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心情很不好。
不仅仅因为阿不思·邓布利多第十次拒绝了他担任黑魔法防御术课程教授的申请。在某种程度上他知道这种尝试其实是无意义的:邓布利多一旦打定主意,其固执从来不是任何人能够改变。习惯了每年的申请都无果而终,这又一次被拒也在预料之中。相比起来,魔药研究上遭遇的瓶颈显然更能令他感觉挫败——十年来按照自己的方式循序渐进,却发现自己被卡在了半道上,这种滋味着实难受。
近些年来,巫师学术界变化极快极大,十年前战争遗留下的各种经验教训被逐步地总结,一些当时的秘密慢慢被揭开,这些都大大促进了学术的进步,魔药学科更是有长足的发展。而就在最近几年,魔药的解毒剂领域又有重大突破,通用蛇毒血清和普林特药草复方合剂两项普适性解毒剂的出现,让人们对探索普适性魔药的研究兴趣空前提高。作为魔药学教授、专业的研究者,斯内普当然不会忽视学界的这股风潮,而且他背后还有一位习惯以装疯卖傻作人前掩饰的强势领袖要求他在这方面加快速度,让研究再进一步——“以应对将来难以预料的情况”。
然而正像罗马城不是一天时间建成,多少年来始终被学界视为畏途的解毒剂研究绝不是轻易就能攻入的堡垒。斯内普不知道这两项解毒剂的研制者是如何越过那些难关的,由于涉及商业机密,即使在药师协会他也无法获得比旁人更多的信息,只能通过分析成品药剂来推测其原料和制作。但这种方式的效率显然非常低下,斯内普发现自己很难有所进展。因此当这个时候,药师协会的会长维奥莱特·拜特雅妮的来信,就具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对于这位年长的女巫,斯内普怀抱一种类似对邓布利多的尊重。因为当年在邓布利多为自己担保而使得他免遭阿兹卡班刑囚以后,是这位在学界具有极高声望的药师协会会长发挥了影响,在从事研究的专业领域庇护了自己。而后的十年间,拜特雅妮又在具体研究上给予相当多的帮助,自己和她保持每年两到三次的见面和通信——这无疑是一种非常良好的关系和状态。但,另一方面,拜特雅妮又和邓布利多一样,深具驱使、指派以及勉强人按照其愿望行事的能力。这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让斯内普对她心怀戒备,反复斟酌揣摩她的言行,深恐一个大意就被设计、被迫去做那些自己不喜、不愿的事情。
不过,拜特雅妮到底不是他的校长。斯内普必须承认,尽管她经常自作主张,但比起邓布利多来,大部分时候她对自己生活的干涉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比如这一次,她建议自己寻找合作者共同从事研究,并且提供了一个具体合作对象:格林德沃·佩弗利尔。
斯内普当然知道这位德国巫师世家的现任领导者。他并不奇怪拜特雅妮作出这样一个建议,因为药师协会内部无人不知通用蛇毒血清和普林特合剂研制者的大名。他惊讶的是拜特雅妮对佩弗利尔的推崇和评价:“我见过的最杰出的魔药大师,虽然他年轻得不像话。他唯一的缺点是过分独立,承认合作研究的长处却拒绝合作者可能带来的利益。尽管如此,他事实上已经取得的巨大成功,完全证明了他的实力。”拜特雅妮又附上令她想到促成两人合作的原因,“如众人所知,佩弗利尔对解毒剂的研究深入而领先。或许是受他已故导师的影响,他在这一方面有极深的兴趣和热情。完成了普林特配方的改进后,他开始狼□□剂的研究,这又是一项意义非常的工作。而西弗勒斯,就我所知目前在这一方向称得上有所进展的只有你。”
狼□□剂,斯内普从学生时代起就开始致力研究的魔药,而他的这项研究目前也处于瓶颈停滞阶段,这使得拜特雅妮的提议顿时具有了极大的吸引力。而且,他确信能够研制发明出通用血清和普林特合剂的格林德沃现任家主不会是魔药方面的新手,如果他确实如拜特雅妮所说的那样习惯于独立研究的话。当然,以上这些都建立在双方同样愿意接受一个合作对象的基础上。斯内普很清楚,自己的个性和教师职业(以及人所不知的间谍身份),都在很大方面阻断了与人合作的可能。
因此,对拜特雅妮的提议,斯内普确实产生一定兴趣,并开始认真考虑其可行性;他对这为年长女巫对自己的关心怀抱感激。但是,当他发现拜特雅妮已经抢先为自己确定了这件事情,并且擅自定下了与佩弗利尔见面的时间地点,魔药课教授深切地感觉自己又一次被设计和强迫了。
问题是,这女人和邓布利多一样,该死地不认为这是一种冒犯,是对他人难得清静的暑期生活强|暴的干涉!而更让人无法忍耐的是,当自己以这个约见为借口,推辞邓布利多例行的下午茶时,狐狸般狡猾的老校长居然一口就应下,还鼓励他和“这位给医学界掀起一阵旋风”的佩弗利尔先生多多亲近!邓布利多难道会以为自己不知道,最近这五个月来“格林—伍德”给英国的商场造成多大冲击,而他那人所皆知的“密友”葛雷特巴赫在魔法部制造出多少动静来吗?虽然自己没有亲耳听到卢修斯·马尔福的抱怨,可是就纳西莎那些日常的通信,也足够他知道这位来自德国簪缨世家的年轻贵族给英国巫师上流社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不舒服的感觉在胃里搅动着,西弗勒斯·斯内普以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接受了拜特雅妮的“建议”演化成邓布利多“任务”的这个事实。然而这又确实导致他几乎没有吃午餐。当格林德沃家提供的茶水彻底消化了早上那一点三明治,超时近五十五分钟的等待变得不可忍耐起来。
听说麻瓜有这样一句话:“守时,是国王的美德。”眼下的情景表明,显然佩弗利尔不打算用国王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而对斯内普来说,浪费时间是可耻的,其难以容忍的程度仅次于愚蠢。即使佩弗利尔确实是魔药研制方面的天才,斯内普也很难想象,接受跟这样一个不周密严谨的巫师合作。在这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斯内普坚定了自己的心意,在不削介绍人拜特雅妮面子的唯一目的下,和对方见一面后迅速告辞离开。因此当那位态度严肃的老管家路易斯·路易来请自己前往办公室时,他的心情几乎有那么一些欢呼雀跃。
只是,即使是身为食死徒以及后来凤凰社的间谍,还有战争中面对那些最可怕的情况,都没有如确切得“见到”佩弗利尔的那一刻来得糟糕。斯内普严重怀疑那是一个早有预谋的陷阱,是梅林降下的最严厉的惩罚——让一个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置之死地且对其死亡确实负有责任,却又因此怀抱无限愧疚和悔恨的男人突然活生生站到眼前,那种理性、情感以及道德几方面的同时冲击,实在让他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艰难考验。
詹姆·波特。
比自己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到的要成熟,但依旧很年轻;他的脸微显瘦削,但面色健康富有生气。他的头发被打理得很好,柔顺地披到肩膀而不像从前的一头乱草,不过这不妨碍自己一眼认出他那张熟悉到刻骨的脸。他最大的变化是那两道目光,带着一种战争中磨砺出来的冷峻、锐利,然而又仿佛山脉深重、似大湖一般沉静——
这不是詹姆·波特,这也不是詹姆·波特的眼睛——这间办公室有良好的采光,中午一点的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照出那一双最上乘绿宝石的眼眸……
一种钻心的痛苦像利箭一般射进心窝,他不由自主地、本能地哆嗦起来。
但斯内普还是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同时他注意到,那个长相似极了詹姆·波特的碧眼青年也从最初一眼的震惊失态中恢复过来——他从座椅上起身,绕过桌子,步伐稳健地向自己走来。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波特家族只余下那最后的一支,如果詹姆·波特有孪生兄弟的话,大约会是眼前看到的这个样子……直到男子走近到跟前,西弗勒斯·斯内普才从一阵胡思乱想中扯回心思,他镇定地看向主动伸出了手的男子,同时耳边听到大提琴般微显低沉然而悠扬悦耳的嗓音:
“哈利·阿尔法多·格林德沃·佩弗利尔。格林制药实验室主任。”
“我以为是格林—伍德兄弟公司总裁,这更有利于解释您的迟到,佩弗利尔先生。”微带尖锐地刺一句,斯内普这才语气冷淡地报上对方应该早已知晓的姓名:“西弗勒斯·斯内普。霍格沃兹魔药课教师。”
感觉到男人的手只是轻轻碰一下自己的手指便马上缩了回去,哈利在心中感叹着,脸上却露出最标准的笑容:“很抱歉让您等了这么久,斯内普先生。那么,为弥补这一部分时间,让我们直奔主题,立刻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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