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江晚城利用江展颜忽悠完江南天之后不忘给江展颜赔罪,他发了条没什么诚意得道歉信息之后,反手就把江展颜给拉黑了。拉黑之后想了想又给江北寒发了条信息,然后果断地关机,拉着李凤鸣上了回去得高铁。

    高铁上人声嘈杂,但好在沸沸扬扬得吵闹声里有一种谁也不认识的安心。江晚城把李凤鸣推去靠窗的位置,自己挨着他旁边的位置放下小桌板就趴着睡觉。

    李凤鸣本想让他坐里面的位置,能睡得稍微舒服一点。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细微的鼾声轻轻地响起,是累极了才会出现的鼾声。

    李凤鸣侧过身子轻轻将他抵在眉心处的手表解开,又小心翼翼地摘下他另一只手上的佛珠。

    江晚城皮肤白,手腕上的勒痕格外明显。李凤鸣没忍住用指尖触了一下,边上的阿姨时不时投来的目光热烈且意味不明。

    他愣了一下,而后错开目光把手表和佛珠塞进江晚城的包里,单手撑着看向窗外。

    高铁的速度很快,窗外的风景好坏都只在一眼之间,转瞬即逝。

    前排有小孩在玩游戏,切西瓜的声音混杂着小孩兴奋的声音,让人听不太真切。后排传来两个女生的声音,大概是其中一个在安慰另一个。

    本是不大的声音,在刻意去留意的瞬间就变得格外清晰。周边的嘈杂仍在继续,李凤鸣却只听到一个声音。

    那女孩说:“世间所有的情意都是一样的。亲情先有血缘而而不由自己选,爱情则先由自己选而后有血缘。两者相比较,想想都是一样的。你原生家庭不幸造成你如今的痛苦,又何尝不是上天给你先上了一课,在选择伴侣时候更要睁亮眼睛。父母代表你的前半生,伴侣则是你的后半生。前半生你因为外力而无从选择,后半生你难道还要活在前半生里吗?”

    李凤鸣的手指越收越紧,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不到半米的后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没来由地紧张,乃至于全身都开始冒虚汗。终于,另一个声音又传了过来。

    “谁不是说得简单?又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活成他们的样子?”

    女孩的叹息声很轻,李凤鸣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我们都有一个误区,也许是根深蒂固的原因,我们把亲情和爱情太特殊化,殊不知两者最好的相处之道是无限接近友情。亲情和爱情最好的样子就是像友情的样子,保持空间和缩小索取度,放大包容量,很多事情就不那么难过去了......”

    女孩的声音越说越轻,她不知道朋友是否听进去她说的话。

    李凤鸣还在发愣,不经意抬眼正好撞上江晚城的目光。他来不及反应,江晚城却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很短的交汇,他却忍不住想江晚城就这样看他看了多久。

    李凤鸣低头打开手机,几十条未接来电,除了李志军的连环轰炸之外还有两条来自于养老院的护工。

    他开始发慌乃至于心跳加速,但又没勇气回电话。

    前方到站的声音传来,江晚城率先站起来,紧接着李凤鸣看到他回头找后排的女孩要联系方式。

    后排的女孩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报了一串号码。

    李凤鸣看着他看向女孩,这是他第一次见江晚城跟人要联系方式。对方是个女孩子,是个他靠听声音就觉得挺不错的女孩子。

    大脑嗡嗡作响,那些藏在心里隐秘角落的念想疯狂吞噬着理智,有一瞬间泪如泉涌的冲动。但是很快,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快速看向窗外,原本湛蓝色的天空突然变了脸。

    也不对,他忘了原本的天空的样子,潜意识里只觉得洁白的云朵没来由地变灰变黑,而后划过沉闷的似乎是快要下雨的天空。但他又忘了,忘了天空原本的颜色。

    明明几分钟前,乃至十几分钟二十几分钟前,他还在仰望天空。

    “走了”

    江晚城拍了拍李凤鸣,而后转身跟后排的女孩子告别。

    “再见”

    “再见”

    生平十来年,李凤鸣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尖锐刺耳,几乎是能随时贯穿耳膜,刺破心脏。

    过道里狭窄,李凤鸣越过江晚城先走了出去。短暂的调整情绪过后,那女孩又叫住了江晚城。

    越多越多的人穿过他们的身边,李凤鸣在鼎沸人声里准确听到女孩说先前报的号码错了两位。

    很短暂的几秒钟,李凤鸣听见江晚城一向带着得意的笑音回她:“我就知道,所以......”。

    后面的话李凤鸣没再听,他借着边上阿姨的催促,猛地向车外跑去,头也没回。

    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车站里的人格外地多。李凤鸣借着人群的掩护,很快拉上路边出租车的车门。

    出租车行驶在马路上,李凤鸣关机之前接了养老院护工的电话。他布满红血色的眼睛闭上又睁开,而后换了目的地。

    关机之前,他划掉江晚城的来电。

    养老院门前,李志军又急又凶:“你死哪儿去了?哑巴了吗?”。

    李凤鸣越过他看向冯小燕宽大的衣裙和掩盖不住的肚子,眉心突突地跳。他深呼吸好几下,才走向老人所在的房间。

    “又睡过去了,你坐这儿等等。”护工边查看吊瓶边招呼李凤鸣。

    李凤鸣点点头,随即在床边坐下。

    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李志军交代了他几句就匆匆带着冯小燕离去。李凤鸣什么都没说,双手撑着坐在床前发呆。期间忍不住打开手机,全是江晚城的未接来电。他没回,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打开聊天软件,几十条消息。除了江晚城的,还有花寅的,无非是慰问他伤怎么样了。

    李凤鸣这才想起自己受了伤,此时此刻肩膀又格外地疼。他像是才注意到手机上方显示的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不知道谁说过,深夜不睡的人总是会比白天敢想很多,因为隐秘又自由。李凤鸣深以为然。他在想江晚城。

    他其实习惯了逃避,就连深夜也会在思绪控制不住之前停下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今晚,他有些控制不住。他看着床上深睡中的老人,努力用最难忘的事情去打乱自己很想很想的事情。

    他不得不想起他奶奶。

    想起他奶奶也是在深夜离开,因为骨髓捐赠者临时改口要加钱,然后他眼前的老人说放弃治疗的样子。

    那画面太可怕了,昏暗的病房里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周遭甚至还有嘶吼声。

    李凤鸣因为太过震惊而发不出声音,但隔壁病房的人已经先哭出了声。后来他听说是因为手术失败。

    他奶奶连上手术台的机会都没有,但眼前的老人却说只当是一样的结果。

    一样吗?

    李凤鸣记得那晚,只记得殡仪馆上空无穷的黑夜。而后,又是葬礼上满目的白衣麻布。从此,他的眼中只有黑色和白色这两种颜色,黑是深夜的黑,白是他奶奶,黑白两色是他奶奶离去之后他想起她时必然想到的颜色。思绪在回忆里乱闯,冷不防地出现第三种颜色,是江晚城,是红色的、黄色的、五颜六色的。

    这是深夜,李凤鸣跳不出乱想的定律,他又想起以前跟他奶奶去林子里的时候遇到过一种不会叫的蝉,这种蝉有个名字叫哑巴,直接得很。有贪玩的小孩会用网兜捉住他们,然后又用树皮将它们眼睛遮住再丢开,这种叫哑巴的蝉还一根筋似的向上飞,直直地向上飞,从不改变方向。像傻子。李志军以前就说过他像这个蝉,所以他不说话的时候就骂他哑巴。

    李凤鸣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摸上了自己的脖子,五指收拢又收拢,而后又因为险些窒息而疯狂咳嗽。他觉得自己疯了。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上,微弱的玻璃窗上印出了不属于自己的影子。

    李凤鸣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他觉得自己思绪错乱到出现幻觉,但又舍不得去做点什么,只盯着窗户玻璃发呆。

    他和影子僵持,持续两分钟之后,他被人捂住嘴巴一把拉出了房门。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莫名其妙的懊恼夹杂着不甘和妄想。

    “咳咳咳”李凤鸣先前似乎是伤到了嗓子,此刻又因为剧烈的扯动更让他难受。

    “你你你,没事吧?”江晚城伸手去拍他的背,而后不小心碰到他受伤的地方,几乎是将他眼泪都逼了出来。

    “别啊,你别哭”江晚城原本只是想吓他一下,见他这个样子只能无措又焦急地站在一旁。

    “咳咳......你......你来干嘛?”李凤鸣说完又开始咳,声音都有些抖。

    “我......”江晚城不敢看李凤鸣的眼睛,只盯着楼道路昏暗灯光下的影子含糊道,“饿了”。

    ......

    “饿了?”李凤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上的两道影子,而后抬手揉搓了几下脖子才说,“那你来这里干嘛?”。

    这里可没吃的。

    “我......”江晚城耍赖,“这里有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李凤鸣自动忽略他的话,转而一脸狐疑地看向他。

    “因为我饿了”江晚城决心赖掉这个回答,拇指和食指扯着李凤鸣的衣摆小声道,“忍不住”。

    深夜了,饿和想你都得忍着。

    忍住了饿,却忍不住想你。

    这种没来由的想法在脑海里生根,江晚城自己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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