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泡好之后，其实这顿饭基本已经完成了一半。
——所有的供品都是已经做好的现成的菜，剩下需要做的就只是把这些菜放进锅里热好。
饭菜上桌，张起灵看了一眼，神色淡淡，表情实在不能算是有食欲。
因为是供品，所以都是肉菜，一眼望去全是卡路里和嘌呤。
“人们都说神仙是喝露水的，可为什么用来祭祀的供品，却用的是大鱼大肉？”南星也被这满屋子脂肪的香味包围得有点晕乎，“要不回头我们留张纸条，在上面点菜。”
张起灵没理她，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凉凉夜风吹进来，将屋内的香气解去了稍许。
回到桌前坐下，南星将盛好的米饭递给他。
张起灵基本没有动桌上的菜，米饭也只下去了薄薄的一层，喝了点茶水后，他就放下了筷子。
而南星正在经历真香定律，因为这些肉菜，意外地非常好吃。南方人做肉菜，非常精致，尝起来并没有太多油腻感。
她刚吃了个开头，看到张起灵已经停筷，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
她向来不喜欢让人等她，特别是在吃饭这件事情上，她觉得节奏保持一致是作为优秀饭搭的基本素养。
可她也不想饿着去抓蛇。
于是她问：“你介意我继续吃么？”
张起灵抬眼看她，似乎有点不解她为什么这么问，沉默一秒后，他将面前的菜全部往她面前推了推。
南星看了看菜，又看了看张起灵，张起灵看着她。
南星一愣，这意思是不仅不介意，还把自己那份也给她了？
等等，他是不是对她的饭量有什么误解？她自诩吃相还可以，不应该留下一个大胃王的印象啊！
正想着，只见张起灵站起身，往里屋走去。
南星看着他背影，有点懵逼。
既然不介意，那为什么走了？
这种懵逼的状态并没有困扰南星太久，她很快便切换回认真吃饭的状态。
张起灵从里间回来，一眼就看到吃得心无旁骛的南星。
张起灵一直是不在意口腹之欲的人，张家从小就专门训练过对食物摄入的控制，有时候下地之后，要连续在底下待上一个星期甚至半个月，减少进食对于这种状况是非常必要的。
久而久之，身体的代谢便已经适应了这种少进食的状态，匹配成相应的代谢模式。
南星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对食物如此热衷的张家人。
并且，她吃饭的态度也非常有仪式感。
米饭要一层一层往下吃，菜也是一层一层地夹，甚至不会影响原本的摆盘。
动作也是慢条斯理，看着有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南星似乎察觉到了张起灵的目光，停了筷子，转头望过来。
张起灵丝毫不避讳她的视线，抬步朝她走了过去。
在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里，将手里拿着的一套衣服放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给我的？”南星问他。
张起灵点了点头。
“谢谢。”南星见他在桌子对面坐下来，似乎是在等她，不由得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南星已经将米饭吃到了最后一层，张起灵看了她一眼，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南星抬头看着他，脑子里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了他话里想问的真正的问题：仅仅是百乐京一个女人杀了自己丈夫然后失踪，这样的事件在档案馆里属于最普通的级别，并不需要动用档案馆的人来调查，除非有特别的理由。
“因为墨脱档案馆的负责人来这里了，并且走之前留下线索，指引我也过来。”南星停下筷子，“她还没有跟你碰头过吗？”
张起灵：“没有。”
“我今天见到她了，就是她安排我过来冒充你新娘，她应该是知道飞坤爸鲁就是你。”南星说完，又随口问道：“小哥，这里发生的事情，墨脱档案馆还没有向本家通报过，为什么你会知道？”
张起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她另一个问题：“你知道龙纹石盒吗？”
南星刚要去夹菜，闻言筷子蓦然停在半空。
知道是确实知道的，但也只是从张瑞雪口中听过一些——张起灵之所以会进本家，便是因为这龙纹石盒。
她微微点了点头。
“龙纹石盒最早是在一个死囚的尸体下被发现的，张家在拿到石盒后，对死囚的身世背景进行了调查。”
“有调查出什么吗？”南星问。
张起灵：“没有，死囚的背景很简单，甚至有点过于干净。”
“过于干净本身就是疑点。”
“那时候的张家，迫切需要龙纹石盒来维持长生信仰，这个疑点被有意无意间隐藏了起来，封在了中部档案馆。”
南星反应极其敏锐，“不过，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张家也不再关注这件事，为什么会想起去中部档案馆查？”
张起灵顿了顿，南星下意识停下了筷子，与他对视，只听他轻声道：“我脑子里有模糊的印象，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去档案馆调查这个死囚的信息。”
“所以你成为族长有了查看所有档案馆的权限后，就去查了么？因为脑海里这个模糊的承诺。”南星突然有点羡慕他口中的那个人。
“不完全是。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张起灵沉吟片刻，向南星简单叙述调查经过，“我从中部档案馆的记录里，找到了死囚的后人所在地，又由这条线索找到死囚的尸骨。稍微观察就发现，死囚并非服劳役而死，致命伤其实是一种入骨的蛇毒。此后我便由蛇毒线索找到了这里。”
几句简单的概括，可南星还是听了出来，整个调查过程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来完成。
她理了理思路，“也就是说，这种蛇，和龙纹石盒的阴谋，很有可能是同一批人安排的？”
“嗯。”张起灵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南星低头拿起筷子，将碗里最后一层米饭吃掉。
吃完饭，两个人约定明早进鬼水峒。
庙里有洗澡池，就在厨房后面的大殿里，两人洗漱完后，张起灵带南星去了飞坤庙里屋的客房。
是的，这庙居然有客房。
想必百乐京人们设想中飞坤爸鲁的日常，应该是日理万机，时不时还要和各路仙友谈经论道秉烛夜谈，所以贴心地做了这样的设计。
脑补能力可以去补天了。
客房打扫得很整洁。
南星从柜子里找出被子，铺好睡了上去。
第二天天亮，阳光很好，深山的雾气很快就散掉了。
南星晚上睡得不错，起了个大早，来到大殿，却看到起得比她还早的张起灵。
趁着早餐的空隙，张起灵简单和南星讲解进鬼水峒前必经的几个内寨的方位和不同的地理位置：“这里的内寨一共有六个，寨子与寨子间山路峡谷道路繁乱，最快的速度也需要整整一天。”
南星默默拿起了刚刚放下的馒头，“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吃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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