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从心也得以看到屋内所有人的面貌。

    她的生父许建伦,年四十却不过三十多的年轻模样,面相白净正气,看起来就给人踏实感,就连一双眼睛里,似乎都含着儒雅之气,没有半分虚伪。

    她后妈申艳红,一袭牡丹花旗袍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大约是富太太当久了,身上已经没有了金芳娥口中的狐媚气,倒是看起优雅贵气。

    至于申艳红旁边坐着的对许从心眼带排斥的年轻男女,想必就是申艳红生下的那对异卵双胞胎了。

    “从心,你回来啦?”

    还不等许建伦开口,申艳红就站起了身朝许从心方向走来,她眼角带着和蔼的笑容,仿若许从心是她送去国外读书才归国的女儿一般亲切。

    看到申艳红伸手想挽上自己的胳膊表示亲密,许从心不着痕迹避让开来,不过极为腼腆害羞一般,轻声喊了句“父亲,申姨。”

    “怎么还叫申姨,叫妈。”

    从小没养在身边的孩子,眉眼里也没有许湘湘面相肖父带几分他的影子,尤其身上还带着灾星称号,许建伦自然看不惯这个女儿。

    许从心低垂的眉眼里听到许建伦这冷漠又带着强制的命令,划过一丝讥讽。

    沉默在客厅里弥漫了几分尴尬后,倒是申艳红状似大度地开始缓和气氛:

    “老公,从心刚回来对我们不熟,还是不要逼她了。”

    听到许建伦哼了一声表示默许,申艳红又吩咐管家把许从心的行礼带到三楼卧房,还吩咐厨房给许从心倒水送水果,十分周到的模样。

    “往常这路上都要堵车的,没想到你提前到了,来喝点儿水。”

    解释了为什么一家人都没有迎接许从心后,申艳红又状似不经意地打探许从心在乡下小镇的生活。

    从许从心的简单回答中得到和调查资料差不多的结果,申艳红的心微微放下。

    在申艳红看来,一个小镇长大的姑娘,就算学了点儿才艺,那师资力量教育资源能和大城市的比?

    注定她的女儿是要比潘诗韵的女儿优秀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申艳红嘴角的笑容真实了些,看许从心身上穿着的裙子料子廉价,还含着笑意让管家给品牌店打电话,让送几套合身的过来。

    “爸妈,没别的事我先出门了哈,我兄弟约了我去玩。”

    申艳红说了一阵话后,一直自顾自不耐烦的许逸尘终于坐不住从实木沙发上撑腿站起,一边说一边朝外走去。

    “又出去玩,你功课写了没!”

    许建伦看着儿子走路一副嘻哈的样子,气得把茶杯镇在了茶几上,申艳红却是用一双柔荑轻轻抚了抚许建伦的肩膀,语含慈爱:

    “老公你别动气,对身体不好。儿子静不下心来读书也不能强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说不定遇到他喜欢的事情,他也能做出一番成就……再说儿子还小,老公你也还这么年轻,急不得。”

    “都是被我妈宠坏了!”

    在申艳红的劝说下,许建伦叹一口气,平静了下来,看到眼前两个端坐着看起来都十分淑女有教养的女儿,心道母亲重男轻女反而干了坏事。

    “再这么下去也不行,等高考结束若是他成绩连大学都够不上,岂不是丢脸……看来高三得安排他去军事化学校,好好管管。”

    “军事化学校,孩子哪里吃得消啊……他……”

    “就这么定了,慈母多败儿,想要儿子好,你就得狠下心来。”

    申艳红还想说什么却被许建伦一口气否决,见气氛尴尬,不想再让许从心看笑话,她顺着许建伦应了声“是”。

    许从心默默看着许家的家庭剧,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违和的感觉,但这个想法还没成形,便被申艳红打断:

    “这臭小子确实缺管教,瞧瞧小镇来的从心都看着比他懂事……从心啊,你今年17了吧?”

    许建伦原本还在想儿子的前途,被申艳红一提许从心的年纪,他顿时想起这次叫许从心回家是为的什么。

    裴家少爷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豪门圈里所有人都知道裴家家主与许从心的娃娃亲不过口头婚约,纷纷蠢蠢欲动。

    许家虽然这些年发展还可以,但到底比不上京市的大家族。要想更进一步,少不得需要裴家这样的顶级豪门帮衬。

    既然裴家与许家有婚约,那怎么可以便宜其他家族?

    所以许建伦就想,裴家不承认这娃娃亲估计就是怕许从心乡下长大上不了台面,但若是换成他成绩优异,才华出众的小女儿,裴家也许为了承诺就应下了。

    把许从心叫回家之前,许建伦就派了申艳红去试探,裴家那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只说这事得许从心亲口答应。

    裴家不愿意做坏人,他许建伦为了这个家,却不得不开口。

    望着无论仪态还是面容都不逊色许湘湘的大女儿,许建伦露出一些遗憾的表情:

    “从心,你大概也知道自己身上与裴家有个婚约,但那婚约还是你在你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定下的,谁也不知道你会早产,还生在一个不吉利的时辰。虽然现实不提倡迷信,但实际大富贵人家,都在意这个。”

    许从心听到许建伦进入正题,身子坐得更直了些,嘴里却不主动表态。

    许建伦暗道一声这个女儿果然愚笨,连他这样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于是又不得不开口:

    “许家与裴家的婚约呢,不能不要,但我们许家也不能坑人家裴家,再说你在小镇长大也担当不了大户人家的少奶奶,毕竟以后裴少出席重要场合啊,家里举办宴会之类,你都没见识过……所以我打算把你身上的婚约转成你妹妹,明天你就跟你申姨走一趟,主动跟裴家说自己难当大任,成全一下你妹妹跟许家。”

    “父亲,自我被送往江南小镇起,就没得到过许家一丝一毫的接济,所以凭什么我要无条件成全许湘湘呢?”

    听到许建伦终于说出心里的打算,许从心抬起眼帘,朝对面陌生的男人微微一笑,一双猫儿眼里泛起苦涩,叫人心尖都要泛起不忍。

    许建伦微微瞪大了眼,脱口而出:

    “我明明吩咐你申姨每年都打款过去,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虎毒不食子,要是他许建伦真的恶毒到巴不得女儿死,当初也不会仅仅把人送走了。

    许从心从许建伦话语里大致明白了那都是申艳红搞的鬼,可许建伦但凡分出一丝丝精力关心一下她的情况,也不会不知道这个事情,所以她并没有因此生出对许建伦的任何心软。

    许从心能想明白的事情,许建伦当然也立马清楚了情况,把手里的茶杯一摔,他怒声质问申艳红:

    “这是怎么回事?我辛辛苦苦在外工作,把家里的事物放心交给你打理,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申艳红心里巴不得潘诗韵的女儿死在外地,当然是阳奉阴违了,但她是不可能在许建伦面前承认那是她故意的,所以听到许建伦的质问,顿时眼含委屈:

    “老公,那时候我原本是记着这个事情的,但你知道我怀着双胞胎还早产了……当时多凶险啊,你出差在外,我人命差点儿都没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等我修养好,我还以为你把这事交给王管家处理了,都怪我产后粗心健忘,要是我多问一句,说不准从心就不会误会你了……”

    申艳红说着,眼眶里的泪花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主人的哀伤,大颗大颗往下淌,明明三十八的年纪了,却颇有梨花带雨的风情。

    “爸,妈不是故意的,您别怪她。”

    听到母亲提起生产的凶险,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许湘湘出声求情。

    许建伦听到申艳红说起双胎早产的事情,心里就冒出了愧疚之心,再看到相处十七年的枕边人哭成这样,哪里还舍得骂她,加上女儿又递给他台阶下,所以脸上的怒气消散,还拿出西装袋里的口袋巾为申艳红拭去眼泪:

    “不怪你,一孕傻三年,是我没考虑周到。”

    申艳红的错不能追究,但许从心这边却还得给她个说法,要不然不能叫人心甘情愿让出婚约,于是许建伦安慰完申艳红后,转头朝许从心道:

    “这事是我们疏忽了,只要你愿意让出婚约,我会给你补偿的。”

    许从心早就对父爱死心,因此见许建伦如此包庇申艳红,并生不出什么难受,只假意失落地垂下了头:

    “我与裴家少爷有缘无分,婚事我确实不想强求,不知父亲打算给我什么补偿?”

    听到许从心松口,许建伦脸上立马挂起慈爱的笑容:

    “原本我叫你申姨每年给你十万生活费,在小镇上也可以过得富足,但没想到这事出了失误,为了弥补,我给你500万,到时候你回去可以买一套房子住着,这钱在那里足够你的花销了,当然以后每年我会按时打款过去,你要是嫁人,我也会给你一笔嫁妆,叫你衣食无忧。”

    这条件,对于一个小镇来的女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中了彩票大奖般美好了。

    听起来很不错,但许从心这回是来报仇的,怎么可能把婚约退了就离开。所以面对许建伦的提议,她微微摇了摇头:

    “我抚养费值170万的话,难道与裴家的婚约只值330万?”

    许建伦没想到这个女儿居然还得寸进尺这么贪得无厌,但婚约对许家来说太重要,于是他心里充满了不喜,脸上却依旧慈爱:

    “没想到小丫头挺有想法,那你想要什么补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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