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慈悲语15

    这一次去金顶山的队伍,是由苏晨带队。

    他领着手下十人,一路先行奔扑金顶山。

    而赵瑞则陪着谢吉祥一起坐马车,身后跟着的是他自己的亲卫。

    马车里,赵瑞低声给谢吉祥讲解跟着自己来皋陶司的臣属。

    “苏晨原是仪鸾司百户,本就是我原来任镇抚使时的属下,能力出众,心思细腻,因此这次来皋陶司,我特地跟陛下禀明把他调来。”

    谢吉祥回忆了一下苏晨平平无奇的长相,若有所思点点头:“倒是适合做仪鸾卫。”

    赵瑞道:“他从百户升为副千户,官署更替为皋陶司属,手下五百校尉,如今在北镇抚司外另设营,随时听从皋陶司调遣指派。”

    谢吉祥微微坐直身体:“圣上对仪鸾司,可有不满?”

    她不知仪鸾司共有多少人,但显然的,陛下单独在大理寺设皋陶司,又直接从仪鸾司调遣人手,其背后肯定是有其他谋划。

    赵瑞顿了顿,倒是没有细说,只道:“你心里有数便是,苏晨绝对听令于我,可靠。”

    谢吉祥明白了。

    赵瑞想了想又交代一句:“本次调遣而来还有五十人女仪鸾卫,同样都是校尉,由夏婉秋调令,夏婉秋为总旗,以后她会跟在你身边,行保护之事。”

    她还需要保护?

    谢吉祥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看向赵瑞:“我可没说,要做皋陶司的推官。”

    赵瑞笑笑没说话。

    他只是淡定从马车的方桌中取出茶壶茶杯,一手稳稳托着茶杯,一手用茶壶倒茶。

    少倾片刻,他把只倒了一半的冰糖菊花茶递给谢吉祥:“润润口。”

    两个人说完皋陶司的事,便开始讨论今日的案情。

    谢吉祥道:“虽然福婶这个案子可能是意外,但阮大的案子就很有些指向性,也就是说,盯着阮大下手的人,一肯定熟悉他的习惯,二也知道他到底是谁,不是一时兴起而为,因为他是他而痛下杀手。”

    对于阮大有恨意的人应该不少。

    有他的一双儿女,也有他曾经招猫逗狗,打过架的许多地痞,更有甚者,他“外室”的那些相好们,说不定也想要了他的命。

    谢吉祥眼睛一亮,然赵瑞不等谢吉祥开口,便直接道:“在苏家出来之后,我已经派人查她所有接触过的客人,看看其中是否有另外线索。”

    “但很不好查,其实苏红枣自己都认不清那些人是谁,他们进出香芹巷又很隐蔽,最后可能没什么结果。”

    谢吉祥若有所思道:“因着我去庆麟街也从不往西街去,倒也不知红招楼和同兴赌坊到底有多声势浩大,若真能在燕京之地屹立不倒,其背景肯定不一般,仪鸾司……可否有卷宗?”

    赵瑞好笑地看着她闪着皎洁光芒的杏眼,低声道:“我在仪鸾司又不是要紧官职,许多卷宗都是不能查看的,目前所知,同兴赌坊的东家姓孙,早年便经营下九流生意,在华北一带都很有名,人称黑牌孙。”

    谢吉祥道:“背后之人不可查?”

    赵瑞垂下眼眸:“尚不可。”

    谢吉祥便不再多问,话锋转到林福姐身上:“根据阮桂的描述,我猜福婶的那一串佛珠是紫檀的,她很珍惜,平日从不离身,因我每次见她袖子都很严实,倒也没怎么见过。”

    紫檀很名贵,绝对不是阮家能买得起的,但林福姐对其爱护有加,不是因为这串佛珠是小叶紫檀珠,而是因为它是阮大送的。

    对于这个丈夫,她似乎还心存幻想,总是眷恋着旧日的幸福美满。

    谢吉祥叹了口气:“福婶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母亲,可惜……”

    可惜遇人不淑,这辈子就这样戛然而止。

    赵瑞见她很是有些伤感,便道:“阮林氏头上的发簪还在,腰间荷包里的铜钱也没有丢失,她单单只丢了那一串佛珠,不是遇见了眼力很强的劫匪,就是有人……对佛珠很关心。”

    阮大就算两头吃软饭,他也不可能买得起那么贵的小叶紫檀佛珠,因此,他这个佛珠的来历就很好猜测。

    大约是哪个客人特地送给苏红枣的,而苏红枣自己不经心,被阮大摸出来送给林福姐。

    赵瑞掀开车帘,对外面打了个手势,不多时夏婉秋便策马上前:“大人。”

    赵瑞道:“派人去询问苏红枣,是否有客人送她一串紫檀佛珠,具体是谁送的,什么时候送的,让人问清楚。”

    夏婉秋拱手:“是。”

    谢吉祥看着她利落的背影,颇为羡慕:“从前我爹说等我十八了再教我骑马,结果……”

    结果她早就过了十八生辰,而父亲也已经沉眠地下,再也不能教授她如何断案,也无法完成自己曾经的诺言。

    赵瑞抬头看她,目光颇为认真:“等这案子忙完,我教你骑马。”

    谢吉祥浅浅笑了。

    两人说着话,金顶山便到了。

    金顶山燕京西郊最为壮丽高耸的山峰,此处山峦叠翠,怪石嶙峋,有北方五岳之称,其半山腰上的金顶寺,乃是大齐建都时的国寺,百多年来香火鼎盛,燕京及奉天、江黎等地的百姓都喜欢过来上香礼佛。

    因林福姐身上有跌落伤,赵瑞便不叫马车停下,一路按官道直接上了山。

    距离金顶寺还有小半个时辰路途的半山腰上,也有一处马车停靠处,众人便在此处下马下车。

    谢吉祥下了马车,抬头遥望高高在上的金顶寺,在灿灿阳光下,金顶寺金光闪耀的宝鼎璀璨夺目,好似佛光普照一般,让人心生畏惧。

    赵瑞下了马车,给她一顶斗笠:“山林间虽不炎热,但太阳照脸,带着能防晕眩。”

    谢吉祥戴好斗笠,站在马车停靠的这处平台四处观望。

    赵瑞道:“今日是文殊菩萨佛诞日,很多人都要上山礼佛,来的人多,这一处人也多,你看这些马车,光看家徽都能认出许多家。”

    这个时候来,其实金顶山上的人已经不多了,法会一般是在上午举行,百姓们礼佛烧香用完素斋,一般就会下山回家,至今还留在山上的,都是虔诚的富户,有的可能要连住几日都不下山。

    谢吉祥仔细查看,发现此处确实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人坠落山崖的跌痕,不过经一夜暴雨,具体如何也未可知。

    “此处跌落,人会直接落在距离山脚驿站左近,距离开阳河有很远的距离,便是暴雨也不可能被冲入河中,应当不是这里。”

    谢吉祥站在平台边,大着胆子往下看。

    赵瑞手心都是汗,却没有阻止,只等她下了结论,才用手中的折扇勾着她的腰带把她带回来。

    “下次不许如此鲁莽。”赵瑞冷着脸道。

    谢吉祥吐了吐舌头。

    此处没有线索,一行人便顺着山路往上攀爬。

    谢吉祥一路走得不快不慢,她一直四处探看山路细节,待到第一处凉亭时,已经脸蛋通红,满头是汗。

    赵瑞让她停下来擦汗,又用扇子给她扇风,催她喝了下一碗菊花茶,这才缓缓道:“林福姐要留在山上礼佛,因此她应当是在金顶山上遇害,山路上如果有线索,也是微乎其微。”

    谢吉祥却摇了摇头:“我爹说,所有细节都要观察,不能因为自己的推论而放弃现场勘查,这是错误的。”

    赵瑞没想到还被谢吉祥点名批评了一句,他低头摸了摸鼻梁,略显冷淡的凤眼也流露出些许笑意:“是,推官大人教训得是,本官受教了。”

    谢吉祥抿了抿嘴唇,还是撑不住轻声笑起来。

    “其实邢大人是个相当有经验的仵作,他也肯教,你若是还要在皋陶司待几年,倒是不妨学习一番。”

    赵瑞颇为乖巧:“好,谨遵吉祥小姐教诲。”

    他看着谢吉祥,唇角有着无边的笑意,可那笑却未及眼底。

    谢吉祥一门心思都是路上的线索,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搜索,下山的百姓们看到校尉们青灰色的官服,皆是不约而同往边上躲去。

    谢吉祥根本不去注意这些人,她低着头,在路边搜寻。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响起:“什么人!站住!”

    是一道清冷的女音。

    谢吉祥下意识抬起头来,就看见夏婉秋修长干练的身影从自己身后窜出,直奔山道上而去。

    而山道上的那个被追捕的人,却慌不择路转身往山上逃去。

    一追一逃,不过转瞬,谢吉祥都还没回过神来,却看夏婉秋一个飞扑,把窜逃者直接扑在山路上。

    就在此刻,另外几道青色身影飞速上前,把夏婉秋两人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

    山路上的百姓们吓得连忙跑走,谢吉祥和赵瑞却留在原地,肃穆地看着前方。

    片刻之后,夏婉秋拽着一个磕掉半个门牙,一嘴鲜血的年轻男子回到赵瑞身前。

    “大人,抓住了。”

    赵瑞点头:“夏总旗,辛苦了。”

    夏婉秋神色不变,把人扔给手下,自己依旧回到谢吉祥身后。

    “此人刚才下山,一看到咱们就想回身跑,可能怕太明显,又转身继续往下走,但他眼神闪躲,一直不敢直视官差队伍,所以被属下抓获。”

    看到官差就想跑的,十个里有九个身上肯定犯过事,剩下的一个估摸着想犯事还没犯成,总归都是心里有鬼。

    那人被两个校尉拧着双手,脸色刷白,他一看就是惯犯,直接往赵瑞这边求来。

    “官爷,官爷我真没做什么,我不过是……”

    赵瑞抬头冷冷看过去:“是什么?”

    那人下意识说:“我不过是偷了点东西,真的,不太值钱,就是手痒而已。”

    佛诞日山上人很多,不说人山人海,也算是摩肩接踵,寸步难行。

    这样的日子,是惯偷们的狂欢日。

    赵瑞也觉得可能只是凑巧抓了个惯偷罢了,便轻声问:“都偷了什么?”

    那惯偷左思右想,最后想着偷来的东西都藏在身上,最后肯定被搜身,一咬牙一跺脚,还是招认了。

    “也就偷了些银钱手镯,佛牌佛珠什么的。”

    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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