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叫李立海……”
李立海的动作太突然了,满屋子的人,包括雪雁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进屋前就把腰带解下来了,进屋看到雪雁直接就上手抽。
雪雁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下已经落到身上了。那腰带头上带着一个卡扣眼的钢针,腰带甩身上的时候,那钢针划到了脖子上,一阵刺痛。
李立海动作相当的熟练了,第一下打完,接着来第二下。
第一次没反应过来,第二下雪雁还能不知道躲嘛。侧身是没有用的,那是皮带,她就下蹲,顺手就把手里的碗筷往李立海的脸上扔。那碗里还有酱油和咬了一口的饺子呢。扔不扔对地方不知道,只顾着低头躲皮带了。
雪雁这一蹲下,原本站在她身边的丁大嫂可是遭了殃,直接抽到她身上去了,她个子又矮,抽雪雁肩膀的高度,抽她就已经在头上了。李立海又是下了死力气,一下就把她抽晕过去了,直挺挺的往地上倒。
就这,李立海都没停手,接着往雪雁身上招呼。
其他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把手里拿着的碗筷往桌子上一扔,都挤过来拉架。
雪雁被挤得倒在地上,撞到了炕沿上。虽然都拦着,李立海那皮带还是带到了她胳膊上。
反击是下意识的,脑子都来不及反应,就顺手在炕沿上一划拉,胡春秀平时做活儿的笸箩就放在炕头上,里面有剪子。她这么一划拉,就摸到剪子,拿起来就往李立海身上刺。也是赶巧,他抬手抽皮带的时候,把衣服带起来露了腰,这时候的棉袄都不宽松,带上去就卡住了,腰上只有系在裤子里的秋衣一层遮挡。那可挡不住剪刀。
雪雁这一下子下去,剪刀就插肋骨上了。血顺着剪刀流出来,衣服很快就湿了一大片。李家的电灯是十五瓦的,亮度并不好,也就是看个模糊的人影。可剪刀都卡在肋骨上了,李立海穿得又是灰色的秋衣,还能看得很清楚秋衣被血染成深色的一大滩。
“啊……杀人啦……”李四媳妇是弟妹,又顶着大肚子,没往前凑,在人缝里看到剪刀,就喊开了。本来就八个多月的肚子,这么个激动法儿,能不惊动肚子里的孩子吗?喊完就捧着肚子喊疼。
李四又回头顾她。李老大也顾着自己媳妇,一声一声的喊李大嫂,喊不醒,就红着眼框咬牙切齿的看着李立海,恨不能吃了他的样子。
李奶奶早被这阵仗吓得背过气去了,李爷爷顾不上她,岁数大了也上不了前儿拉架,坐在炕上,一下一下的使出浑身的力气拍桌子。一边拍一边骂,不肖子孙。
李四公拿着炕上的扫炕笤帚打李立海,嘴上骂骂咧咧,爹娘祖宗的骂,李三从后面抱着他二哥,看着血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媳妇儿本来是要扶雪雁的,被雪雁彪悍的样子吓得不敢上前,转头过去看李大嫂。
小风小言还有老三家的小庆,吓得在炕上哇哇的哭,小雪本来都睡着了,被吵起来也跟着哭。
胡香秀在炕上把三个大点儿的孩子都护在怀里,一边儿安抚着孩子别怕别怕,一边儿喊李五,“老五,快去喊人。喊你叔,你大爷,套车,送卫生所啊。去你大姨家,喊你大哥去。快点儿跑。”她算是这屋子里最冷静的一个了。还知道调度安排人,其他人早都麻爪了,可没她这份冷静。
雪雁扎出去那一下是用了全力的,扎了,有些脱力。再加上屋子里乱做一团,本来空间就小,她在地上,又是被挤,还不知道被谁的脚绊了两下。脖子上感觉粘乎乎的,拿手一摸,一手的血。是被腰带头钢针刮的那一下把脖子划破了流的血,她顺手就把血摸在了脸上。
李立海被扎了一下,也老实了。不敢再得瑟,瘫在老三的怀里,等着送他去医院。李四公的笤帚只打了一下,看到那一身的血,也不敢再打,愣了一会儿,看老三要去拔剪,赶紧阻止:“不能拔,别动它,到医院再说。”
说完了,抹了一把脸就往院外走,去套自家的马车。
这年头儿汽车不方便,满屯子连一辆手扶拖拉机都没有。李大嫂晕着不醒,四媳妇儿捧着肚子喊疼,李立海又不知道伤到什么程度,雪雁一头一脸的血,老太太又死过去了。这么些伤员,一辆马车哪够用的。
其它人都有人顾着,反倒雪雁坐在地上没人管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拿着被子把小雪包上,又找到小风小言的棉鞋,去胡香秀怀里拉扯孩子给穿鞋。
“雪雁,你要干啥?孩子留给我,你跟着上医院看伤去。”胡香秀的声音都是抖的,把孩子又往怀里紧了紧,不让雪雁抢。
“那你就留着吧。我回娘家,再在你们家待着,我还能活几天都不知道呢。”雪雁也不强抢,怕吓着孩子,再一个,这大冬天的,孩子还太小,没办法跟着走,她一个人又抱不了三个孩子。
抱起来小雪就走,后院也没回,直接就往镇上走。
她前脚出门,李大嫂就醒过来了,醒过来迷迷糊糊想起身,又觉得肚子疼,才又发现,血沿着棉裤腿儿往下流,胡香秀生了那么些孩子,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更是急得不行,一叠声儿的喊院子里的李四公,快点儿套车,先送大儿媳妇和三媳妇走。人命关天。
屋里忙做一团,根本没有闲人去追雪雁,只能由着她走。
李五小跑着出去找人,也顾不得进屋细说,一路往罗家跑,路过他叔家,在院子外就扯着嗓子喊,说他二嫂杀人了,让套车送他二哥去医院。
跑到罗家的时候,罗家人已经听着声儿出门看了。一听他的话,也顾不得过年了,他大姨立马叫他大姨父套马车,自己一路小跑儿着往李家跑,罗刚也跟他妈一起。苏玉梅惦记雪雁,可是孩子还在呢,都走了没人帮她看孩子了。听说杀人了,想着血乎拉的场面,又不能带着孩子过去,只能留在家里看孩子。交代罗成一声儿,让看看他二嫂咋样了,回家告诉她。罗成反应慢半拍,但是听话,他嫂子支使他,也就往他二姨家跑。
大姨母子到的时候,李四公已经把马车套好了,正在往车上铺苞米杆,胡香秀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没舍得把被褥拿出来给儿子媳妇铺,怕弄上血洗不出来。
“人都快不行了,还等什么车,一车拉走得了。老三,刚子,把你二哥抬车上去。”胡大姨一看马车上只放了两个儿媳妇,还想再等着别家的车来了才送李立海,急得直骂。李立海这会儿失血过多,脸都没人色了,也没力气说话。自己拿手按着出血的地方,老老实实的等着安排。罗刚听他妈一说,立马上前,跟李三一头一脚,把李立海抬上车,李大嫂坐在车前头,没那么大的空间让李立海躺着,李三就上车,让他哥靠着。人都上车了,李四公赶着车就往镇上跑。
他的车都已经跑出去几十米了,李三叔才赶着马车过来,众人又忙活着把老太太往车上抬,往医院送。李三婶子跟着来的,倒是不怕老太太没有照看。
这会儿大姨父也赶着车到了,罗刚坐上车,跟他爸一起往镇上赶。他得去张罗呀,李家这些个,哪个是能办明白事说明白话的。回家跟苏玉梅要过家里所有的现金拿上,自己姨家什么情况,他心里有数,肯定没人带钱。没有医药费,医院能收吗?
“雪雁呢?”等车都走了,胡大姨才发现雪雁没在,进屋里看着一屋子的狼藉,胡香秀还在炕上哄着哭唧唧的孩子,问她。
“扎了老二一剪子,她自己也伤了脖子,抱着孩子走了,说要回娘家。家里乱成这样儿,也没人有空管她……”胡香秀一肚子的怨气,觉得雪雁小题大作,又不是头一回挨打了,但凡她能忍一忍,也不至于闹得一家子鸡犬不宁。
“老二啥时候回来的?雪雁无缘无故的就扎他?”胡大姨是个厉害的,也明事理,当了几十年的家,还能把日子越过越红火的女人,不明理是办不到的。她更是知道自己的妹子是个什么尿性,没有偏听偏信的跟着胡香秀的套路走。
“刚进屋,不知道听谁说的,说他媳妇给他戴绿帽子,就动手了,老二媳妇还手没轻没重的。就乱起来了。老大媳妇也不知道是不是怀上了,见红了。四媳妇的肚子也抻着了。”胡香秀跟她姐回话不敢瞎说,但也不是没有偏向。
“完犊子玩意儿。没听说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的,还能不能有点儿正事儿了。大半年没个影儿,年午黑天的回来了,就对媳妇儿动手?你还有脸帮他说话?你咋不寻思寻思,他要是没听到雪雁把他欠的那些钱还了的信儿,他敢回来吗?我可让你愁死我了。成子,你赶紧回家,骑上自行车去追你二嫂,追上了用车驼着她们娘俩送回丁家去,快去。”
胡大姨的脑了转得快,一听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以她对丁雪雁的了解,就不是一个知道还手的人,以前被李立海打得大冬天的不穿衣服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的跪着都不反抗,能逼到拿剪子扎了,那打的能轻得了?这要是让她自己抱着孩子回娘家,再有个好歹的,丁家能悄么声儿的就算了?李立海就是没被扎死,就丁文强那样儿的,能饶了他?
一边儿气得肝疼,一边叫罗成去追人。把人好好送回家,至少让丁家知道没有对雪雁不管不顾吧!
哎,老李家,这都办的是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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