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出去,谁准你们进来的!”张伯气急败坏跟在后头。今日王府宾客多,人手不大够,想着也没人敢闹他们家王爷的洞房,就没派侍卫在外面守着。万万没想到竟然出了差错。
乱哄哄的人群进了房突然安静,张伯扭头一看,险些晕过去。他家王爷怎么把面具摘了下来,还把毁容的半张脸,直直怼到了人林家大少爷面前?!
涌进来的人群也都震惊了,有些孩子是头一回看到容远没戴面具的模样,“嗷”一嗓子,当场就吓哭了。
杜明修站在人群后面,震惊中夹杂着狂喜。他只是想让容远出点丑,没想到这容远不知道发什么疯,自己把面具摘掉了。这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杜明修嘴角噙笑,目光直直落到床上的林宴身上。少年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比那日在湖边,还要让人惊艳。杜明修的目光变得晦暗,这样的美少年嫁给北陵王,真真是糟蹋了。如果他早些见到林宴,一定不会让这桩婚事成。
不过没关系,他喜欢的是自己,等除掉北陵王,他就能把他接到府里。看着林宴微微睁大眼睛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对着北陵王如恶鬼般的侧脸,惊恐大叫了。
如他一般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因为中毒的缘故,容远的左半边脸布满狰狞扭曲的黑色纹路,这样一张脸摆在面前,谁能不被吓的叫出声?大家一边惊艳这林家大少爷的长相,一边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等着他被吓哭。
见有人竟然敢闯进他的新房,容远剑眉一沉,阴鸷淬毒的目光投向门口,暴虐的气压在周身酝酿。容远阴沉着脸直起身,忽然袖口一紧,他低头,就见方才还看着他一脸惊吓的少年,此刻正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满脸惊喜,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容远阴沉的脸愣住,门口的众人也全都愣住。
林宴高兴极了,他没想到会再遇上当年那个亲手把他种进土里,救了他一命的恩人。不过十年过去,恩人变化有点多,他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你的脸……是中了毒?”林宴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恩人的左脸,心疼地微微蹙眉。他想起小黄雀跟他说过的话,十分气愤,谁啊,这么坏,有什么事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非要给人下毒。
容远不习惯被人碰触,身体一僵,伸手攥住他的手腕,面色古怪看着他。
门口众人全都震惊住了,这情形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这林家大少爷怎么没被吓哭,还一副很亲密的样子?
“好了好了,洞房闹完了都出去。”张伯最先反应过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赶紧招呼侍卫把人都请出去。
也被震惊住了的杜明修回过神,看着新房中的两个人目光一沉,转头朝严济使了个眼神,严济会意,悄悄伸手推了下带头闯进来的国公府二公子,压低声音,“傻子,洞房还没闹完。”
二公子被推的一个踉跄,想起之前闹过的洞房,傻乎乎拍手起哄,“亲一口,亲一口。”
杜明修冷笑,方才肯定是演的,他就不信,对着容远那张恶鬼般的脸,有人真能亲下去。
房内气氛凝滞,二公子响亮的声音格外刺耳。门口众人又幸灾乐祸起来,这林家大少爷肯定不敢亲下去。
容远如寒冰一样的目光刺进人群里,他周身暴虐之气几乎压制不住,忽的一只柔软微凉的手贴上他的脸颊,林宴踮起脚尖,在他左脸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众人都呆滞住了,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张伯气坏了,不再顾及客套,带着侍卫,把一群人全都轰了出去。
门口的人一轰走,容远回过神,伸手就把林宴从自己身上推开,急急后退两步。他惊愕看着林宴,胸口急促起伏,喉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最终面无表情戴上面具,转身“砰”一声,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林宴一个人,林宴茫然眨眨眼睛,忽然咧嘴一笑,兴奋的扑到床上打滚。啊啊啊,他找到恩人了!
一直等到天色黑了,容远都没有回来。张伯让人送了些吃的过来,林宴一边吃一边和小黄雀嘀嘀咕咕说话。
“北陵王就是那个救过你的人?”小黄雀低头啄完桌上的碎点心,惊讶的脖子上的毛都立起来了。
“嗯,巧吧巧吧,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林宴嘿嘿高兴的笑,手里拿着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大口,脸颊鼓鼓咽下,“我们可以安心在这里住下了,他是好人,才不是你说的那么坏呢。”
“那……那我也是听人说的。”小黄雀哼哼唧唧两声,问:“可是小树藤,你不觉得他的脸很可怕吗?你竟然敢听别人的话亲他。”
“哪里可怕了?”林宴不高兴的板起脸,“他那是中了毒。”
恩人不可怕,野猪才可怕呢。
想到容远,林宴高兴地弯起眼睛,头一回原谅了那个偷他果子的人。看在让自己遇到恩人的份上,等找到那个人,他拿回果子就行了,就不揍人了。
填饱肚子,林宴趴在桌上迷糊睡着了。赵嬷嬷和秋云进来把他叫醒,“少爷,时候不早了,该沐浴洗漱了。”
林宴揉揉眼睛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趴在他肩膀上也睡着了的小黄雀,把它送进鸟笼,才脱衣裳沐浴。
张伯让人送了热水来,还说时候不早,前院宾客还没散,让他们服侍少爷先行沐浴。对于少爷嫁来王府,赵嬷嬷原本还惴惴不安,见张伯如此体贴,倒是略微放下了心。
沐浴时,秋云欲言又止地问:“少爷,你对王爷……”
闹洞房那会儿,她和赵嬷嬷都快吓死了,众目睽睽之下,只要她家少爷被王爷吓哭,第二天整个京城都会传出“北陵王新婚当日,王妃被吓哭”的流言,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原本她都绝望了,没想到她家少爷不仅没被吓哭,还亲了王爷一口。实在太出乎她们的意料了。
“我觉得王爷长得挺面善,不像传言中那样。”林宴坐在浴桶里玩着水,替容远说话。
面善?赵嬷嬷和秋云的脸色都扭曲了一下,今天她们都看到了王爷没戴面具的样子,那狰狞可怖的左脸,哪里面善了?而且就算没有毁容,王爷的长相也远远谈不上面善。她们家少爷不是喜欢齐远侯世子那样温文尔雅的长相吗,审美什么时候扭曲了?
“我好了,你们出去吧,我要穿衣裳。”不想她们继续追问,林宴赶紧摆手,打发两人出去。
赵嬷嬷只好给他把里衣放在浴桶旁,和秋云关上门出去了。
林宴胡乱穿好里衣,钻进被窝里打了个哈欠。赵嬷嬷进来收拾浴桶,见了忙道:“少爷,你可不能自己先睡,得等王爷回来了才行。”
“哦。”林宴乖乖应了一声,撑着下巴坐在床上,强撑睡意等容远回来。
夜色深沉,天上最后一颗星子隐去。院中宾客终于全都散了,容远抬步往书房走,张伯急匆匆追上他,拦住去路,“王爷,你不回新房,想去哪里?快回去。”
新婚头一夜就不在新房睡,成何体统。传到外面又不知道会编排出多少闲话来。
“人是你要娶的,当初老奴劝过你三思,你偏不听。现在娶进了门,就不能随你的性子,随心所欲。”张伯念念叨叨,强行把人推进新房,然后关上了门。
容远看了眼在面前关上的房门,转身走到床前,拧眉打量床上的人。
睡得正香,许是房里有些热,被子被他踢到了旁边,整个人呈大字睡在床中间。里衣的带子没系好,露出一小片单薄白皙的肩膀。脸颊带着红晕,眼睛安静阖着,睫毛纤长浓密。
这个林宴,到底想干什么?想起林宴之前反常的举动,容远面色微沉。是想抱自己大腿,还是和林锦华那个老不死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低头紧紧盯着林宴。不知道在睡梦中吃到了什么好东西,林宴突然吧唧了两下嘴,柔软唇瓣上带上了水光。看起来睡得十分安稳,与他预想当中会缩在角落,害怕抽泣的情景大相径庭。
容远眸光沉沉盯着林宴看了片刻,转身走到门口,想推开门出去,却发现推不动,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一定是张伯做的好事。他深吸一口气,沉着脸走到窗前,推开窗跳了出去。
有凉风吹进房内,林宴睡梦中感觉到冷,抓起身边的被子往里钻了钻,又吧唧了两下嘴,继续沉沉睡去。
“小黄雀,早啊。”林宴一早醒过来,就看见小黄雀站在鸟笼上梳理羽毛。他揉揉眼睛坐起来,朝小黄雀打招呼。
“早啊,小树藤。”小黄雀扇动翅膀飞到他脑袋上,“我早上飞出去转了一圈,这王府比之前住的相府还大呢。”
“是吗?”林宴对住的地方大不大没什么想法,他正要下床穿鞋,房门被推开,秋云和赵嬷嬷从外面走进来。
见两人进来,小黄雀呼啦一下飞了起来,飞回了自己的笼子里。
“嬷嬷,我昨晚睡着了,王爷有回来没?”林宴在秋云的服侍下穿好衣裳,走到铜盆前一边洗脸一边问。
赵嬷嬷把润湿的布巾递给他,“没呢,不过也好,只要王爷不为难你,咱们在这王府里日子不难过,就足够了。”
林宴听了却有些怏怏不乐,洗漱完正在吃早饭,张伯进来了。
“王妃。”张伯笑呵呵拱手朝他行礼。张伯年轻时见过林宴的娘和外公,对相府的一些旧事也略有耳闻。原本对林宴就有几分同情,经过昨天闹洞房那一出,对林宴又增加了几分好感。昨晚没怎么仔细看,今天再一看,这林大少爷,长相俊秀,是个很好看的小郎君呢。
林宴张了张口,不知道叫他什么,张伯体贴开口,“我是王府的管家,叫我张伯就好。”
“张伯。”林宴咽下嘴里的包子,唤了他一声,问道:“王爷昨晚去哪了?为什么没有回来?”
“……王爷昨晚回来太晚,见王妃已经睡了,怕打扰你休息,就去书房睡了。”张伯无奈的替他家王爷扯了个借口。都怪他昨晚只记得锁门,忘了锁窗户,让他家王爷跑了。
张伯说起正事,“王妃今天要和王爷一起去宫里见皇上和太后,马车备好了,王爷已经在等。王妃用完早饭,我领王妃过去。”
听说容远在等他,林宴三两口吃完手里的包子,胡乱擦了擦手,“我好了。”
张伯领他往前院去。
前院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容远站在马车旁,正在轻抚一匹黑色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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