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报第二天一早就张贴了出来,连同一起贴出来的,还有两个免费名额的入场题目——海报下方那枚首饰被发现的地点。
南星的视线在题目上停顿半秒,视线下移,只见海报上画的是一对金玉梅花簪。
她怔怔看着海报,表情纹丝不动,但眼神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张起灵注意到她的反应,轻声说了一句“先回去”,便带她从拥挤的人群中离开。
回到旅社。
“小哥,那对簪子,我总觉得很眼熟。”刚关上门,南星就对张起灵说道。
张起灵目光微动,转头看她一眼。
南星喃喃道:“我总感觉,那对簪子和我的过去有关系。”
“嗯。”张起灵顿了顿,说道:“那是你放野时带回张家的信物。”
“我带回张家的信物?”南星猛然抬头,在看到张起灵肯定的目光后,又平静下来,半晌后才缓缓说道:“……所以,你的猜测是对的,万家里面有张家人,并且这舞会确实是冲着我们来的。”
“对了,既然入场题目是那对簪子被发现的地点,那答案应该就是我放野去的地方吧?可是我脑子里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了…”
“是蒙顶山。”张起灵拿出两张空白的入场函,在上面写下蒙顶山三个字,而后将其中一张递给南星。
“张家这些年将我还活着的信息封锁得很严密,如果举办这次舞会的人是中部档案馆负责人,按理不应该知道我的存在。”南星接过入场函,上面印着舞会开场的时间和大致安排。
“还有一种可能,”张起灵沉吟片刻,“万家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只是用这种方式在寻找你的下落。”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考运气了,要不是碰巧我们来长沙,他们这找到猴年马月去?”
张起灵不置可否,他看着手里的入场函,似乎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南星,“当年和你一起放野的,有三个人,活着的,只剩你和另外一个。”
“……小哥,你的意思是,找我的人,是那另外一个人?可是放野的信物,已经入库了的话,不可能再返还的。”
张起灵摇头,“不,只是需要代价。”
“这么执着…”南星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抬头问张起灵:“小哥,你为什么会对我放野的事情这么清楚?”
张起灵蓦然回头,正对上南星的目光,后者眼神中满是疑惑。
“……”半晌张起灵终于淡淡道,“我醒过来看到掌心你的名字后,去查过与你相关的信息。”
他似乎并不想多说,收好手里的那张入场函后,便抬步往房门的方向走,“下午五点从这里出发。”
“好。”南星站在原地,机械地点了点头。
直到张起灵已经开门出去,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特意去查过与她相关的信息吗?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翻阅一本又一本的资料记载,来寻找一个冷冰冰的名字背后的事情的?当他查到她已经死亡的假消息时,又是怎么想的?
晚上的舞会虽然是万家的生日宴,但也不是非常正式的晚宴,着装打扮太随意或是隆重都不合适。
南星从下午四点开始给自己化妆造型,穿上礼服后,统共也只花了半小时。
为了方便行动,南星穿的是一双平底鞋,她身高腿长,这么穿不仅丝毫不露怯,反而有一种自然洒脱的轻盈感。
从房间出来,往旁边门口望过去,这时候张起灵也正好开门出来。
前一天南星选的那套衣服,穿在他身上合身得如同量身定制。
黑色衬衣外套烟灰色中长款薄风衣,深灰色长裤,黑色皮鞋,衬得冷白的皮肤有一种冷玉般的质地,完美的面部脖颈线条蜿蜒收进衬衣领口,挺拔悍立的身材隐在深色的衬衣下,英俊舒朗,却又淡漠疏离,令人想要接近,却又不敢接近。
大吉祥旅社有专门的汽车用于接送旅客。
车驶进青石街,停在万家大门口。
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不算大,但穿着礼服裙冒雨走进去也还是会狼狈。
南星没有带伞,正准备拉开车门,就看到张起灵撑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站在蒙蒙细雨中,垂眸沉沉看向她,仿佛是让细雨浸润过,他的眼睛也像雨后青空一般清润。
南星隔窗与他视线对上,微微一怔,紧接着露出笑容,拉开车门,心照不宣地钻进他伞下。
和张起灵走在同一把雨伞下的时候,南星才意识到,即便她和他已经相处这么久,甚至曾经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但要以一个这么近的距离一起走一路,也还是会有些尴尬。
所幸张起灵的这把长柄伞足够大,使她能与他保持将近半臂的距离。
然而还是无可避免地,听见头顶他的呼吸,同时闻到独属于他的山顶皓雪般的气息。
低着头走路,看见他黑色的皮鞋踏在湿漉漉的地上,鞋面沾上一些水,但是是干净的。
南星走得很谨慎,似乎是为了避免与他的手臂碰上,甚至假装怕冷,将自己双臂环抱起来。
早春凉柔的晚风,将南星精心打理后拢在一侧的长发拂至身后,轻轻滑过张起灵手腕,在空气中留下浅淡的佛手柑香味,他微微顿了一下,没有转头去看。
到了万家主宅的门口,南星几步跨到屋檐下。
门口有好几个佣人负责收入场函。
南星将她和张起灵的入场函递过去,那佣人机械地收过来,一看上面“蒙顶山”三个字,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顿时收了起来,又抬头打量着面前这一对神仙眷侣般的人,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两位贵客,请跟我来。”
佣人在前面带路,路过开场前热闹的大厅,直接上了二楼的贵宾休息室。
休息室临着大厅的方向设置了一个开放的阳台,从阳台望出去,整个大厅的情况一览无遗。
两人坐下来,这时候乐队开始演奏,原本嘈杂的交谈声霎时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上大厅前方的舞台,“感谢各位贵客百忙之中来参加小女的生日晚宴,晚宴和舞会过后,我们将举行焰火大会,到时候请大家移步花园里共赏。舞会从现在开始,第一支舞将由我和女儿为大家开场。”
“等等,父亲。”一道女声从后台响起,紧接着,一位穿着淡紫色礼服的年轻女孩缓步走上舞台, “就只有我们两个跳多没意思,我要来点更有趣的。”
“今天是你生日,只要不过分,你的要求爸爸都满足你,来说说,你想要怎么跳?”中年人笑着将女孩领到舞台中央。
“我要选在场的一位宾客来比赛,但是他的舞伴可以选在场的任何一位宾客。”
“女儿,你想和谁比赛?”
女孩闻言,直直望向张起灵和南星所在的休息室,“我要和那间休息室里坐着的宾客比赛。”
一瞬间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张起灵和南星所在的休息室,似乎在期待被万家大小姐点名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南星和张起灵对视一眼,说道,“正好,也省的我去花心思想怎么吸引舞会现场人的注意力了。”
“嗯,我查完万家的情况,回来找你。”张起灵朝大厅瞥一眼,“如果这场宴会结束我没有回来,你直接回旅社,不要等我。”
南星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楼万家小姐已经开始催了:“请休息室里的客人出来邀请自己的舞伴。”
南星起身,“小哥,我先出去了。”
张起灵点头,看着南星打开休息室的门往一楼大厅走过去,瞬间就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顿了片刻,张起灵也站起身,开门往万家后宅方向去,关门前余光看到已经有好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向南星的方向迎了过去。
“万小姐,这位姑娘是?”其中一个男人端着酒杯问一旁朝南星走过来的万家小姐,目光却直直落在南星身上。
美。
真美。
长沙城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大美人,单单往那一站,就把旁边其他人都衬得仿佛歪瓜裂枣,一举一动都撩得人口干舌燥。
拿邀请函而来的宾客,他全部认识,所以,这应该只是一个拿着免费入场函来攀高枝的穷丫头,不知道一千大洋能不能买她一夜。
“冯少爷,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在今天请到的贵客。”万小姐见多了这样的场合,自然看得出目前南星的处境,她将南星拉到自己身旁,似是告诉南星,更像是告诉现场所有人:“虽然是比赛,但这第一场舞的舞伴,由你自己挑选。”
南星自然也感受到了四周炽热的目光,她不可能选择这里任何一个男人作为舞伴。
四周的人都盯着南星,好奇她最终会选择谁作为开场舞的舞伴。
南星往大厅环视一圈,目光扫过一个角落,停了下来,而后缓步往那边走过去,站定,伸出右手:“这位先生,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站在南星面前的男人,始终逡巡在她身上的猥琐目光此刻更加肆无忌惮,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你是在邀请我吗?”
南星眼神落在这群男人身后的沙发上,始终被挡着的一位沉默的男孩,“不好意思,我邀请的是那位先生。”
男孩的身材很胖,看得出来一直在这群势利的所谓上流人士间很受孤立,突然被所有人注视着,还有些手足无措。他诧异地望向南星,又不敢置信地往旁边看了看。
“没错,我邀请的就是你。”南星将手伸向他。
男孩脸上绽放出笑容,认真点头,“当然可以!”
南星与男孩来到舞池中央,乐队演奏响起,两对舞伴同时开始跳民国时期刚在国内兴起的华尔兹。
华尔兹有很多旋转和倾斜的动作,尤其女步,几乎所有前进与后退的动作,转度全由男步来完成。
男孩的身高甚至只到南星耳朵,每一次南星完成的旋转重倾斜,在场宾客都看得一阵唏嘘。
这个又矮又胖又呆愣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就被这样绝品的美人选中了?
南星选择这个男孩是有原因的,从休息室出来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她注意到他后颈有细微的痕迹——那是人.皮面具。
并且,这个男孩的身体比例,也更接近于女性,南星敏锐地察觉到,这应该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孩。
“对了,还没请教姐姐怎么称呼?”女孩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明显拖了南星后腿,无论是舞步的美观还是流畅度。
“我姓南。”南星有点心不在焉。
女孩意味深长看南星一眼,突然问她:“南姐姐,你看起来懂得好多啊,我最近在看一本叫做《几何原本》的书,里面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如果换作其他人,可能会觉得这只是一个男孩搭讪时想到的拙劣借口。但南星知道女孩这么问是有原因的,稍一思索,就反应过来,这可能就是那个在寻找她的张家人。
南星面上仍旧波澜不惊:“你说。”
“有一口很深的井,把石头扔下去,二十秒后听到石头入水的声音,假设空气温度为0度,那么这口井里的泉水温度是多少度?如果要喝里面的水,需要准备多长的绳子?”
明明南星以前没有读过几何原本,但对于女孩问出的问题,南星的脑子里却闪电般就计算出了答案,“泉水温度约39度,水面离地面有1288米,也就是两里半,这么长的绳子可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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