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杉的手艺很好,不比他来的差。
原本黑崎兰丸还想借着吃饭的机会,去开导一下看起来明显出了问题的夏杉,但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善于开解别人的人,加之夏杉又在他面前一直表现的很轻快,他吃着吃着也就忘了。
两人聊了会工作、聊了会音乐,也聊了会过去的回忆。
黑崎兰丸还觉得很感慨,想起自己当时为了不耽误她刻意疏远,就觉得很蠢。
“……要不是这样、你才不会被那些臭小子趁虚而入!说不定早就是我们的专属作曲家了。”他略带委屈的说着,顺便又灌了一瓶啤酒。
刚刚边走路边发呆的结果就是,明明本来只需要买一瓶啤酒,但他却直接买了一箱带回来,夏杉觉得好笑,“我又不喝酒,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她酒量其实很好,本身的身体也就是很难醉的体质,后来又经过锻炼,基本上没什么酒可以把她灌倒。但夏杉对酒无感,不讨厌也不喜欢,这个世界又身为少女偶像,就直接没有喝过,也不打算喝。
黑崎兰丸直接开了一瓶:“我喝。”
夏杉也没阻止,只是问了句:“明天有工作吗?”
“没。”
“嗯……但还是少喝点,对嗓子不好。而且你要是醉了,我会很麻烦的。”
“知道了,不过是一点啤酒而已,我怎么会醉?!”
——刚刚他是这么说的。
夏杉笑吟吟地给他拍了张脸上泛着红晕、眼睛里还朦朦胧胧浮了层水雾的照片,见他没反应,甚至还下意识摆了个pose,兴致边越发高昂。
“兰丸哥,你醉了。”
黑崎兰丸拍着桌子,瞪着她,哑着嗓子暧昧不清地说:“……唔、我没有,你醉了才对!看,脸都红了!”
夏杉兴致勃勃地故意调笑:“诶?但是,我没喝酒哦。”
黑崎兰丸身体摇晃着站了起来,勾着她的肩膀低声用气音喘着:“哈?不行、我都喝了,你也要喝才行!”
说着,还把他的杯子凑在她嘴边,微哑的嗓音带了些软绵绵的尾音,有种又可爱又色气的感觉:“喝嘛~”
夏杉很少、不,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忍不住心动地眯着眼狡黠地笑:“如果我听你的话喝了,兰丸哥是不是也要听我的话?”
黑崎兰丸大大咧咧笑着拍了拍胸膛:“你要我摘星星摘月亮都行!”
“不、那就不用了。”夏杉笑吟吟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
——不过只是会让你叫姐姐、撒娇卖萌什么的而已呢~
她还在乐观的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做,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间接的打乱了她整个的人生。
*
一杯酒下肚,夏杉的表情仍是笑盈盈的,但是她的表情已经开始有些涣散。
世界一瞬间变的朦胧起来,意识也游离神外,像是飘起来一样,飞得很高很高,很远很远,像是飞到了遥远的彼方,回到了记忆久远的,那个快要被遗忘了的普普通通的时代。
她是谁?……啊,是夏杉。
她只是夏杉啊。
恍惚间,她好像在睡着,也像醒着,身体变得很困倦,又很冷,这让她下意识蜷了起来,又慢慢挪动着寻找热源——
“哥、哥?”她仿佛看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又难以想起,懵懵懂懂时,她不受控制地抓住对方,紧紧地、紧紧地抓着,“你又要走了吗?”
“又要、变一个人吗?”
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她说的并不是日语,而是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属于夏杉的母语。
这让青年莫名暴躁:“你在说什么鬼?!”
少女蜷在他怀里,依恋的、昏昏沉沉地望着他,正是月上梢头,明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扑面而来,与明亮的白炽灯相交缠。
她固执地看着他:“哥哥,不要走。”
青年仍然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却被她眼里的哀求与寂寞所感染,连原本的醉意都开始消散了些,情不自禁将手覆在她的脑袋上,一下一下安抚。
她睁大了的、显得圆润乖巧的瞳孔漾起笑意,猫儿似的微眯着,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大概就这么保持了十几分钟,差不多已经消了醉意的青年轻轻叹了口气,打算上个厕所,却见原本以为已经睡着了的少女垂着头抓住了他的衣摆:“……您又要离开吗?”
她眼中垂下的一片阴影里,有着化不开的阴郁和沉着:“……我听说,如果结了婚,就是一辈子被绑在一起,是吗?”
青年抿着唇,神色眼神而微妙。
许久,他才道:
“……你、就不能说人话吗?”
说日语啊日语啊日语啊!实在不行说英语也行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少女眼神闪过片刻的茫然,旋即被她抛之脑后,她自顾自的下了答案,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微微偏着头,唰得起身,一脸坚决。
青年迷惑地看着少女哒哒哒像个小孩一样在各个房间跑了一圈,最后又哒哒哒跑回来哼哧哼哧地拉下了薄纱窗帘。
灯不知何时被关了。
透明的落地窗外,是黑色的幕布和不知为何显得格外幽深巨大的像是蓝色的月亮,月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明亮、温柔、也暧昧。
她将薄薄的窗纱一层一层叠在自己头上、身上,像是披上一层月光轻纱,黑色的眼睛懵懵懂懂而明亮惊人,笑意羞涩而纯真,黑发杂乱柔顺,宛如来自深海的诱惑。
没有音乐、没有观众、没有教父……然而只是那一层轻纱,只是那一个眼神,只是那一抹笑,与月光同色的青年瞳孔颜色深沉,明白了她伸出的手的意思。
他可能醉了。
所以,在看见少女满怀期待一步一步走过来,在一片夜色中唯一的白,在闻到与酒的气味相容的独属于少女的馨香,他鬼使神差的摘下了正好戴着的挂在脖子上的戒指。
偏大的指环悬在少女纤细的指根上,在她握成拳的手间,像是被花瓣簇拥的珍宝。
她闭着眼,睫毛飘忽,让人联想起幼蝶轻颤羽翼,露水滑下草尖尖,然后仰起了头。
夜色深沉无声,缄默的可以清晰听见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噗通、噗通。
云遮住了月光。
他俯下了身。
他再次醉了,醉在了水蜜桃的清甜里。
而灯光,无声从门缝爬进,像是透过茂盛树枝的光点,静谧着,又拉长。
*
她醒过来的时候,头很痛。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简约冷淡风的房间、被细心拉起的窗帘、还有手上攥着变了形的夹克衫……
夏杉有那么一刻脑子完全放空了,她甚至不敢想象,昨晚的那个人居然是她!而兰丸哥居然还陪着她闹?!
怔然间,表情很淡、银发异瞳、穿着围裙的青年也许是听见了动静,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少女呆滞的模样,他轻轻一笑,自然地揉了揉她的额头,一手放在膝盖上,腰微弯:“头疼吗?”
他的身上有着清冽的薄荷香气,隐隐约约还可以闻见极淡的烟草味,并不让人讨厌。穿着白色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腕。从夏杉的视角,刚好可以透过大开的围裙和衣领,看到一片白的发光的结实的胸膛。
夏杉讷讷:“……有点。”
黑崎兰丸了然,用手碰了碰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碗,觉得温度正好,就给了夏杉:“刚刚熬的醒酒汤,温度还可以,你先喝点。喝完去洗漱一下,我买了洗漱用具。我在做早餐,马上就能好。”
他的语气温和而平静,给人一种习以为常的自然感,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夏杉松了口气。
本来也就是酒醉之后的胡闹,要是他放在心上认了真,那可就麻烦了。
朝着青年软软一笑,她慢吞吞地下了床。
这个季节,早上的温度还是偏低。洗漱完毕后,一出浴室,就能感觉到凉意,她随手披上床上的夹克衫,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出了卧室。
清晨的阳光很好,带着暖意却不会刺目,银发的青年正在专心致志煎鸡蛋,白色衬衣深色长裤,穿着深蓝色围裙,一副娴熟的姿态。
远远而望都能感受到一股清冽,但并不疏远寒冷,反而能感受到些许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温柔,尤其在那双异色的、漂亮的宝石一样的瞳孔中,柔软的仿佛软糖一样。
夏杉也不自觉扬着笑,乖乖地坐在了沙发椅上。
黑崎兰丸偏过头看她,少女上身端正,腿却有一下没一下踢着空气。仔细一看,可以发现,过长的袖子下,她的手也是有一下没一下胡乱动着,像个小动物一样,可爱极了。
那是他的外套。
昨天晚上,少女紧紧揪着,连睡着也不肯放手,早上他早早醒来,见她不肯放,边干脆脱了下来。
说起来,这一晚上,她都是在他怀里睡下的。
猫儿似的姿势,又乖又惹人怜爱的。
他喉结微微滚动,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跳确实是不受控制的。
——一直到现在都很难控制。
他并不是不在意。本来是只打算以一场最后的玩闹处理,可是,稍微、有什么东西变质了一样。
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极快地长着。
也许、他要重新定义一次这个女孩了,不仅仅是以妹妹的身份。
他的眼神暗着,忽觉有些口渴,喝了口水,不知为何,竟无端觉出些水蜜桃的甜。
没洗干净?
……算了。
而少女仍毫无所觉。她对此确实没有放在心上,小孩子家家玩闹而已。
至于,好像亲了一下?
有吗,没有。
就算有,就当是再演戏嘛——本来也就是在演戏而已。而且,身为偶像,她又不是不会去演吻戏……虽然现在还没有过。
总之——不用放在心上,就是这样。
那可是她哥。
黑崎兰丸端来她的早餐,然后解开了围裙,带过衣架上的外套,说:“早上突然接到了工作,就先走了。”
夏杉理解地点点头:“注意安全。”
然后乖乖地继续吃早餐。忽然,她眼前一暗,白色的布料,以及带着清冽气息的温热躯体,还有压抑着的、沙哑的声音:“晚上见。”
“……晚上,见……”
门被轻轻关上了。
他靠在门口,无声地抽了根烟。
在这不存在的工作期间,他必须得好好想想,他们的未来,究竟该被怎么对待。
而她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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