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天色已然完全大亮,郎溪山半腰上几个打猎的少年人背着弓,身上绑着绳子,有前有后扯着绳子结伴而行。
最近郎溪不太平,时常听说谁谁谁消失,或是发现尸体,不是被野兽吃的,是被八光衣裳,泄尽阳元而死。
也有过路的女子突然不见,被人掳了去,发现尸体时全身一塌糊涂。
谁都不知道作案的人是男是女亦或是一群人,总之现下大家上山下山皆是一道,不敢独行,怕被那歹人行凶。
那歹人犯案没什么规律,只要是年轻的,长得还可以的,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成为‘他’下手的目标。
前阵子还有个男子,长得颇是端正,头天尚瞧见他骑着马,肆意潇洒,隔天突然听说他被发现死在家里,也是一样衣裳被八光,身上尽是痕迹,唯一不一样的是,他后面被人……
总之十分的惨烈,那歹人也宛如禽兽一般,男女不忌不说,男的女的都用。
八成是个男的,只有男子才能如此。
但是男子怎么叫男子泄阳?
莫非是两个人?
还是说那人不仅用男子,也叫男子用‘他’?
这事至今还是个迷,没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引起恐慌,叫人打心眼里害怕,还有行商的迷信,以为是什么恶鬼所为,已经花钱请了道士,也不晓得管没管用?那‘玩意儿’有没有被人除掉?
总之落网的消息没传出来之前,他们绝对不会独自远走,给那歹人机会。
上山的路很陡,不好爬,也怕如那些被害的人一般,莫名消失,每个人都紧紧握着绳子,怕掉队。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起了大雾,遮了视线,伸手不见五指,也瞧不见跟前的人,吊在末尾的三儿心里一慌,人登时出了错,一脚踩空,险些摔去,幸好得了同伴的救助,被拉了一把。
他借着力站起身,转头想对拉他的人道声‘谢谢’,张张嘴,刚要说话,猛地惊觉手里的触觉不对,软软的,像女人的手,根本不似经常打猎同伴的手。
他蓦地放开手,抬眼看去,果然是个女子,生是明眸皓齿,鲜艳夺目,不是一般的漂亮。
那姑娘手里拿着一把刺绣花扇,花扇遮了脸,娇俏问道:“小哥,这附近可有长得好看的男子?女子也成。”
三儿蹙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如实道:“这附近都是郎溪人,靠山吃山,靠地种地,常年打猎干农活,风吹日晒,没得好看的。”
这是实话,每日风里来,雨里去,女的上地干活,一晒几天,男的为了追猎物趴泥地里,草丛里,吃饭都是问题,哪个还能顾得上好看?
“这样吗?”花扇摇的急了点,显得有些躁意,“那没办法了,只能凑合了。”
她目光突然望向小哥,上上下下打量他。
小哥已经是这行人里头长得最好看的了,浓眉大眼,小麦色的皮肤,最主要的还是身子,长年打猎跑的很是健壮,勉勉强强还能入她的眼。
“小哥啊,奴家前段时间被人追杀,不小心受了点伤,需要与人行云雨之乐才能好,你愿意吗?”花扇挪开,露出一张过分精致的脸,不似凡人,宛如天上的仙一般,直叫人脸红。
但是三儿拒绝了,“我喜欢男儿。”
他们村口有个书生,一股子隽气,掺了些俊美,不知道为什么,总能轻而易举勾起他的视线,在他眼里比那些花季女子还更好看,一举一动都散发着魅力,叫他挪不开眼。
他一开始只以为是羡慕,因为他也想读书,但是没机会,所以看到书生,会情不自禁多瞧两眼,后来才发现不是,他对别的书生没兴趣,就喜欢看那个。
有一天半夜还梦到过他……
那时候才敢肯定,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喜欢一个男子。
花扇女子面上没有半点失落,反而松了一口气,“我倒是什么为难的,原来就这啊?”
她笑了,“你喜欢男子……那我便是男子呗。”
前半部分声音婉转秀气,后半部分干净清朗。
一眨眼好像连人也变了,从女子变成了男子,男子拿着折扇,带着玉冠,张开双手自转一圈给他看,“现在可喜欢?”
三儿眨眨眼,心说哪里敢喜欢,吓都吓死了!
他惊恐之余连忙便要逃跑,才刚走两步,腰间一紧,被什么东西缠上,来不及低头看,扯着腰间那玩意儿直往前跑,然而那东西越缠越紧,他越挣扎越紧,勒的他喘不过气。
那丝带一样的‘绳子’宛如活的似的,另一头突然自个儿爬上他胸前,绕过他的胳膊,直往他脖间裹去。
砰!
他整个人栽倒在地,被那不男不女的怪物拖着朝身边拽去。
“小乖乖,一下就好,不疼的。”
邪夕收紧了法宝,将人一股脑拉到脚边,矮下身子,刚要去抚摸那小哥的脸,远处突然起了一阵大风。
风夹着叶子,‘唰’的一声飞来,削断了法宝,叫小哥瞬间得了自由,去势丝毫不减,如同暗器一般,陡然朝他击来。
他一个后翻躲开了那几道剑气,刚站稳,便见那剑气拐了个弯,继续朝他射来。
唰唰唰!
剑气所过之处,半人高的草丛瞬间倒下,被削的只剩下一半,断口处整整齐齐。
如此多次与空气摩擦,碰到阻碍,非但没有消弱剑光,反而因吸取了空气中的灵气,速度越发的快。
一开始还能跑,现在这么近的距离,速度又快了几筹,躲都没法躲,结结实实挨了几下。
邪夕倒抽一口凉气,身上在一刹那多了数道血痕,面上有,脖间有,胳膊上,腿上亦然。
他站稳了,瞧见有人至空中轻飘飘落下,恨的牙痒痒,“又是你!”
便是这个家伙,连续追了他两个月,叫他精疲力尽,只能到处找地方躲藏,像个过街老鼠一般,不敢露头,也失了很多乐趣。
原来嘴很挑,只对漂亮的女子和男子下手,偶尔还会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现下不得已,连吃食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碰到什么用什么,根本没得挑,就那么一个山村野夫也入了他的眼,结果还没吃着。
他视线下挪,看向那打猎的少年,吓的屁滚尿流,连跌带跑奔去那厮身后。
似乎知道那厮会护着他。
那厮确实会,他就是那么爱多管闲事,明明不关他的事,也不是他大衍玄宗的地盘,他凭什么管?
就一个过路的,不好好在宗门待着,瞎跑什么?
邪夕几乎眼睁睁看着他贴了一张符箓在那小哥背上,小哥瞬间被挪去了其它地方。
不仅是他,还有方才被幻阵困住的其他人,也一道送走了,气的他肺都要炸了。
又是这样,到嘴的食物飞走了。
“云浮公子,你真以为背景深厚,我便不敢对你下手?”
事实上确实不敢下手,这厮可不是普通人,爹是阳神期,娘也是阳神期,自个儿还入了大衍玄宗,成了其宗主的弟子,宗主又是个阳神期,三个阳神期护着,谁敢惹他?
简单点说就是个宝贝疙瘩,谁碰谁倒霉。
周围蓦地一黑,有什么快速扩散,像一张网似的,陡然朝他罩来。
把他都气乐了,“你给我等着,千万别落在我手里,否则……”
他目光肆意扫在那厮身上,很久之前就有一句话流传,修为越高,改变骨相和皮相,人便越好看,两个阳神期生的孩子,集合了两者的优点,只会更好看。
那厮浑身上下白玉似的,美的毫无瑕疵,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睥睨天下,这样的人若是落在他手里,便是不惜得罪三个阳神期,也要玩死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合上,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中指屈起,食指和食指对上,无名指和无名指对上,快速掐诀,只几个呼吸之间而已,邪夕突然惊觉一股恐怖的气息逼近,就像被野兽盯着一般,叫他浑身颤栗,有一种逃无可逃的错觉。
他其实一直知道这位小公子不仅人长得好看,实力也是一等一的,只是气不过他老是捣乱,所以嘴上逞逞强罢了,现下看来真把人激怒了。
这种程度,即便是他们宗主来了也跑不掉吧。
完了。
他极力抬头去看,天边浮现一个气势磅礴的大门,那门长达百米,人站在下面,就像蝼蚁似的,渺小到仿佛随便一脚便能踩死的地步。
邪夕面上顷刻间苍白起来,他看到那大门的上方立了个牌匾,匾上三个大字。
‘畜生道’。
该死!
就一句话而已,有这么生气吗?居然要把他丢进‘畜生道’。
他很早之前便听说过,这厮少年时期体弱多病,曾经多次九死一生,每一次在死亡边缘徘徊,都会进入一个地方。
他在那地方游荡啊游荡,见到了六个大门,大门前无数孤魂野鬼排队,有的进入人道,有的进入恶鬼道,还有的进入地狱道,畜生道也是其中之一。
进入哪一道,便会成为什么,那厮有所感悟,没多久练成了六道轮回之术,威能不亚于那地方的六道轮回,该有的都有。
也就是说若是被吸进去,他会变成畜生!
他不要变成畜生!
邪夕赶忙运起体内所有真元,大阴阳术施展开来,天边登时亮起光芒,一黑一白一个太阳,一个月亮糅合在一起,成一个巨大的球。
那球随着他的牵引,猛地与那大门碰撞,然而那大门仅仅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他的阴阳大术便如同鱼入大海一般,不见了踪影。
那大门再度开了一个角,登时一股吸力将他朝里拽去,他拼命的挣扎,始终抵不过里头的阴凉之气,只泄露了一丝一毫,便将他冻的浑身僵硬,终究还是没顶住,被拖了进去。
莫约一息之间,大门底下的小门打开,吐出一只蟑螂来。
蟑螂刚落地,便被人一脚踩死。
云浮抬起脚,将那蟑螂尸体刮去石头上,神念扫探一番,确定邪夕死的透透的,不可能复活,方作罢,收了神通,心念一动,进了小天地恢复真元。
六道轮回之术是大神通,消耗极大,现下不易赶路。
他的小天地异于常人,融合了半块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小天地,灵气和面积都是别人的几倍,恢复起来事半功倍。
父母年轻时有一块玉,玉里头有个小天地,后来有一次父亲出现意外,母亲控制着玉给父亲挡了一灾,父亲没事,玉却碎了,另外小半边始终没找到。
里头承载了爹和娘爱情的结晶,是爹和娘最重要的东西。
那半边爹和娘说无缘,它有自己的想法,便如当初突然出现一般,也突然消失,找不到便算了,这半边爹娘希望交给他保管。
他得到后一直很用心维护,即便有了自己的紫府,也没有破坏那玉,反而将自己的紫府融入进玉里,和里头的小天地炼为一体。
所以现在这个小天地,是父母和他,三个人的结晶。
他时不时便会过去坐坐,想象一家三口过日子的模样,倒也挺有意思,只有时候看着边缘像是被一刀切掉的地方,会心生遗憾。
少了一块,终究不是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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