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哥俩要挖开土豆看一看,其实也不算是姜白芷的意思。
前些天,月中的时候,姜白芷看着地里红薯藤特别多,想起来脆嫩的红薯藤可以当蔬菜吃,便让哥哥们每天掐两把红薯藤回来。
那会家里能吃的小菜不多,连着吃了几天红薯藤之后,二哥有点耐不住了。
二哥姜苍术不是挑食,而是天天吃那红薯藤,想的多了些,觉得三亩荒地上,种的东西长这么久,看起来都不怎么靠谱。
他当时就提出质疑,“大妹,那玉米光长个子,跟个傻愣子似的,长得都比我腰高了,真的能结出很多那个玉米棒子?红薯又是乌泱泱一大片藤,看着跟野藤草似的,也不晓得底下到底长多少红薯。那土豆也一样,只看得见外头长得青翠翠的,看不到地底下有没有土豆。”
而且,姜白芷跟他们讲过,玉米杆是有甜味的,若是哪些没能好好结玉米,可以趁着玉米杆还嫩,直接砍了,给村里孩子们嚼着玩,甜个嘴;红薯藤嫩的可以当菜吃,老的可以煮了喂猪,还算是有用;就那个土豆,光看见面上的草,又没有别的啥用途,看着让人心烦。
姜白芷就白了二哥一眼,叫他们等几天,等把地里除草工作完成后,可以挖一株土豆出来看看。
这不,今天过去,他们俩就忍不住挖开来看了。
大哥姜白术手里提着的就是那株挖出来的土豆,“大妹,我跟你说,这玩意真是绝了,我们刚开始不晓得底下是什么样的,也不敢直接那锄头去挖,是拿木棍子慢慢掏的,结果掏出来一看,好家伙,这么一大串果子!”
这可是能吃的粮食啊,居然一颗植株下面长这么多的土豆,产量真的很惊人。更重要的是,这玩意特别好伺候,投入跟产出比太划算了。
姜白芷把哥哥手中的土豆串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些都是能吃的,我之前忘了跟你们说,不是所有土豆都能吃。你们看,这些土豆表皮是黄土色,是正常可以吃的,如果你们挖到表皮带青色的,就装起来,回头扔远远的,那些有毒,吃了会死人。还有,已经发芽了的土豆也有毒,不能吃。”
姜白芷没有仔细说什么毒素的含量一类,就干脆地讲带毒的土豆吃了会死人,这样更能让人产生警惕心。
“啊?!”两个哥哥本来还因为土豆的高产而兴奋呢,这会听到妹妹说这玩意还会有毒,就有点不乐意了。
“我们就想嘛,哪有好伺候又高产的庄稼,原来在这等着呢。”哥哥们误会姜白芷的意思了,以为土豆里会有相当一部分都带毒,“你说,咱那半亩土豆,大概有多少会是毒土豆?”
姜白芷无语了好一会儿。
“正常种的土豆,只要伺候的方式没错,基本上不会有很多发青的。”姜白芷这会儿,才意识到,她之前只教哥哥们怎么种,却忘了告诉他们为什么要那么种。
她看着开始冒热气的锅,想着还有一会,饭就要好了,得抓紧时间做菜,“我先把野鸡肉炒一下,炒好了搁锅里闷的时候,再跟你们解释。”
大哥二哥乖乖点头,一个帮忙烧火,一个帮着切菜配菜。
因为姜父以前经常会亲自烧锅炒制、或者烘制药材,姜家男孩对厨房都没有什么抗拒心理,这会做事做的心甘情愿。
用菜籽油爆香了姜丝,姜白芷把早切好洗净的野鸡肉倒进去,快速翻炒,还加了点黄酒调味,炒到鸡肉变色了,加水加盐翻拌几下,就盖上锅盖炖一会。
炖鸡肉的期间,姜白芷才提到土豆的种植问题。
“先前种土豆的时候,我不是特意说了,要堆高垄,在高垄里种吗?”
“对,种红薯藤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那三亩荒地,从开荒,到肥地,到种植,他们俩全程参与,自然印象深刻。
姜白芷继续解释,“像这些根茎类的果实作物,起高垄种植,会有点增产作用。而对于土豆,还有另外一点好处。”
“土豆种植后,在土里面正常生长的土豆并不会发青带毒,可若是种的太密集,或者植株种的深度不够,使得果实长到地面外头,接触日光时间长了,就会发青。”
二哥姜苍术沉思一会,做了个总结,“所以土豆就是见不得光,是吧?”
姜白芷:……
“呃,也可以这么说吧。等收获之后,土豆也都是要避光保存的。”
说到保存问题,姜白芷“哎呀”一声,“糟了,忘了让你们提前挖土洞了!”
“土洞?什么土洞,挖土洞干嘛?”
“土豆成熟之后,收回来肯定要放很久才能吃完,但是又不能放在日光下面,温度最好也要低一些,那就得挖土洞储存。”
上辈子姜白芷有过乡村生活,她记得,乡下收获的土豆、红薯啥的,大多是用东西装着,存放在山脚的土洞里面。
南方一般不往地下挖洞,她说的土洞,纯粹是只在阴凉背光的山包挖个小口的大洞。这种洞,即使到了盛夏,里头也是阴凉凉的,加上晒不到太阳光,就可以长时间储存土豆、红薯这类粮食。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长时间,也只是相对自然保存来说的。土豆阴干一段时间之后,放在阴凉、无光但通风的山洞里,可以保存两三个月——期间肯定会有损耗,但仔细着些,损耗能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土豆再加工之后可能保留得更久,但若是要保存相当一部分的土豆做种,就得保证它的活性。土洞保存是目前最合理的方式。
姜白芷要让哥哥们挖土洞,回想着村里里外那大大小小的山,最后还是觉得就近最方便。
“大哥二哥,你们下午就跟柳大伯、柳二伯他们两家说一声,咱要在后头那柳柳山脚下挖个小山洞。”
胡杨柳村很大,除了远处的几乎无人攀顶的大山之外,村子周围、甚至村内,还有一些连小孩子都能随便上下玩的小山包。像杨家后山——小荒山,就是净高不过三十米的矮山。放在姜白芷上辈子,也就十层楼的高度。
距离姜家后院最近的,就是柳柳山,柳柳山比小荒山还要小一些,纯高度大概只有二十多米,但是山体比小荒山要陡一些,看起来只有小荒山的一半大。柳柳山上面并没有种柳树,而是板栗、桃树、杏子李子一类的果树。之所以叫柳柳山,纯粹因为这山一直归属于村里的柳氏。
村里头跟村子周边的小山,全都是有主的。村里自古就是三大姓,胡、杨、柳,这些小山,一直被三姓人家划分,是归他们宗族里管。
姜家是后来户,自然分不到这些。以前姜父在村里,都没有去人家山上挖过药草,就是为了避免纠纷。一般来说,山归哪个姓氏,就只有那一族的后人可以获取山上的资源。
不过,现在村里大多人家都放过话,说姜白芷个人是可以随便到哪家山上去找药草的,想去抓野鸡野兔也行,没人会介意。但若是要在山上挖洞,肯定还是得跟对应的宗族讲一声,获得许可了再行动,这是对人家基本的尊重。
“我们要挖的洞,大概是咱弯腰能进去那么大的开口,入口太大了不行,然后里头的空间大一些,长宽大约各一丈就行了,里头顶部的形状跟球一样最好。挖好了要拿柱子、木板在中间做一下支撑,免得以后长时间下大雨,洞里头掉土石。”
“行,我下午就去找柳大伯说,”大哥姜白术接下这件事,“他们的果树都在靠上的地方,山脚也就长了些茅草、猪草罢了,我们在山脚挖这么个洞没影响的,他们应该不会不同意。”
“嗯。”这自然是小事,“等柳氏同意了,你跟二哥就把洞挖好吧。我看这土豆长这么大,已经可以收了,你们尽快把洞弄好,我们月底之前把土豆全部挖出来。”
“好嘞!”
姜白芷还想讲俩句,叫他们收土豆时,若发现有青土豆,就先扔一边去,别跟好土豆搁一块,但锅里鸡肉的香气已然浓郁起来,是时候加点葱蒜起锅了,便没有继续说,打算等要去收获时再提醒。
“鸡肉好了,二哥你拿个大盘子来盛。”
姜苍术马上递来大盘子,见妹妹把香喷喷的红烧野鸡肉装好,吸了吸鼻子,感叹道:“真香!”
野鸡肉嚼劲大,炖汤需要熬很长时间,红烧更省事一些,肉味还浓,姜白芷在哥哥们伤口好了之后,更喜欢做红烧鸡肉。
“这野鸡是杨二送来的,咱家经常送菜给他家,他这段时间除了给荒地浇浇水,也就在外头山脚下抓点野鸡野兔啥的,早上抓到了就送来一只。”
“他家春夏的日子过得差一点吧,”姜苍术想了想,“我记得他们入秋后,就能天天吃肉,鸡肉兔肉野猪肉各种肉轮着吃。现在不能上山打猎,应该没法吃那么好了。”
“也差不到哪去,”姜白芷把锅刷了刷,随口回道,“山底下的野鸡野兔并不少,他们天天吃点荤还是可以保证的。”
这就是依山傍水的好处了。
村里大部分人家,只在属于本家的小山附近下套,弄点野味,村外的大山物产更丰富,但猛兽也多,只有猎户才过去。这就使得村里独一份的猎户杨家,能在大山里有更多的收获。
春夏季节不往山上跑,但在山脚附近遛一遛,总能逮到小猎物的。
杨二每次隔不了几天就能送野鸡或者野兔子给姜白芷,也证明了他家并不缺这些东西。
“他家算是熬过来了,以后日子好过着呢。”想起人家还有一百多两的存款,姜白芷笑了,这可比他们家明面上还有钱了。
姜苍术摇摇头,“杨大郎、还有东云婶子都得吃药呢,吃药可不便宜,而且他们家也没什么地,粮食都靠买的,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日子不一定多好过。以后杨大郎或者杨二郎送猎物来,你就别收了吧,他们挺不容易的。”
“是啊,咱家馋嘴了,去河里捞点鱼就行。再者说,咱家养这么多鸡鸭,鸡蛋鸭蛋也不少呢,不差他们那点肉吃。”大哥姜白术也附和道。
姜白芷无奈叹气,往锅里放了块猪油,油化开了,就把切好的青菜全倒进去翻炒起来。
一边炒菜,一边幽幽跟两个哥哥说:“杨大郎的腿好全乎了,已经不用吃药了。加上杨二郎自己挖到了人参,可以给他娘养身子,我去年年底,就调整了东云婶子的药方,以后花的药钱会少一些,他们家完全负担得起。你们俩啊,就别操心他们家了,也别操心我收不收他家礼了,我是不懂事的人吗?”
前两年杨家特别难过的时候,姜白芷可很少收杨家送来的猎物,她知道杨家自己都不怎么舍得吃,猎物是要拿去换钱的。那会儿,除非他们是以要抵诊金、或者要换姜家什么东西的名义送的东西,她才会收下来。
而今年,杨二基本上都是没有理由,逮到什么小玩意,想送就送。姜白芷知道如今他家日子好过了,也知道杨二一直觉得欠她的,就没有拒收过。
两个哥哥去年秋天,跟杨家两兄弟在一起混久了,感情深些,才会这么忧心人家的事。姜白芷大致上把杨家如今的优势说了一下,才叫两个哥哥完全放心。
“原来猎户这么赚钱啊。”姜白术一脸惊奇,“这么说来,要不是当初杨叔发生意外,他们家就是这村里最阔绰的人家了吧?”
“差不多吧。”不算他们姜家的话,村里应该就是杨家赚钱的速度最快了。
“真好啊,”姜白术又往锅下塞了点柴火,满心的羡慕,“可惜我跟你二哥没啥本事,把家里存钱用完了,还想不到法子攒回来,唉,我们之前还乐观地还想着,至少给你攒五十两的嫁妆呢,可现在一点赚钱的眉目都没有。你今年都十六了,总不能跟隔壁柳莺娘一样,把你留到十八.九岁还不出门吧,就两年时间,哪里去攒钱啊。”
“都怪我们没用。”二哥的情绪也低迷下来,“小时候又调皮又笨,没学会爹的本领,不能像爹或者大妹你一样,给人看病赚钱。书也没学进去多少,考秀才更是不能指望了。家里地还少,我们这样的,到底能干点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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