“你们带伞了吗?”老板拎着打包盒过来关心地说道,“这天要下雨了,没有的话在我这里拿两把走”。
“啊!哦,谢谢”江晚城边说边拎着打包盒就走,把正在戳鸭子的花寅留在原地。
直到走出很远,江晚城一只脚踏进车里又退出来“艹”了一声,然后催促着司机师傅赶快开走。
江晚城一路上都觉得恍惚,车停在校门口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把花寅一个人丢在饭店。他想了想又让师傅掉头绕回去,但花寅已经不在饭店了。老板娘正在擦洗他们先前吃饭的桌子,那只被花寅戳得面目全非的烤鸭被她嫌弃地丢给边上等着的小白狗。
江晚城忍不住把那只正被小白狗啃着的烤鸭想作花寅,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江晚城又返回学校,刚走到寝室门口就接到他奶奶打过来的电话,说是亲戚给江北寒介绍了个相亲对象,问他有没有什么意见。
江晚城手中的钥匙刚插进锁孔里,他轻轻转动着钥匙绕了两圈才说“挺好的”。
他是真的觉得挺好的,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自己亲自去给江北寒找对象。
寝室里的窗户没关,风吹着窗帘带进了不少雨。他有些嫌弃地扫了一眼,然后扯一个毛巾丢地上用脚来回堆着玩儿。就这么玩了几分钟,他才捞起手机给李凤鸣发短信,短短一句话,三个字。
“我饿了”
每到星期五,江晚城都会琢磨着时间给李凤鸣发消息哭饿,然后等着他给自己带吃的回来。
一开始是发着玩,后来屡屡得逞之后,他就习惯了,不发就浑身难受。
星期五对李凤鸣来说特别难熬,他每放一遍他奶奶常听的曲子就是折磨自己一回,但偏偏他每周五都会去养老院放。
养老院的护工们都夸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孝顺是真的孝顺,但却不是这个对象。他吃果子,是真的只想跟花有点联系,哪怕是烂透了在心里长虫。他也不过是太想他奶奶了,而养老院里神志不清的这个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离他奶奶近的人了。他借着他怀念奶奶,但同时也在等他清醒。他没有告诉李志军,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清醒。
手机就在浴缸边上,紧跟着又亮了一下,随着“我饿了”发过来的还有一大串菜单。
李凤鸣滴着水的手指按压在浴缸边缘,白里透红的指尖点着一滴水珠一圈又一圈地绕着白瓷缸壁摩擦。
对面的人似乎是得不到回应就不消停,一个视频电话又打了过来。
李凤鸣匆匆切断,回他一个字,是“好”。
江晚城得到李凤鸣的回答之后就盘腿坐在床边等李凤鸣,毛巾躺在他的脚边,有点像被人抛弃在饭店的花寅。他想了想给花寅发消息:“我觉得你这是一种错误的认知,根据心理学上说,人往往会被跟自己截然相同的人所吸引,这是性格所造成的心理定律。再加上你曾亏欠他,对他造成了一种你以为的牵扯的错觉。这都是你单方面的激素失调,其实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我觉得你与其在段栖这里这么固执,不如跟你女朋友好好相处。”
江晚城发完之后,想了想又发道:“玩什么都不能过头,非要干点什么也别找段栖吧。咱做个人,别总害一个人,你说是吗?”。
意料之中,花寅没回他消息。
江晚城给自己泡了杯奶,然后把打包的食物往桌子上摆好。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觉得花寅这样不会有好结果。
李凤鸣踩着点抵达江晚城所在的寝室,收获了两碗江晚城给他打包回来的粥。他愣了一下,然后推过甜的那碗粥开始吃。自从上次冬令营之后,他习惯性地觉得甜粥好吃。
江晚城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粥,突然问他:“你觉得段栖怎么样?”。
“什么?”李凤鸣疑惑地看向他,对他突然问这种问题感到不解。
“就综合判断,你觉得他怎么样?”
“挺好的”李凤鸣想了想又说道,“很优秀”。
“是吗?”江晚城撇撇嘴又问道,“你觉得他长的怎么样?”。
“没注意”李凤鸣是真的没注意。
“那你觉得男的喜欢男的会怎么样?”江晚城脚踩在地上的毛巾上,眼睛直盯着李凤鸣。
李凤鸣突然握紧手中的汤勺,一瞬间只听得见窗外的雨声。而后,他迎着江晚城清明的眼神缓慢又客观于表面地说道:“会被很多人骂吧”。
江晚城移开目光,快速点头:“反正就是不正常的吧,当真就完了。你知道社交暴力吧,亲朋好友、陌生熟人,不要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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