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租界。
这里多少外国人的住所,里面的建筑也大多都是西式的洋房。
或许是完全遵循西式,甚至曾经有不少外国人居住在这里的原因,洋房与洋房之间有着不短的一段距离。
就在租界边缘的一栋洋房里,传出了激烈争执的声音。
“你明明说过她逃不了的!”
“所以你是在指责我吗?”
“你保证过!但你自己看看现在的结果——”有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她毫发无损!反而是我的人手,那个十五人小队折了进去!”
“为了这个计划,我将一位异能者暴露在了军警和异能特务科的眼里!”被诘问的人反驳道,“你那个十五人小队都不过是普通人!我损失的可是一名异能者!”
那个兴师问罪的人一下子就蔫了下去。
他沉默了许久才嗫喏着说道:“可是谁能想到三井安奈那个小/贱/人……身手竟然相当不错呢?”
但紧接着他就想到了什么,又硬气了起来:“不过关于你那个异能者,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吧?!如果不是你把他放出去,又怎么可能引起武装侦探社的调查?!”
“这不是正好吗?至少这样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就算被警察询问,得到的也不过是他自己想要这么做的回答。”被诘问的人反而淡定了下来,“那位先生给予我们的计划是正确的,只要照着做,无论是三井安奈,还是三纹株式会社,都不在话下。”
“哼。”另一个人划着了一根火柴,点燃了嘴里叼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如果三井安奈站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人的面容同那个前几天被她父亲亲自处决的叛徒有几分相似。
他是那个拥有[变幻面容]异能力者的兄长,因为并没有异能力的缘故,在另一个组织担任高级成员。
那个组织交给他的任务目标就是吞并[三纹株式会社],将横滨的运输渠道握进手中。
为此他不惜策反了自己的弟弟,利用他的异能力使三井父女俩离心,甚至雇佣了国外的佣兵绑架了三井安奈。
只可惜两次计划都被武装侦探社破坏,他的弟弟甚至被三井纹一郎处决。
想要复仇的怒火席卷了他的脑海——首先是三井父女,然后是武装侦探社。
但如何复仇这件事对于脑容量不够用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直到有人找上了他,说自己有一个计划,可以达成他的愿望。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全部筹码压在了这个计划上……但计划只顺利进行了一小部分,就又被武装侦探社破坏了。
尤其是那个叫中岛敦的、白头发的小鬼。
*
三井安奈走在大街上,国木田独步去通知三井纹一郎和太宰治去了,只有中岛敦作为保镖跟在她身边。
中岛敦换了身衣服,穿着最普通的白色短袖衬衫和一条卡其色七分裤,脚上蹬着双帆布鞋,看起来像是个刚从校园里走出来。
悲魔饥火被他放在了背后背着的大提琴盒子里,配套的绳索充做皮带扣在腰际,超出了预计长度的部分从腰侧垂下,像是一条毛茸茸软乎乎的猫尾巴。
“说起来,中岛先生还没有成年吧?”三井安奈说。
“如果说是身体年龄的话,我骨龄十八岁没错。”中岛敦耸耸肩,多出来的一小段金色绳索随着他的动作晃荡了一下,“不过实际心理年龄的话,我应该已经是一个奔三的大叔了吧?”
他在明教过了九年,在大正又生活了十一年,真算起来他应该已经是二十四岁的青年,也确实算得上是奔三了。
三井安奈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中岛先生可真会开玩笑。”
“突然提起我的年龄,是想要直接叫我敦君吧?”中岛敦歪了歪头,“可以哦,三井小姐。”
“啊啊真的可以吗?!”三井安奈一下子来了精神,“那可真是太好了,本来还因为您跟我母亲不过是雇佣关系,以后见不到面,所以没敢那样称呼您……”
“结果这次本来鼓起勇气想要将这件事告诉您的,结果……”三井安奈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
“结果直接被我的心理年龄问题给击沉了吗?”中岛敦的也“哈哈”笑了两声,“三井小姐还是正常称呼吧,总是您啊您的,这不是跟没换称呼一个样嘛。”
“说的也是。”三井安奈歪了歪头,“说起来,我本来从父亲那里知道你是孤儿的时候还想过拜托父亲收养你,然而没想到……”
“没想到我跟中也哥一见如故,直接把我加上了他的户口本?”中岛敦眨眨眼。
“对的对的。”三井安奈吐了吐舌头,“说起来,中原先生没有要求你更改姓氏吗?”
“没有。”中岛敦回忆了一会儿,“我怀疑中也哥收养我就是为了让我随时能够跟他切磋……虽然我自己也很乐意就是了。”
三井·中岛敦小迷妹·安奈:我是不是也要去学学体术啥的?为了以后能跟敦君切磋一下?
*
在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碰上三井安奈的时候,太宰治正懒洋洋地靠坐在一处墓碑上。
墓碑后有一棵参天大树,投射下来的阴影正好将那处墓碑遮挡得严严实实。
“你说过让我去救人的那边,可是救人好难,毕竟需要将性命和心灵一同拯救才是真的救人吧。”他叹了一口气,冲着树冠伸出了手,“可是有时候就算救了他们的性命也救不了他们的心灵,甚至有时候他们明明心中已经释然了却仍然会前去赴死……我以前怎么没有感觉到人心这么难搞呢?”
阳光穿过秋叶的缝隙投射在太宰治的手掌心里,带来了一点儿发烫的热度。
“不过还好,我似乎已经掌握到诀窍了。”太宰治收回了手,站起身来。沙色的风衣被微风吹得微微晃动,光斑扫在上面,像是一格格黑白交错的棋盘。
他偏过头去,露出了一个微笑来:“安吾最近忙得很,估计是没有办法来给你扫墓啦,侦探社最近来了个新人,接手了一个麻烦……虽然不大,但是有点烦。”
“如果是你的话,你又会怎么做呢?”太宰治最后看了墓碑一眼。
“算啦,就算再怎么询问,你也已经抛下我进入黄泉之中了,当然不会给我回答。”太宰治转过身,朝着墓园外走去,“虽然你的回答应当一如既往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吧……总之,我先走了。”
他将那块墓碑抛在身后,就像是要抛去自己的某一段过去。
那方墓碑上写着【ODA·S】几个字,墓碑的底部爬满了青苔。
墓碑的顶端还有些潮湿,上面落下的灰尘被太宰治清理过一遍,还微微洒了点水。
一盒子香烟和一个火柴盒被放在墓碑前,火柴盒上面的贴画贴得是一个黑白的、握着手杖的老绅士,下面的红色部分写着【Lupin】的花体字。
像是供奉,又像是太宰治随意间塞给朋友的礼物。
*
横滨的闹市中总有那么几个僻静处。
黑发的女孩儿站在一处被砌起的砖墙封闭的商铺的雨篷下,握着自己的手机一动不动。
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和服,胸前挂着的手机上坠着一只兔子饰品,要不是偶尔眨眨眼,路人甚至以为这是一具等身人形。
直到一个穿着沙色风衣的身影映入了女孩儿的眼帘。
她如同猎豹般蹿了出去,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角,面无表情地迎接着对方差异的视线。
“找到你了。”她说。
“诶?”对方一愣,“找我有事?”
“你会破坏计划。”少女面无表情地从袖子里掏出了短刀,“必须排除,就算排除不了,也得叫你无法登场。”
巨大的人形异能力出现在少女的身后,人形手中刀光闪闪,一看就知道破坏力很强,但对方伸出手一触碰那把刀,那刀就连带着人形异能力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
少女见状怔愣了片刻,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獭祭书屋的竹之乡先生想要见你一面,请配合一下,太宰先生。”
她手中的短刀抵在太宰治的腹部,刀尖锋利,已经划开了太宰治的马甲,即将捅破蓝白条纹的衬衫。
“呜哇……这种情况可说不上妙啊。”太宰治举起了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来,“好好好,我跟你走一趟。”
少女收回了手中的短刀,带着太宰治拐进了一处小巷,在小巷的尽头打开了一扇门。
太宰治微微眯起了眼。
整个横滨的大街小巷他从十四岁开始到现在,已经将所有的地图都记在了脑子里。
按·理·来·说,那里不应该有一扇门。
巷子的尽头是死路,巷子的对面理应是另一个小区堆放杂物的垃圾堆,就算开了一扇门,也不过是直接通向对面的建筑垃圾堆里而已。
“你确定他在这里见我?”太宰治问。
“确定。”少女说,“竹之乡先生并不住在横滨,他只是将自己房子的门开在这里而已。”
太宰治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来。
少女被那笑容吓了一跳,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她握紧了自己短刀的刀柄,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吓到你了?抱歉抱歉。”太宰治恢复了正常的笑容,但那微笑在见过先前笑容的少女看来,简直如同虚假的面具一般。
“看来獭祭书屋的主人相当自信啊……尤其是在知道了我异能力的前提下。”太宰治摸了摸下巴,“这样看来,我也不能落后哩。”
他推开了那扇门,露出了门里的景象。
门的两侧是摆满了书籍的立柜,立柜的脚下也摆满了书籍,更远一点的地方,摆满了书籍的立柜延伸了至少十米,而看起来似乎是房屋主人的家伙则坐在屋子尽头。
他毫无坐像地半躺在美人榻上,身边摆着一张堆满了稿纸的书桌,一支长烟斗被他握在掌心,淡灰色的青烟从烟斗的头部直直地升腾在空中。
“你好呀,太宰君。”他转过头,看见了踏进这里的太宰治,“我想见你很久啦,只可惜见面不如闻名。”
“我是竹之乡,很高兴能够见到你。”
“你在进来之前,请不要触碰门框。”
“如果碰了会怎么样?”太宰治在作死的边缘蠢蠢欲动。
“会被腰斩。”獭祭书屋的主人半眯起眼睛,转过头吸了一口烟嘴,“肠子会流出来的哦。”
太宰治立刻放弃了作死:“那还是算了,虽然很想死,但是我讨厌疼痛。我追求的可是清爽又充满朝气的自杀。”
“那你可还真是个麻烦的人。”竹之乡咂了咂嘴,“请便,太宰君,这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动……不过在我的计划结束之前,还是希望你能够留在这里。”
“你想做什么?”太宰治问。
“当然是找出故友。”竹之乡说。
“那您为什么不委托侦探社?”太宰治问。
“因为你们也找不到他,所以没必要。”竹之乡笑眯眯地又抽了口烟,“只要毁灭武装侦探社或者港口黑手党中的任意一个,他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要走了。”太宰治的脸色沉了下来。
“请便。”竹之乡磕了磕烟斗,“但是现在这门可是开在池袋哦……你的身份真的没问题吗?”
但太宰治已经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门,踏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那也不关你事,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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