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个星期,白夕觉得自己自尊心和伤口都快好了,才开始活动筋骨,重新开始计划自己之后要做些什么。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白夕决定把手机翻出来。琢磨着自己目前能联系的人,脑海里开始给自己从前那些朋友分类,他从前交的朋友虽然不算少,但很多只是凑桌喝酒玩乐的关系,深交的五个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白夕有些懊恼,自己当初要是能少交点狐朋狗友,说不定现在情况会好的多,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没几个人敢收留他。但世上没后悔药,他从床头柜子里把手机从一堆杂物里捞出来,刚把自己的手机从关机模式开机,结果突如其来的消息和未接电话把他砸得目眩头晕。
白夕一愣,盯着那些堆积了许久的未读消息好一会,才从懵逼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虽然这手机是新的,但卡却好像还是他之前用的那个,他走之前把手机给丢了,估摸着是白临重新办回来了。
可是……
白夕皱了皱眉,盯着上面最新的未接电话,陷入了沉思。
那是个挺熟悉的号码,但白夕有点不敢确认,他甚至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不然为什么会在未接电话上看到自己死对头的二十几个未接电话。
白夕犹豫了一瞬,还是指尖一滑,继续往下翻。
那二十几个未接电话中间还夹杂着几个陆意生打来的电话,白夕这回是一点也不犹豫,直接就拨了过去。
通话铃声响了会,对面那人似乎还没睡醒,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喂?”
白夕顿了顿,试图抑制自己语气中的激动,他压低了声音道:“是我。”
对面忽然沉默了几秒,而后陆意生激动中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白夕?”
“对,是我。”
“卧槽,你现在还能电话了啊?我还以为你要被你哥关禁闭呢,哎怎么说,现在怎么样,没被你哥打残吧?”
白夕脑海里闪过白临那张阴沉下来的脸,有点不自在得回道,“……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嗨,这还不夸张呢?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看见你哥走过来魂都要飞了,靠,要不是老子定力好……”
“行了。你别说了,你现在说话我哥都能听见呢。”
“怎么,你手机又被监控了?不是我说,你哥真是个……”
“打住,我现在不想和你说我哥坏事,你……你先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空,明天能不能出来一起吃个饭。”白夕听见陆意生声音就感觉亲切,有那么一瞬间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给他打这个电话了,仿佛能听见他说话都能有点活力。他现在无比迫切想要和陆意生见一面,不管聊什么都可以。
对面顿了顿,“还行,我最近不忙,你想定哪儿?”
白夕抿了抿嘴:“就之前你经常带我去的那个川菜馆吧。”
“行。”
“等等,”白夕想了想刚刚那一排未接电话,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那什么……谢惊鸿最近在找我吗?”
对面一听这话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炮竹,劈里啪啦的,“卧槽,你不说这个我都没想起来,白夕你知道不,你走了之后这神经病不知道是变了个人还是吃错药了,居然还来和我找你,真他妈脑子有坑……”
“找我?”
“对啊,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当初和你撕得那么狠,你一走就跟丢了魂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了呢……你不知道呢,看见他那副样子可乐死我了。”
……
挂了电话,白夕觉得自己有点恍惚,不止是大脑,还是四肢,浑身都飘飘然,有点像是灵魂出窍似的,他盯着那二十几个未接电话,干巴巴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
“神经病啊。”
秋冬季节昼短夜长,现在不过六点开头,外面天还没亮,月亮的轮廓还停留在云层后面。空荡宽敞的房间里,自然没有人来回应他,白夕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始终觉得自己活在梦里。
他觉得吧,这世上,谁都可能舍不得他,唯独谢惊鸿,不可能。
真要打个比方就和磁力相冲的石头似的,白夕和谢惊鸿两人一接近就容易出事,小点的是口舌冲突,大点的就算肢体互殴了。两人之间的矛盾是千丝万缕交缠在一起的,从小到大,只要谢惊鸿喜欢的东西自己就不喜欢,只要自己喜欢的东西,那谢惊鸿就铁定不喜欢。
就连白夕这样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都开始怀疑,谢惊鸿大约是真的和他五行相冲,要不怎么两人只要一起出现就铁定没有好事发生。
一想到谢惊鸿居然会主动找他,白夕就觉得好笑。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陆意生为了安慰他给他开的一个玩笑。用来缓解他最近因为糟心的遭遇而苦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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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两人约好的日子。
白夕从柜子里翻出几件自己之前的衣服,对着镜子里眉宇还带着病容的俊美少年勾了勾唇,一双桃花眼狭长明亮,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骄纵自恃的白家小少爷。
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大雨过后的天气弥漫着一股子青草的芬芳,一派欣欣向荣之景。白夕久违得拉开窗帘,温暖的日光洒在他的肩背,一扫之前的阴暗,连带着白夕近日沉闷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些。
他给自己打理好了,先是给留宿在公司的白临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去哪了,而后走到临屋,轻轻敲了敲门。
他记得白净月是住在他旁边的,今天他不回来吃饭了,得和他说一声不用送饭了。
可白夕在门外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应。
他眉头微微蹙起,再次敲了敲门,只不过这次比上次力度重了些,频率也快了点。可依旧没有回应。
白夕这时陡然想起之前白净月和他谈话时,透露出来的最近正值期末考试,心里想着大概白净月去学校复习了。
想到这,他也没过多逗留,带上手机从楼梯口慢慢往门口走。
王姨正在大厅里打扫卫生,看见白夕从楼梯上走下来愣了愣,“少爷,你终于从房间里出来透气了?”
“嗯。”
王姨眉间露出欣慰的神情,想要说些什么,又见他一副要外出的模样,便顿了顿,“少爷,你……是要出去吗?”
白夕点了点头,看着王姨,眉眼带了些笑,“我很快就回来,已经和哥说过了,出去吃个饭就回来。”
王姨闻言放下手中的抹布,把手往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转身去给玄关柜子翻出一把伞,塞到了白夕的手上,嘴里念叨着:“少爷啊,别嫌你王姨多嘴,我昨天看天气预报说今天还有雨,你别看现在天气好着呢,指不定什么时候雨就下来了,带个伞出门啊,别淋到,马上感冒了又要吃药,不划算……”
白夕听见这话就觉得心头腾上一股暖气,他走到王姨面前接过伞,搂住她的脖子,亲昵道,“哎,放心,一定早点回来,外面的东西哪里有王姨做得好吃。”
“哎你这孩子……”王姨被白夕搂住,一时之间也有些心疼,嘴里却还在不停念叨,“多出去出去活动也是好事,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白夕笑了笑,“好好,一定会早点回来。对了王姨,我今天晚上还想吃麻婆豆腐,你能再给我做一次吗?”
王姨布满皱纹的脸上一愣,而后笑道:“好啊,等王姨把手上的事儿忙完啊,哎,少爷,你豆腐要吃嫩点的还是老点的?”
白夕不假思索:“就上次那个就好。”
王姨愣了愣,问道:“啊?。”
白夕提醒她,“就是上次那个麻婆豆腐啊,前天……”
王姨一拍脑袋,急道:“哎呦,少爷啊,前天我请假来着的啊,那豆腐不是我做的,我还给夫人请了假,小少爷也知道,我还和他说了……”
白夕大脑忽然有些乱,他抿了抿唇,心里浮现一个可能性,他盯着王姨重复了一遍:“那个麻婆豆腐真的不是你做的吗?”
王姨点了点头,似乎看见白夕凝固住的表情:“那天我确实没来,哎,大概是小少爷给你叫的外卖吧?少爷你要是喜欢,我回头去问问小少爷在哪定的外卖……”
白夕心里一团乱,勉强笑了笑岔开了话题。
不会有谁家的外卖会那么贴心还能添饭加菜,如果他的猜想没错的话,那些菜应该是白净月给他做的……可是,做了这些东西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难道有什么顾虑吗?
如果有的话,那会是什么呢……
白夕想起白净月透彻干净的笑容,灿烂宛若骄阳,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都能透过去,明明是那样简单易懂的少年,白夕却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他脸上的笑意,愧疚的神色,以及无意之间流露出的执拗,全都成了一个谜团。
他再次将疑惑压在了心里,想要和白净月谈谈的决心越来越坚定。
白夕一出门就看见司机停在门口,怔愣了会,又想起自己出门前给白临发了个消息,心里琢磨着应该是白临帮他把司机叫回来的,于是也没犹豫很快上了车。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着他,他才上班没几天,对这份轻松又油水大的工作珍惜得不得了,在见识了白临对这个“三少爷”的态度后自然也明白了白夕在家里人的心中地位多么重要,于是便小心翼翼开口道,“少爷,您要去哪儿?”
白夕靠在靠背毛茸茸的垫子上,闻着汽车的汽油味有些头晕目眩,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口鼻,而后低声说了个目的地。
司机看着他捂住口鼻,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却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献宝似的从车间的储存箱里翻出一个晕车糖递到白夕的面前,笑了笑道:“这是二少爷专门嘱咐的,三少爷老是晕车,二少爷就让我去准备了这个,说少爷从小要吃这个才会好点……”
白夕将目光放在白色包装的晕车糖上,怔愣住了。荔枝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口味,他只偶然提起过几次,没想到从小一直对他凶到大的白临居然会记得。
好一会,他才回过神,面色复杂得接过晕车糖,“谢谢。”
司机点点头,借着后视镜看着白夕吃了糖后垂靠在背垫,没再说什么,打开导航开始发车了。
闭上了眼,白夕小小眯了一会,再次睁眼时便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少爷,到了。”
白夕推开车门,整理了下自己面上的表情,跨步往里走。
此时还没到饭点,餐厅里还没多少人。饭店经理似乎被人交代了什么,一见他进来就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得道:“是白少爷吗?”
白夕愣了下,时隔不过几个月再听见这个称呼不知怎么居然产生了一种不适感,他偏过头看着面前三四十岁点头哈腰的男人,轻声道:“是。”
那人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做了个手势,恭敬道:“陆少爷定的地方在包厢,请和我来。”
白夕跟在他后面,往二楼走去,餐馆毕竟主打的川菜,一路走来一股辣椒味,白夕早餐还没吃,闻到这个味道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叫,舌尖不停分泌口水。
短短一段路,白夕觉得自己走得无比漫长煎熬,两人上了二楼后一直走到尽头,才停下。
尽头是个古色古香的小包厢,雕花的木门打开后居然还有个仕女屏风隔在外厅。
白夕刚准备踏步进门,却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这香味有点熟悉,白夕皱了皱眉,脑海里闪过一个假想。
他蓦然停下了脚步。
旁边的经理满脸堆笑:“白少爷,陆公子还等着你呢,你……”
白夕盯着他看了一会,直到看得这个三十岁的男人鼻尖冒汗,轻声开口:“你……”
可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门却忽然被人急促打开,发出“砰”的一声。
从屋里散发出的香气愈发浓烈,白夕被屋里辣椒味和熏香味的结合体呛了下,咳嗽了两下。
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冷冷响起,颇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白、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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