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一出戏发动了全世界的力量, 集聚众生之信念来抑制里世界的天道污染,原不为的策划可谓是十分圆满。
但世界毁灭的危机并未消失。
他还记得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在虚空中所观测到的画面汹涌的虚空潮汐激荡着整片虚空海, 无数世界于潮汐中沉浮起落, 强大的世界或许能扛过一波冲刷,而弱小的世界便宛如虚幻的气泡一般, 转瞬便会在虚空潮汐中破灭。
这便是虚空海中的残酷法则, 正如大自然的优胜劣汰一般。虚空海中每时每刻都有大量新世界诞生,同时亦有无数世界在破灭。每一个小世界从诞生起都必须抓紧时间成长,必须在虚空潮汐掀起之前壮大到一定程度, 才能生存下去。
每隔一段时间掀起的虚空潮汐,就是将那些成长速度不够快、太过腐朽落后的弱小世界从虚空海中淘汰的机制。
这个世界便处于破灭的边缘。
在原不为进入此界前, 新一轮的虚空潮汐已经掀起, 而这个小世界在狂猛的浪潮中宛如虚幻的气泡一般脆弱,按虚空中的时间计时,最多几分钟就会被迎头而来的虚空潮汐彻底倾覆。
将这个时间放到小世界中,恐怕就是几十年左右,运气好或许有上百年。
这段对于人类来说算不上短的时间,对于世界而言却太短了, 让一个普通的小世界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飞速发展进化,壮大到可以在虚空潮汐中存活下去,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或许正是这种“必死无疑”的绝望影响了世界意识,被绝望、毁灭、疯狂等情绪所污染扭曲的里世界这才诞生。此界天道几乎一分为二, 一半是正常运转的天道, 另一半已然扭曲成为“天道怪物”。
当原不为在虚空中注意到这个将死的小世界, 主动找上门去与天道交易时, 或许他就被当做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需要完成的交易内容并不是凭一己之力拯救世界除非原不为能强大到挡住虚空潮汐一切还要看这个小世界本身能否在倾覆之前成长起来。
事实上, 按天道的意思,原不为进入此界后可以做任何事,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因为此界本已必死无疑,原不为这个外来者的到来本身就是变数。
只要他再随便做些什么,让变数增大,为这个世界多博取一丝生机便足够了。
从现在的结果上看,原不为做的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期。
不过,他当然还不满足。
要想让这个世界在虚空潮汐倾覆下来之前的短短数十年上百年飞速成长壮大,首先便要清除掉里世界的污染,让“天道怪物”不复存在,使天道复归健康完整的状态。一个生了病的人要想长高长壮,当然要先治好自己的病,然后才能充分地补充营养,锻炼身体。
而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越早治好病,就越能留下更多的时间来锻炼。
所以,原不为要将每个工具人压榨到极致,汇聚众生信念还不够,还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掉“天道怪物”的污染。
如今全联邦所有人都被他利用了起来,若是为了拯救世界这个口号,或许还会有人偷懒懈怠,但现在遭到诅咒威胁的是他们自己,即便是为了本身的性命,相信所有人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全联邦就像是上了发条的齿轮一样,不必原不为再做什么,都会自发高速运转,这批工具人已经没法再压榨了
普通人已经被压榨到极限,原不为的目光自然而然投向了觉醒者。
时至今日,野生觉醒者已经没有了前途,要么被剥离种子变成普通人,要么投归永宁之主麾下,因此,所有的觉醒者都变成了他的工具人。
没有诅咒威胁的他们显然还没有被压榨到极致,需要更多的压力与动力
清除里世界受到污染的地方,到现在还是所有觉醒者的主线任务呢。
倘若说普通人是汇聚信念之力,通过桥梁输送到天道怪物身上,像药物消灭细菌一样消灭脓疱;那么,觉醒者就是拿着工具,在天道怪物表面一点一点除去其余的脓疱。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现在,原不为需要他们加快进度。他直接将里世界居民都发动了起来。
当永宁之主的旨意下达到整个里世界,无数人为之沸腾。
里世界居民狂热地崇拜着这位将他们从诅咒中拯救出来的神明,将永宁之主的旨意奉作圣旨一般执行。
激发了血脉之力的强者肆意闯荡各处险地,清除荒兽与污染,而实力不够的弱者也并非什么都做不到,依靠着庞大的人数和传送门的优势,他们可以充当后勤、情报以及治疗等多方面的支援。
觉醒者也不敢有分毫怠慢。
被收服的野生觉醒者见识过永宁之主的凶残,对祂的命令不敢打分毫折扣。由扭曲之种改造而来的觉醒者感激祂的恩情,也愿意尽全力完成任务来报答
更何况,原不为还非常懂得充分发动工具人的主观能动性
不得不说,在选择扭曲之种寄宿者时,原不为走了一步好棋。
他所选择的都是那些有着深厚羁绊,本身求生欲也极其强烈,却偏偏跌入谷底的人。
这些人从绝望中重获新生,愿意为希望拼尽全力,也不会对拯救他们的永宁之主有分毫抵触,总会积极完成任务。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现实世界有着无法割舍的羁绊
“怪物公会会长撬开了两界之门的永久缝隙,即便他已被永宁之主所杀,也无法改变大量诅咒污染表世界的事实。这污染还在持续渗透。而你们在里世界中清理的区域越多,主线任务推进越快,渗透向表世界的污染便越少。”
当原不为通过系统999之口将这个事实告知所有觉醒者,觉醒者们都沸腾了
他们本已足够努力,现在却觉得自己还没有拼尽全力,远远不够。
某处山谷之中,大片大片黑漆漆形似蝙蝠的荒兽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一支七人小队便如立于海中的礁石,顽强地挺立在这片黑色潮水中,不时有气劲和火焰向四周爆开,荒兽的尸体铺了厚厚的一地,让他们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渐渐的,这只小队的动作越来越慢,节奏也由攻转守,剧烈喘息的他们有了撤退的想法,一边杀荒兽,一边寻找身后的空当缓缓向后撤去。
“呼我不行了这群荒兽也太特么不依不饶没完没了了”
“下次,下次再来”
“今天大家都累了,任务进度也推进得足够好了,先回去修”整一下。
组织起这支小队的队长话还没说完,所有人耳中就听见了来自系统999的机械音。
然后,他们同时将目光投向彼此,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重燃的斗志
“休息个头啊,上去淦他们”
“什么都别说,再杀他个七进七出”
“也别等下次了,我还能再战”
一时间,所有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拼命起来,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类似的一幕不仅发生在这处山谷,还有更多的地方,森林中,荒原上,沼泽里,整个里世界都在这股浪潮中动荡。
这只是无数觉醒者所开辟的战场上的一角缩影,却代表了无数人的行动。
所有觉醒者都被压榨到了极限。
他们知道,他们不是在为神秘的永宁之主而战,而是在为他们自己,为所有受诅咒污染的普通人,为他们身后想要保护的家人和朋友,而拼尽全力
如此一来,将表里世界所有人都动员起来的原不为,反而变得无所事事了。
他索性开始观察脓疱被慢慢祛除,扭曲的天道怪物被一点一点治愈的过程。
这对他本身而言,亦有相当大的好处。
永宁镇,教堂中。
原不为独自一人站在教堂中,仰头向上看去,视线中好像穿透了无数阻隔,望见了那盘踞于里世界之上的天道怪物。
商崇与两界之门搭成的桥梁横亘在里表世界之间,来自表世界的众生意念像是漫天闪烁的星光,又像是一只一只飞过来的萤火虫,向着天道怪物汇聚而来。
那无数光点组成的白色光海一点一点漫上表面扭曲诡异的天道怪物,明亮而温暖的光辉如水一般在祂身上冲刷而过。
原不为看见一个又一个脓疱在光辉的冲刷之中破裂,扭曲的黑气消散一空,白光缓缓侵蚀着天道怪物庞大的肢体,所过之处,畸变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他仿佛看见无数扭曲混乱的规则在自己眼前展开,或是崩解,或是重归秩序,或是飞速发生着不可思议的演变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原不为亲眼看见一个世界由死向生,规则重演的过程。
这个本已“死去”的世界正在复苏。
“真是不可思议的恢宏场面”
原不为就这么静静眺望着天空,有淡淡的光辉从天窗外洒落,让他漆黑的双瞳中泛出了淡淡的金色。
他双目一瞬不瞬,瞳孔中似有极炽热的光辉迸发出来,露出了深深的惊叹。
“以人心扭转天心,集众生之念改写天意这样千万载难逢之事,若是一位修人道者在此,亲身参与并感悟这个过程,定然会有难以想象的收获”
即便原不为所学驳杂,人道不过是他所掌握的无数手段之一,只旁观这个过程,都有受益匪浅的感觉。
当里世界的污染被众生意念冲刷而过时,天地间最本源的大道在他眼前展开,这个世界向原不为剖开了内里。
离开罗浮界之后,即便他每时每刻都在进步,但也能感觉这是进步最大的一次。一旦从头到尾看完整个里世界被治愈的过程,将所有感悟尽数消化,他的境界必然能够提升一个台阶。
原不为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尊雕像,但那双平静的眼睛深处,却好像有无数灵光在碰撞。
不知过去多久,于某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他突然动了
他修长的手掌自身侧探出,五指微张,充斥于教堂内部的黑暗便向他掌心汇聚而来,化作大片虚幻的浓墨;自教堂顶端的玻璃处折射而入的七彩光线漂浮在他眼前,溶成了各色的染料。
原不为以手为笔,泼墨而出。
当神父打开教堂的大门,迈步而入时,眼前所见的一幕让他定定站在了原地。
于教堂高耸的穹顶之下,如水般的灿金色光辉倾洒而落,那光辉笼罩之中,正有一道修长而优美的人影静静而立。
在他前方,大片大片充斥着浓烈色调的壁画填补了原本空白的墙壁,从墙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像是一条华丽的长卷环绕着整间教堂,将那光辉中的人影包裹在其中,如同拱卫神明。
而未画完的部分还在他指尖继续编织。
那是人间难以想象的色调,诡异、瑰丽、离奇,仿佛白昼与黑夜融为一体,死寂与复苏同时发生,仿佛无穷无尽的规则符号交融在一起,绘成了这幅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画卷。
让人一眼看去,像是望见群星相映的星河,无数大道如浩瀚天河般交织在一起,又像是看见恢宏辽阔的天地,众生或喜或怒,或悲或笑,无数强烈的情绪汇集在一起,冲击着观看者的心神。
而那道静立于光辉之中,默默绘制着这幅长卷的人影,便宛如一位编织着无数大道,执掌着众生意念的无上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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