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岚山北某处幽谷,空间奇异地扭曲了一段,古迹与现世相接,构建出一方隔绝凡尘的天地。
身处其中的两个人相继醒来。
楼孤寒神识逐渐回归,魂魄因强行介入他人识海而有点“散”。由于魂魄不稳,思维和感知不可避免地迟缓了许多。昏昏噩噩发了会儿呆,直到一缕温热的真元渗入经脉,楼孤寒才发现沈元扣住了他的命门。
“别动。”
沈元说,施力将他的抗拒压制下去。
楼孤寒克制着本能的警觉,任由对方将真气灌入体内。
真元伴随血液流遍全身,无声滋润灵台。
感知随之复苏。
很暖和。
比识海那时给他的感觉更暖和一些。
待他神魂凝定,沈元收回手,淡淡说道:“你帮了我,要什么报酬?”
楼孤寒尽心尽力刷好感:“好说,扶弱锄强,我辈分内之事,不必见外……”
沈元一点儿听不出来言外之意,把套话当真了。
真的没再提报酬,起身便走。
楼孤寒:“……”张口欲言,欲言又止。
行吧,锄强扶弱,分内之事,没必要奢求报酬。
他爬起来拍了拍衣摆,只不过低了一下头,再抬眼的时候,不远处仙风道骨气质唬人的家伙很没气质地往后一栽。
楼孤寒:“……”目瞪口呆,蹬蹬蹬跑上前,“喂!没事吧?醒醒!……啧,身子真虚。”
·
·
沈元悠悠转醒。
模糊的视野晕开一粒昏暗柔和的火光,床沿守着人,是那个奇怪的少年,端着一只青瓷碗,右手舀起一勺冰粉往嘴里送。
冰块凉爽的冷气从瓷碗中喧腾出来,把盛夏燥热的暑意冲散了许多。
楼孤寒察觉一道视线,转过头:“醒了?”
“嗯。”
“感觉怎么样?”
“神魂不稳。”
“喔。”楼孤寒不太懂这个,湘州修行者没几个炼魂的,神魂受损他帮不上忙。
沈元看着那只瓷碗,漆黑的眼眸深沉望不见底。
楼孤寒顺他目光往下一看,热心问道:“要不要吃冰粉?”
“……嗯。”
“有忌口么?”楼孤寒站起来。
沈元认真想了想:“没有。”
楼孤寒放下自己这碗,飞快跑去厨房盛来一大碗冰粉,把瓷碗勺子塞到伤员手里,碎碎念说:“有点甜了,山长喜欢甜的……”
沈元面无表情望着碗中醒目的山楂赤豆,学着他的样子,舀一勺冰粉,送入口中。
“甜么?”楼孤寒问。
沈元沉默不语。
楼孤寒习惯了他突然不说话的德性,没再理他,专注自己手中这碗。
凉粉下肚驱散暑气,四肢百骸都冰凉凉的。
楼孤寒眼笑眉舒,谁都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惬意满足。
沈元紧锁的眉心也微微舒展开来。他想通了一些费解的事,有些恍然,有些不安,轻声道:“甜的。”
沈元隐约有些明白。
他的神魂出了问题。先是镇魔剑灵以煞气搅乱识海,后是这少年趁他意识不清擅闯紫府,再之后心魔丛生、识海主导权被夺、陌生意念影响,种种意外巧合,使他的感知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一直以来他的感官异于常人,寻常人能够体会的一切感受,欢愉和疼痛,到他这里,大概要弱成千分之一。
而今冰粉入口,他依然尝不出味道,识海却有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意念,告诉他这是“甜的”。
告诉他,这是“人”该有的感觉。
这种想法,与谢渊渟——他名义上“神魂的父亲”——完全相反。
谢渊渟不在乎“人”应该是哪种活法。
谢渊渟把他当作一件兵器打磨,为此抹去了他神魂深处的很多东西,恐惧、痛感、恻隐之心。逐渐逐渐的,不止疼痛悲悯,其他感知情绪他也无法分辨。识海愈加冷清,死寂而无波澜。
大概他并不是一个完整意义的“人”。
“父亲”从未将他当作“人”看。
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人”。
大荒生生死死的修真者,更不是他的“同族”。
……
一定有哪里不对了。
识海“告诉”他掌心忽然有些凉,沈元低头看去,一双手握住了他。
战斗的本能迫使他飞速思考对方有什么企图,然而已知的所有经验都不够他理解发生了什么。
清稚秀丽的少年轻轻捧着他的手,眼神懵懂而无辜,似乎毫无恶意,只是慢慢的、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指节,十指交握。
再然后就不动了。
沈元:“……你在做什么?”
在做任务。
楼孤寒目视系统能量不断增长,心中有些满意,嘴里胡诌八扯:“你身上太热,我帮你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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