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葳蕤眼中带着骄傲和喜悦,注视着陈星彩的目光都带着慈爱。
“我万万没想到,你竟能将昆仑派晁玉轩降伏,将垂指玄光之术献给圣教。”
咯噔一声,在场的同门先是惊得目瞪口呆,一片死寂,而后便是一片哗然。
武娇儿的心则直直沉入谷底。
“大师姐好样的!”
立刻就有同门庆贺道,“果然是我圣教的大师姐!”
她们不敢说曾经的圣女,因为这会同时触怒前圣女和今圣女。但她们此刻的敬佩和与有荣焉,便是圣女也比不上。
赵葳蕤元神真人、炼神返虚境界的大修士都为此动容,何况她们。
武娇儿斜睨了一眼陈星彩,却见她脸上从容冷静,虽有笑意,却多是客气,并不为众人的表现所动。
武媚儿也正好看过去,姐弟俩眼神交汇,心中都明白,陈星彩已非吴下阿蒙,来势汹汹,必是劲敌。
赵葳蕤道:“昆仑派执南瞻仙门牛耳,星彩能有此功,可见胸中丘壑。”
赵葳蕤转过头来看向武媚儿,道:“媚娘,你和星彩虽有些龃龉,但毕竟是同门,仙道难求,日后难免还要互相扶持。”
武媚娘冷笑一声,道:“赵师叔,我与她之间不过是小打小闹,当年你们便不偏帮,怎么如今反倒来拉偏架?”
赵葳蕤眉头微蹙,道:“我们如何拉偏架?”
武媚娘道:“既不是拉偏架,这话便不该对着我说。”
赵葳蕤定定地看了武媚娘一眼,又看了陈星彩一眼,顿时明白,这两位师侄都不是省油的灯。
赵葳蕤道:“这话自然不是只对你说,也是对星彩说,更是对你们所有人说。”
“我圣教不禁斗争,因修行便是与天争命,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不争,便没有活路。但我圣教以情立教,情字为重。争可以争,但切不可逾越规矩法理,否则乱法堂就有你们一席。”
武媚娘垂眸不言,陈星彩颔首作哑。
赵葳蕤看了她们一眼,道:“你们既不愿接受我出面劝解,那便想清楚规矩。”
武媚儿微微伏身,道:“师叔有心了。”
既然劝解不了,赵葳蕤便不再多言。
她高声道:“陈星彩!”
“弟子在。”
“你挫败昆仑派锐气,破了昆仑派三十年运道,堪为圣教弟子表率,又献上昆仑派秘术垂指玄光,于圣教有功,特此封赏。”
“赏花田百亩、玉冰轮一对、忘情令一块、铁羽鹤一只……”
赵葳蕤所带来的赏赐极为厚重,便是武媚儿也多半是没有的。但武娇儿并不关心这些赏赐,他更关注的是封赐。
只听赵葳蕤道:“星彩,文思阁还缺个管事,你可愿接了这个差事?”
陈星彩顿时怔住了,不仅她怔住了,武娇儿也十分惊讶。
文思阁其实是个美差。
道术易修,道理难得。与经书作伴,最能磨练精神。最重要的是文思阁的长老多。
文思阁的长老之多尤胜过暖香阁。暖香阁是丹阁,是真正手握实权,油水丰厚的地方。但文思阁的长老不论是人数还是实力,都要胜过丹阁。
背靠文思阁,能从众位长老手中获得一星半点儿都够受用无穷。
唯独文思阁不揽实权。油水不丰,实权不重。
武娇儿瞬间明白了赵葳蕤的意思。
文思阁是个好去处,只不过是个修行的好去处。陈星彩有大功,不能不赏,她回山之后,要给她一个靠山。但若是安排她去了实权的地方,只怕要和武媚儿闹得天翻地覆。便索性安排去文思阁,让她专心修行。
更何况降伏了昆仑派首席弟子晁玉轩之后,陈星彩获得对方的仙运、资质、法力,修行必然一日千里。
这对陈星彩是一重考虑。
另一重考虑便是,文思阁是外人伸不进去手的地方。
纵然有文思阁的弟子来述职,也都是些经书抄录、修缮、出借之类的事宜,也没有什么能做文章的地方。这便让武媚儿也没办法把手伸进文思阁。
这是对陈星彩的保护。
这个封赏与陈星彩所期待的大相径庭,因此此刻她显得有些沉默。
众位长辈自然希望她们能息事宁人,但在无法做到的情况下,只好将两人隔开,维持一个相对的稳定。
陈星彩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圣教从不遏制争斗,只要不违背门规,甚至会鼓励弟子竞争。师长们只会高卧云床,弟子们在彼此竞争间自然高下立现。
六年前她们争夺圣女之位,几次都险些逾矩,圣教都不曾管过,怎么如今反倒要插手,要将她们的争斗消弭下去。
只有武娇儿明白,师长们是起了爱才之心。
武媚儿记事已经算早,但也不可能早过武娇儿。武媚儿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天命之女,但武娇儿是明白的。
年幼时长辈们并不避讳在他们面前谈论这些事,因此什么红鸾星命,什么天命之女,什么去子留女,他都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此,在武媚儿开始记事,武娇儿也表现得开始记事之后,即便师长们表现得再无害,他全然不敢相信。只是面上却仍要恭顺温良,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战战兢兢,。
武娇儿见证了天命之女的成长。
真正的天命之女,就是能人所不能,行人所不行。不论是修行还是心计,武媚儿就是碾压性的击败了所有同辈。
便是武娇儿二世为人,也很难跟上武媚儿成长的速度。
而陈星彩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概念了。若是没有武媚儿,陈星彩是当之无愧的圣女,当今的掌门人在陈星彩这个年纪也不会比她更加出色。
昆仑派是南瞻部洲玄门领袖,是南瞻第一大仙门,传承悠久,道法高明,也是正道魁首。
圣教被斥之为魔,与昆仑派自然天生的不对付。虽不是死敌,却也相看两厌。圣教虽然也赫赫有名,但离南瞻部洲第一魔门却还有一段距离,因此这么多年来,能降伏昆仑派的圣教女子少之又少。
陈星彩已经如此出色,但在众位师长眼中仍旧无法与武媚儿相提并论。
不是谁都有资格在出生之前就引动天机变化、红鸾斗转。也不是谁都能被真仙称作“红鸾降世,吾道大兴”。陈星彩再出色,众位师长仍觉得她不是武媚儿的对手。
单凭这些年来看,武媚儿想办的事情无一不成,武媚儿插手的事情无往不利。六年前,武媚儿10岁,便可以用种种手段,将陈星彩迫下圣女之位。
那六年后呢?
陈星彩固然道行大进,可武媚儿只会精进得更加厉害。
悟通了这一点,也就不难明白师长们的看法和意图。
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却都以为是师长的限制。
武娇儿看破不说破,却知道事情没这么容易调解。
文思阁的封赏很巧妙,但再巧妙的计算,也敌不过人心里的不甘。
武娇儿看着陈星彩稳住神色,施礼受赏。但她的眼神却一直坚定,不可动摇。
那么迟早,这两个女人还会对上。
赵葳蕤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却也无可奈何。师长们已经尽力去调解,但当事人不愿接受,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份份封赏被列队的鹤群背负着送入绛朱府,陈星彩辞别了众人,回转绛朱府。
随着大师姐的离开,所有人的心思也随之散了。
武媚儿也不强求,只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吧,一切如旧便是。”
一个个师姐妹结伴离开,眼中带着兴奋、好奇的光。没有人不好奇这些年陈星彩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不兴奋大师姐与圣女的之间的斗争又会怎么样。
人人都看得清,这事没完。
萤光府的七姐妹也一同离开,武娇儿正立在群芳殿的门口代替武媚儿送客,廖庆芳经过他时微微俯身,对他致谢。
武娇儿与她对上眼神,见得她眼中松了一口气的喜悦,顿时便明白,萤光府七姐妹中看着最懦弱的廖庆芳,只怕才是七姐妹中真正的智囊。
送走了众位师姐师妹,武娇儿再回头,武媚儿已经在殿中逗猫。
这猫生得肥嘟嘟的,一身雪白的长毛,被武媚儿唤作雪球儿。雪球儿在武媚儿脚边打滚,逗得武媚儿十分高兴。
“圣女。”
武娇儿走到她身边,开口求情道:“人药之事对娇儿太过为难,圣女,便饶了娇儿吧。”
武媚儿拿着一簇五彩锦鸡的鸡毛逗弄着雪球儿,头也不回道:“鲁师姐有心示好,你何必拒绝。绣心宫一直也没人照料,你领回去当个仆役便是,实在不喜欢,打杀了便是。”
武娇儿无法告诉她自己感到屈辱,也无法告诉她自己并不想要。既然都说不出口,便只好应个诺,装作自己欣然接受了。
雪球儿撇着头看了武娇儿一眼,琥珀似的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天真和可爱。
武娇儿不理会它,它便继续去抓那一簇鸡毛。
武媚儿玩的腻了,便让丁香将雪球儿抱下去,专心起了修行。
武娇儿在殿前为她护法,眼睛半眯着,其实也在偷偷打磨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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