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对这事从未如此反抗过，纪从曜稍稍后退，眉头皱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姜蕴别过眼，艰难开口：“我身体不大舒服。”
过了几秒，纪从曜松开她的手臂，他抬起她的下巴，挑了挑眉：“为她不舒服？”
纪从嫣？
姜蕴下巴被禁锢着，嫣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眼帘垂着，声音平淡：“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姜蕴。”
这是今天第二次叫她的名字，姜蕴胸口一阵发涩，结婚三年了，他们之间没有“老公”“老婆”这样的爱称，因为他总是直接叫她的名字。
有时是喟叹，有时带了点缱绻，有时不带任何感情。
就像现在这样。
“纪从曜，你爱过我吗？”姜蕴直视他。
这个问题，在他求婚时，她问过一次。
在申城临江的旋转餐厅顶层，他们听着游轮的鸣笛声，周围衣香鬓影，她瞪大眼睛，既忐忑又兴奋。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
“比起说我爱你这种话，我想，我做了什么更重要。”
说罢，他拿出一枚小小礼盒，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是一枚钻戒，环形设计，一颗主钻旁镶嵌着三颗碎钻，那闪烁的光芒令她微微闭眼。
他取出这枚钻戒，径自带到她的无名指上，一脸自信又笃定地看她，仿佛她一定会答应。
她从未经历过这些，被一个男人如此强势地许下一生诺言，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那一刻，她深深沉醉在他的温柔霸道里。
现在想来，也许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她爱上的，只是那个深爱他的自己。
纪从曜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插进裤兜里，神色淡淡：“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很明了了。”
姜蕴退后两步，心底轧过极深的失望。
也许他需要的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妻子，在他忙于事业时，能温柔体贴的对他，而不对他有任何需求与期待。
又或许，他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陪伴在他左右，解决他的生理需求，而他一贯的洁癖与自我要求，不允许他随随便便找个女人。
一个漂亮的、柔顺的妻子，符合他现在的所有要求。
她苦笑着：“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绕过他，径直走了出去。
*
一连好几天，纪从曜再没在家里出现过。
姜蕴也没有打电话问过他，而是一心一意地翻阅默念朱曼昆给她的那些资料，甚至往她工作室跑了好几趟，专门去看她的上新货品。
惹得朱曼昆每次见着她，都啧啧称奇，豪门阔太终成带货女郎，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堕落。
姜蕴笑着拍她，称她这个标题党简直可以去做网站编辑了。
直到周六，上新前一天，姜蕴准备齐全地到达朱曼昆的工作室，当她看见一屋子专业设备时，不禁深呼吸一口气，她真的迈开第一步了。
“我有点紧张。”姜蕴拉过朱曼昆，小声对她说。
朱曼昆安抚似地摸摸她的手背，“别紧张，就当和朋友聊天一样。”
她牵着姜蕴的手来到手机镜头前，两张漂亮的小脸出现在屏幕里，“待会你就对着这个说话，不要怕说错，说出你真实的感受就行。”
“况且，”朱曼昆故意声音低沉道：“我们的衣服从打板到成品，就是很优秀，我们得自信点！”
工作室的助理花花对这位新来的模特很好奇，听说她是老板的朋友，嘴巴张成“O”型：“曼姐！你什么时候藏了个这么仙女般的朋友啊！”
姜蕴被她夸张的神情一下子给逗笑了，精神也放松了许多。
“就是！这次上新我们肯定卖爆了！！”
“别的不说，仙女姐姐一出场，还有哪家能争锋。”
工作室你一言我一语的，差点要掀翻屋顶。
朱曼昆佯装生气道：“别奶，千万别奶，要是卖不爆，你们把剩下的买回家。”
众人这才作鸟兽散，姜蕴也被这群小姑娘的热情感染，揽着她的肩膀，拍拍胸口：“有我呢。”
许久没见她这么自如的笑，朱曼昆打心眼里为好友感到高兴。
晚上七点，朱曼昆早已在店铺各个平台发了直播预告，几年下来，积累了不少粉丝。
时间一到，直播间瞬间涌入几千名粉丝，纷纷留言要看新衣服。
姜蕴穿着最新款的连衣裙，温温柔柔地站在镜头前，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对着进来的粉丝打招呼。
【我靠，老板换新模特了吗？】
【这是新模特吗？这么漂亮？！！！】
【呜呜呜是仙女姐姐了，姐姐你穿得好好看啊！】
【十分钟内，我要知道这个仙女姐姐叫什么名字！】
【朱曼昆你真的拼了！这次上新要掏空我的钱包是吧！！】
【快拦着我，我不能再剁手了】
【看着好种草啊，现在的卖家为了卖货真的绝了】
……
短短几分钟，直播页面已经刷了几百条弹幕，朱曼昆坐在姜蕴对面，尽管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弹幕的速度给惊到了。
姜蕴轻轻咳嗽了一声，她穿的是这次主打款，卖点也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她退后一步，让衣服完整的展露在镜头面前，而后缓缓开口：“这是我们的主打款，你们看，我穿的是S码……”
说到最后，对着镜头转了个圈，笔直白嫩的小腿线条尤为漂亮，被勾勒出的腰线看着不堪一握，明明只是一件几百块的连衣裙，愣是被姜蕴穿出了高级感。
【我的妈呀，我要爱上这个模特了。】
【老板，下单可以知道这位小姐姐的微博号吗？】
【仙女姐姐，迫不及待想看你穿下一件衣服了！】
……
仅仅只是十几分钟过去，直播间观看人数瞬间飙升到几万人，朱曼昆盯着数据，不住摇头，妈呀，当豪门阔太真是太埋没人才了！
只是弹幕也不仅仅有吹彩虹屁的。
【说实话，也是模特长得好看身材好，换个普通人根本穿不出这效果】
【就是，我就说一些店铺老请一些脱离人民群众的模特，一点也不顾及我们普通人】
【你们是嫉妒别人长得好看吗？】
【楼上的倒也不必，我就喜欢看别人穿得美美的。】
姜蕴一边解说着衣服的优缺点，一边看弹幕，当这些吐槽的弹幕出现，她表情一怔，而后瞥到朱曼昆也正压着嘴角，显然出现这些也是她没预料到的。
她心中微微一动，漂亮的杏仁眼瞬间弯成月牙型。
对这些吐槽，她也不恼，只浅浅地对着镜头笑：“店铺请好看的模特，就像餐厅会拍引起人食欲的图片，电视剧会请好看的演员来演戏，美好的东西总是能第一时间唤醒我们的视觉、味觉。”
这话一出，工作室里其他人瞪着眼睛看着她。
这位仙女姐姐真的好敢说……
“但是，”姜蕴话锋一转，“如果因为看到这些美好，而对自己的生活更加的抱怨、沮丧，甚至怀疑人生，其实很得不偿失。”
姜蕴说这话时，娓娓道来，丝毫没有说教的意味，仿佛只是一个知心的大姐姐，分享着自己的生活感悟。
她的声线清脆而温柔，却又透着股坚定，在夜晚里格外能给人安慰。
“我们的每一件衣服都有认真从普通人的身材出发，如果大家觉得我的身材参考度不够，我们后续会征集更多不同类型的身材模特，给大家展示。”
“但最终，我想说的是，我们穿衣只是为了取悦我们自己，如果觉得这件衣服穿着不好看，我们可以选择去健身，让自己的身体线条变得更好看；也可以将它丢在一旁，就像这样，”姜蕴手里还拿着这件衣服的另一个颜色，挑挑眉，抛到一旁的沙发上，连衣裙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再去寻找其他适合自己的衣服。”
在说这些话之前，姜蕴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最终因为她所说的话影响到了朱曼昆的店铺销量，她愿意自己掏钱出来弥补朱曼昆。
谁知，弹幕以飞快地速度更新着，姜蕴只能从手机左下角的屏幕，看到一些零碎的语句。
但朱曼昆是时时看着弹幕的，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我靠，这神仙姐姐真的好敢说！】
【别的不说，那个甩衣服的动作帅爆了！！】
【那些说狙模特太漂亮的人，难道非要别人请个丑丑的模特你们才会买吗？】
【想都不用想，肯定不会】
【这个模特脾气好好哦！！好温柔啊！！！】
【就是，你们这样说别人，别人还在好好跟你解释】
【原来真的有那种又漂亮又温柔的神仙姐姐存在啊！】
……
姜蕴轻呼一口气，幸好。
她走了一步险棋，但目前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朝对面的朱曼昆狡黠地眨了下眼睛，朱曼昆朝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那些话，何尝不是她想对自己说的。
接下来的直播进行得异常顺利，她的神情也更加的放松，闲暇之余还在直播间里开起了玩笑，把直播间的气氛调到最高，直到下播前最后一分钟，直播间观看人数逼近五百万。
这对朱曼昆来说，简直想都不敢想。
弹幕里纷纷刷着“下次也想看小姐姐直播”“真的不告诉我们微博账号吗”。
姜蕴想了想，如实坦白自己还没有微博账号，等注册了再告诉她们。
说了一晚上的话，姜蕴只觉得嗓子快要冒烟了。她喝着朱曼昆提前准备好的花茶，声音娇软清甜：“朱老板，我这次完成任务了吗？”
“完成完成，简直超乎想象，晚上给你加鸡腿。”
两人正调侃着，助理花花举着手机冲到老板面前，一脸欣喜看着姜蕴，颤声道：“仙女姐姐，你要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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