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春天来得特别迟,“九九歌”唱完好几天,还是春寒料峭。
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会有那么多歌颂春天的诗词,当春天的第一只小燕子鸣叫着飞来屋檐下筑巢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仿佛苏醒在了我的眼前。
惊蛰过完,继宝瓶之后,司徒陌又新纳了一房妾,名唤“如意”。
如意是个可人儿,洞房第二天,就巴巴的去各房请安。
我这儿自然也没拉下,春天的日头并不毒辣,明晃晃的阳光斜着射下来,如意一身鹅黄的衫子,俏生生水灵灵的,跟前头几个妖艳模样大相径庭。
我把她迎进来,还是那些场面话,客套了几句,便算是姐妹相称了。
这一日日迎来送往的,司徒陌这厮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或许男人本性都是如此,总觉着外头会有更好的,永不会知足。
如意确实可人疼,司徒陌一连三天宿在她房里。
第四日,宝瓶便沉不住气了。
趁司徒陌出府办事,直闹得府里鸡飞狗跳,每个房里都不得安生。
我不知道宝瓶进府前是个什么出生,但她确实泼辣,兜了一整桶的猪血,给如意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尖叫声从宝瓶的厢房响彻整个后院。
我被激发了好奇心,从小道绕去如意的院子瞧热闹。
如意确实得宠,她的院子紧挨着司徒陌的书房。
我躲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冷不丁被身后一声冷哼吓得浑身一激灵。
除了司徒陌那无赖还能有谁。
恶人自然要先开口,无赖也不例外,“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赶紧转移焦点,“你的新宠物被人欺负了,你赶紧去看看。”
司徒陌那厮估计是被我气得不轻,“新宠物?这词儿倒是挺新鲜,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还不简单?
“你宿在如意房里三日了,以往不是天天在宝瓶那儿的?”
司徒陌笑了,但那笑里透着凉薄,“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的嘛,行了,我知道了,你这是怪我总不去你那里是吧,回去吧,今晚儿去你那儿,久没人滋润,那儿难受了是吧?”
什么叫自投罗网,作茧自缚?
这就是了。
我以为司徒陌这厮会用过晚膳再来,或者干脆不来。
谁知饭吃到一半,门帘挑起,不是那无赖还是谁。
换了身衣服,水墨色长衫,头发用一根碧绿色的玉钗子挽起,风神俊朗,倒是人中俊杰。
我刚给他添上碗筷,司徒陌便皱起了眉头,“你平时就这些吃食?”
我朝桌上瞅了瞅,一盆卤水豆腐,一盆豆芽菜,连点肉腥子都瞧不见。
一个不得宠的小妾,能指望别人如何善待?我从没放在心上过,眼下瞧见司徒陌一脸诧异,我不想做那哭哭啼啼的怨妇,便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我减肥。”
“什么?”司徒陌皱眉看我,“什么是减肥?”
“顾名思义啊,就是把身上的肥肉减减掉。”
司徒陌上下瞅了瞅我身子,“就你这二两肉,再减就没了。”
“这你就不懂了,减肥是女人的终身事业,等我年纪大些了,若想再维持这个身材,就要花更多的力气了。”
司徒陌站起来,拖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甩不脱,去问他,“做什么去?”
“带你去街上吃羊肘子。”
明朝的街道不比如今,有路灯照明,只是几个酒肆悬挂着几盏灯笼。
司徒陌应该是常客,随意进了一家酒店,便有小二热情前来招呼。
“司徒大爷,您今儿个来些什么?”
司徒陌朝我抬抬下巴,示意我去点餐,我来了这个朝代这些日子,早就馋嘴家乡的美食,当下便不客气,“我要一个香菇炒青菜,一份东坡肉,一条糖醋鱼,还要一份三鲜汤。”
话音落下,四座安静,小二与我面面向觎,良久方才咽了口唾沫,开口问到:“这位夫人,恕小人孤陋寡闻,这些菜,小人怎的从没听过?”
我忽然想到,也是,这些菜,真不知道明朝人做没做过,或者南北遥远,交流不便也是有的。
但我确实馋得慌,当下便起身,兴致大发,“厨房在哪儿呢?你引我去,我自己做。”
明朝的厨房真是够大,几个生火的灶台熄了一半。
我洗干净双手,将五花肉切成大块,在开水中煮至断生,再用香葱、冰糖、生姜盖在肉上,放入锅中大火熬煮,煮前倒入生抽和老抽调色,再倒入一些黄酒。
蒸五花肉的时候,我又给自己做了几个小炒,都是母亲在我年幼的时候经常做的,我每每回忆往昔,总忍不住想念母亲的手艺。
一会儿功夫,菜便做好了,端出去,跟司徒陌一起吃了起来。
司徒陌好酒,弄了一壶烧白干,给我也倒了一盅,我酒量不好,陪着他喝了小半壶,酒足饭饱,便结了账,出门回家。
外面已是月明星稀,司徒陌伸手过来牵着我,我与他并不多话,青石板的路上,只余两个长长的倒影,似远又似近。
待到回到府上,我便十分疲乏,做菜是件力气活,身子骨酸软的厉害。
可那司徒陌却大喇喇往床上一躺,让我伺候他洗漱,我不情不愿,委婉拒绝道:“三爷,我今儿个身子不太舒服,要不你去别个妾室房里歇息?”
司徒陌闻言坐起身来,一脸的怒意,却极力隐忍,“苏婉柔,欲迎还拒这一招,使多了,就惹人厌烦了。”
我朝他福了福,“那我真愿三爷能厌烦我,我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的,无意于那些争宠的把戏。”
司徒陌看了我半饷,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些端倪来,我不卑不亢,只是低头任他审视。
良久,他才开口,“行,你别后悔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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