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白天多,晚上少,刚卯时出头,天边已然亮起晨光。
宝妤掀开被子下床,穿了衣裳,绑了发带,简单收拾一下自己便束起缚膊做饭。
今儿她打算做个鸡蛋木耳蘑菇羹,从前她不会的,后来她六七岁的时候,上山不小心打滑,摔了下来,人当时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便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被另一个叫做宝奕的姐姐占用了,那姐姐得了她的记忆,她也得了姐姐的记忆。
姐姐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在那里人家叫她富二代。
姐姐很漂亮,会弹钢琴,拉小提琴,还认识很多很多的字,自从得了她的记忆,她也可以认得一些字了,虽然不太一样,但是本能告诉她是这样的。
姐姐吃过很多好吃的,玩过很多好玩的,大家都佩服姐姐,说姐姐人长得漂亮,读书读的好,别的方面也不遑多让。
她也这么觉得,姐姐玩跳伞的时候她只是想一下便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姐姐去潜水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窒息了,但是姐姐一点都不怕,还很兴奋。
总觉得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可惜姐姐只占用了她半年的身体,便说这里鸟不拉屎,穷的冒烟,成天一睁眼便是农活,每天跟鸡鸭羊为舞,才七岁就要照顾一个只要干活就这里喊疼,那里不舒服的后娘,没人权了。
她宁愿死,也不要待在这个没吃没喝没跑车的地方。
然后她就跳崖了,好在那崖不深,中间还有个凸出的石台,掉在石台上,没死成,但是姐姐却不见了。
她好伤心,其实她每天看着姐姐试图改变命运,走出大山,也挺快乐的。
姐姐是成年人,很是厉害,跟着人家进山挖一种冬天是虫,夏天是草的药。
商贩过来收,都五个铜板一根,大家都是这个价,但是姐姐不肯,去跟人家讲价,说最少五十个铜板,要不然就带着所有人去繁华的城里卖,叫他收不成。
据说这玩意儿是一种珍惜的补药,城里人很稀罕,药房收最少一百文钱,商贩欺负他们不懂,如果姐姐带着大家去远方的城里直接卖,商贩便赚不到差价了。
商贩怕了,当真给她提了价。
五十个铜板哎,很多钱的。
姐姐还很聪明,怕那商贩事后找她算账,都去别个村换,商贩以为她是别个村的,一问才发现根本没这个人,但是也意味着只能干一次,下次就不行了。
这边不行,姐姐很快又想到了赚钱的活计,做肥皂,洗发水。
姐姐一生都在尝试没尝试过的东西,看到什么好奇,便去学什么,她有的是时间和金钱,所以她为了她的脸,自己找资料研发了古法纯天然肥皂和洗发水。
因为方便,细腻,做好之后带去池塘洗衣裳,被别个问起,顺手便卖了几块,后来带去镇上卖,也赚了不少小钱。
姐姐拿着钱,想丢下爹爹和后娘独自离开,但是刚离开了镇,准备进城便被拦了下来,没有路引,别个不让她走,附近的酒楼也不给她住,有钱也不行,因为也需要路引。
才七岁的年纪很容易引起别人觊觎,找酒楼的时候差点被人逮住卖掉。
姐姐说她算是知道了,这就是个黑暗没人性的时代,她被逮的时候大吼大叫都没人帮她,别个还说女娃子被卖就卖了呗,有啥接受不了的?
那人会演戏,说她是自家的女儿,不肯被卖撒的谎言。
总之姐姐对这个世界很失望很失望,在挣扎中打翻了别人的货物,趁乱跑掉之后在外流落街头一晚,第二天天擦亮才绝望的回来,之后便开始闹情绪,不吃不喝,想念她的跑车,她的豪宅,她的直升飞机,她的游艇,她那群狐朋狗友,和对她无敌好的爸妈。
她在那边有太多的牵挂,和对这边形成鲜明对比,不想干农活,也不想喂鸡喂鸭,更不想看后娘和爹爹脸色,只一心想着脱离他们,无果后爬上了山,几乎没怎么犹豫一跃而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坚信只要死了就能回去,希望她的目的达到,已经回去了。
姐姐是个心里有大抱负的人,不该困在她小小的身体里。
虽然会有些遗憾,不能跟着姐姐继续学东西了,但这是姐姐想做的,她要支持。
宝妤熟练的切好材料,锅里的水已经滚了,先倒下不易熟的蘑菇,然后是木耳,最后鸡蛋。
家里有个还小的弟弟,才五岁,正读书的年纪,想了想,又打了一个荷包蛋,给弟弟单独补补。
有弟弟的不给后娘好像说不过去,她又打了一个。
昨儿下午捡的,一共捡了五个,和四个鸭蛋,鸭蛋放坛子里腌着,鸡蛋留着吃。
宝妤瞧着锅里很快发白的荷包蛋,嘴里有点馋。
捡了五个,打掉了四个,也许不差那一个了?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给自己也打了一个。
她也有荷包蛋啦。
宝妤等所有蛋都成型,开开心心的勾芡上淀粉,羹便算是完成啦。
姐姐很喜欢喝羹,各种各样的羹都会做,但是有一天她发现后娘也喜欢,便干脆不做了。
她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的那种人,付出多少就要回报多少,她给后娘做饭,就要后娘给她洗衣服,后娘不洗,她便不做。
后娘说她一句,她能阴阳怪气讽刺十句,堵的后娘脸色铁青,‘你’了半天一句话骂不出来,因为她骂一句,姐姐能怼十句,旁人根本说不过她。
姐姐说占了她的身体,便要替她把这些年受的委屈都报复回来。
其实吧……
“宝妤啊,又起这么早?”
家里的厨房在院子里,用篱笆围着,篱笆矮,隔壁的李婶可以很自然的趴在上头,伸着脑袋朝她锅里看去,“做饭呢?”
“嗯。”宝妤乖巧的点头,“李婶也好早呀。”
李婶笑了,“这不是要照顾一家老小嘛,哪像你们家啊,活全让你干了,大人反倒享福了。”
宝妤没说话了,再迟钝也晓得她想说什么,以前是不懂的,后来有了姐姐之后便开始明白了李婶的意思。
姐姐说连邻居都看不下去了,那个臭不要脸的后娘好吃懒做,没有公主的命,还得了公主的病。
宝妤专心盛饭。
李婶摇头,“傻姑娘啊,被人欺负了还能这么乐乐呵呵的,刘氏可真是好命。”
刘氏便是她的后娘。
宝妤假装没听到,羹盛好了,李婶也走了,她长松一口气端着大碗进屋,之后又跑回厨房拿来小碗,将小碗摆好才朝里屋喊道:“娘,吃饭了。”
李婶有娘亲,姐姐也有妈妈,只有她没有。
后娘确实对她不好,不舍得给她吃,也不舍得给她喝,但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喊她娘呀,不用再别人喊的时候跟着偷偷的喊了。
以前她还小的时候听到别人喊娘,也傻傻的喊,被那个人说了一顿,让她以后不要乱叫。
她谨记于心,当真不喊了,以为已经没机会了,没想到爹爹娶了个后娘。
爹爹说她还小,后娘可以照顾她,虽然反了过来,不过她还是很开心。
因为爹爹是镇上的雕花木工,每次去镇上给人家做活,最少一两个月才能回来,平时都是她一个人在家。
家在山脚下,每日都会传来狼叫声,村口的奶奶们吓唬她,说半夜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敲门,要把窗户关严实,不要朝床底下看,也别胡思乱想,会招来……
她很尽力了,但还是做不到。
每天晚上就算把家里所有的门窗都关好,还是怕,又舍不得点灯,现在她每次入睡前都可以听到隔壁后娘的呼吸声,离她就一墙之隔,很近很近,所以便能睡的很香了。
李婶是大人,不怕很正常,姐姐也是个很酷的女孩子,上过天,下过海,更不怕,她怕的,她希望有个后娘。
其实后娘虽然不干重活,但是会给她缝缝衣裳,她经常上山,衣裳被挂破了好几次,都是后娘缝的。
无论多晚回来,家里都有人,是那种人味,不再冷冰冰的啦。
宝妤已经很满足了,不要求别的。
宝妤筷子刚放好,便瞧见后娘带着宝庆出来,她提前一步将凳子拉开,等俩人入座了才坐下。
坐下也没闲着,给俩人挨个盛羹,先后娘,后娘是长辈,然后是宝庆,最后是她。
三个荷包蛋她都盛进了大碗里,一个给了后娘,一个给了宝庆,里头还有一个,是她的。
她手脚利索,快速去捞,因为不捞快点,后娘会叫她让给弟弟。
然而动作再快也赶不上后娘说话。
“宝妤啊,宝庆正在长身体,你让给弟弟吧。”
宝妤动作顿住,张张嘴,想说她也还小,也需要补身体,也想吃荷包蛋,但到底什么都没讲,只低下脑袋,不吭声,做最后的挣扎。
后娘劝她,“宝庆还读书呢,要多补补。”
宝妤瘪瘪嘴,终究还是不情不愿的把那个荷包蛋捞进宝庆碗里。
宝庆心安理得接受了,捧着装了两个荷包蛋的碗站起来,突然噔噔几步跑去门外。
后娘说了他一句,“去外面吃香是不是啊?”
宝庆怼她,“外面吃就是香。”
宝妤有时候好羡慕他,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就不行了,说什么后娘都会介意,觉得她叛逆不懂事。
宝庆到了门外,不忘朝她招手,叫她也去。
宝妤看了看后娘的脸色,后娘对宝庆很是没有办法,只无奈道:“随便你吧。”
这应该是愿意让她去的意思?
她想了想,抱着碗也跟着去了,就在大门口的框边上,背对着后娘,坐在宝庆身边。
宝庆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娘亲没有注意这边才偷偷的夹起荷包蛋搁进她碗里。
宝妤面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为什么不讨厌后娘,因为这也是一个原因呀,后娘对她不好,她再笨也能感觉的出来,但是她的儿子对她好。
每次都会想着她,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也会分享给她。
虽然如此,还是会有一点点小难过,她希望的是后娘公平,她可以光明正大吃桌上的好吃的,不过这样也没有很差就是了。
宝妤没有白收他的荷包蛋,从口袋里,其实是空间里掏出一把枣子塞给他。
自从姐姐跳崖,她意外在凸出的石板上醒来,发现身上的伤流了很多的血,一直到了脖间,将奶奶临死前送她的玉给染红了。
那玉吸了她很多很多的血,也把她带到了一个空间里,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得了姐姐的记忆,所以她知道那个叫空间,可以随便进随便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其实是半个。
那块玉只有一半,所以它里头的空间也只有一半。
半个屋子,半口井,半个池塘,半个田,半个果林。
虽然都只有半个,但是里头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很全的,屋子里藏了好多好多书,井里的水十分甘甜,池塘里多的是鱼儿和虾,她都不用专门去山上便能摸到田螺,螃蟹和鲤鱼。
田里也养了很多菜,不过因为太久没人打理,疯长得宛如野草,她把嫩的留下,老的都拔了。
因为人小力气也小,花了大半个月才弄好,果林她看姐姐的记忆里有提过,要把小树杈子砍掉才能长得好,她一一照做,又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将果林也收拾好。
绕着整个小空间不知道转悠了多少圈,终于确定就是半个,就像被人拦腰砍断了似的,另外半边不知道去了哪?
为什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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