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来你家吗。
谢沉简直求之不得,他也不知道为啥沈星泽会看上自己家房子了,可能是住惯了大别墅,觉得这种小院子新鲜。
原本谢沉还担心,自家这个又破又旧的院子可能会让他嫌弃,不喜欢这样的环境,谁知道偏偏是这座院子最得他心。
谢沉说:“我家就是你家,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你要是喜欢,在这住下都行。”
沈星泽有点开心,压下了嘴角的笑意,但语气里还是藏不住雀跃:“那我下周末还来你家学习。”
谢沉求之不得,笑说,“好啊。”
为了诱使他似的,谢沉故意道:“咱家后院有个菜园子我还没带你去过呢,下次你来带你去啊。”
“菜园子?”
从后视镜中谢沉看见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就知道自己这根线埋对了,“对,奶奶种的菜,中午咱们吃的香菇青菜都是咱自家种的。”
沈星泽眼里满满都是期待,“那下次你记得带我去看。”
谢沉拐过前面小胡同口,跟一个认识的大爷打了招呼,完了微微回头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周六?周日?”
沈星泽说:“周六。”
顿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周六去了,周日还能去吗?”
“......”谢沉:“能!”
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眼后视镜,只见他想笑却又很克制,抿了下嘴唇,把笑容压下去了,像只想摇尾巴又不太好意思的小猫咪。
小心翼翼的,不轻易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展现给别人看,连笑容都要掩藏,藏在清淡疏离的面容下,怕别人窥见他的内心深处。
这样的星星,谢沉有点心疼。
他并不是性子冷,只是不轻易对任何人敞开心扉,用冰冷筑起一座孤城把自己封闭起来,与外界隔离。这城墙看似牢固,但其实脆弱不堪,只要用对了方法,一推就倒。
谢沉不想把这座城墙推倒,他想走进去,然后再带他走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心里的孤城,是他的保护壳,是他的舒适圈。他想留住这座孤城,待他厌倦了外面的世界,他再与他携手归来。
他想走近他的内心,至少在他面前,是可以肆意开怀大笑的,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藏着笑容。
把沈星泽送到距他家步行五分钟的马路边,沈星泽下车,还有点眷恋不舍,看了他一眼,“我回家了。”
谢沉朝他笑,“嗯,去吧。”
沈星泽踌躇了下,“你要记得啊。”
“记得。”
他生怕他忘了周末的约定。怎么会忘呢,他求都求不来的。
沈星泽从没有一个周末过得这么开心过,开始盼着下个周末的到来。
回家的路上,幻想了下下周末去谢沉家的场景,脸上的笑意有点收不住。
不知道他家菜园子长什么样,可不可以摘菜,好不好玩。
沈星泽抿着笑意,还未幻想完就走到家门口了,所有思绪戛然而止,笑容也渐渐敛去。
恢复如常,他才推开门,走进去,家里正准备开饭。
“爸,妈,我回来了。”
一家人上桌吃饭,今天是林敏华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营养均衡的菜。无论在工作中还是生活里,她都是个严谨周密力求完美的人,每日要摄入多少维生素C、蛋白质她都会按照营养学标准做到最精确,以此要求儿子。
所以沈星泽没有特别喜欢吃的食物,也没有特别讨厌的,因为在他看来都一样。
“在图书馆待一天,累了吧。”林敏华问他。
沈星泽的心咯噔一下,面上维持淡然,回道:“不累。”
林敏华笑一笑,很满意儿子的状态,永远保持认真勤奋、不骄不躁、一丝不苟的态度。
不像许多学生,昨天刚开完家长会,今日就放松下来了。她的儿子不一样。
人生的旅途不是只有考试、家长会、甚至是高考,若因为一个小小的站点而停下脚步、懈怠,那往后还能有什么作为。
林敏华与沈文谦这样要求自己,也这样要求儿子。
“都看了些什么书啊?”沈文谦问。
沈星泽有点心虚,筷子都要握不紧了,用尽量正常的语气回答,写试卷,看了些课外书籍。
他很少说谎,在他受到的教育,最重要的两条就是,忠于祖国、孝于父母。撒谎的孩子是不孝顺的。
他说谎,他骗父母,他根本没去图书馆学习......
他不确定他们有没有看破,心里有愧,把头低得更低了。
下周还要去谢沉家吗?
大梦初醒一般。
沈星泽忽然有点不确定了,他这样放任自己“堕落”,爸妈知道以后怎么办。
他不敢想象,爸妈知道后的场景,他们失望的眼神,只消想一想,他的心就坠入冰窖。
“多喝点儿汤,暖暖胃。”母亲给他盛了碗汤。
父亲给他夹了红烧鱼肉。
很暖心的画面,沈星泽却很不安。他想起了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没禁得住诱惑,放学后和几个同学去滑冰场,那是他仅有的一次“叛逆”。他摔了,手肘和膝盖都摔出了伤,爸爸妈妈带他去医院处理伤口,全程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没有打他,没有骂他,没有责备他。但整整三天,没有跟他说一句话,每次吃饭,没有准备他的碗,他不确定爸爸妈妈给不给他吃饭,只能无助地站在旁边,没有准许,不敢上桌。
沈星泽很害怕,爸爸妈妈会不会从此不理他了,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坏孩子,不要他了。
他一声声地叫爸爸妈妈,一声声乞求,哭着说自己错了,再也不会未经爸爸妈妈准许就私自跟同学去玩。
爸爸妈妈才似乎看见他的存在一样,淡淡地说:“去洗手,过来吃饭。”
沈星泽看着妈妈盛来的汤,爸爸夹来的鱼肉,如果他们发现了,还会这样吗?
——不会了。
沈星泽垂着眸子,眼里的黯然没有人看见。
.
周一,升旗仪式。
又轮到了沈星泽上台发言,稿子提前一天写好的,站在主席台上,又是那个让老师和同学赞赏不绝的优秀学生代表。
升旗仪式结束后,等到人群差不多走散,沈星泽才独自一人走在后面,不喜欢跟人挤。
意外遇见了个人,他昨天见过的,谢沉的朋友。唐宇志张着笑脸,对他“嗨”了声。
沈星泽礼貌地对他微笑了下,算是打招呼了。
唐宇志身边的同学很惊奇,“你跟沈星泽认识?”
“算是吧,有点儿认识。”唐宇志心想,他沉哥要是争气,说不定沈星泽未来就变成他嫂子了呢。
看他沉哥那架势,好像是又想考清华了——沈星泽的目标很明确,清华大学,全校都知道,甚至有人称呼他“行走的清华通知书”。
谢沉是那种,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全力以赴,认定了一个人就飞蛾扑火的,完全一头栽进去。
在职高这一年多,他虽然没放弃靠近沈星泽的念头,但不像初中那会儿那么有冲劲了。受了一回打击,他也认清了现实,不那么盲目自信了。
那时候说好听点是骄傲,说难听就是狂妄,痴心妄想。
但沈星泽的一点回馈,让他重拾了年少的骄傲和梦。
他去买了许多教辅书、历年真题,上专业课的时候都在刷物理题。
这势头让这几个熟悉他的发小又想起,他当年说要考一中、上清华的决心了。
吕东风跟他一个班,还是同桌,见他连续两天皱着眉头在那算题,忍不住啐他:“阿沉,你该不会又想考清华了吧?”
谢沉瞥他一眼,“是又怎么?”
“......”吕东风一阵汗颜,“你正常点,我害怕。”
“滚。”
吕东风没当回事儿,只当他是一时新鲜,说:“下午课没意思,去网吧啊。”
“不去,你找阿政他们,别打扰老子考清华。”
吕东风:“.........”
看他在草稿纸上写得密密麻麻的,不像是做做样子说说而已的。
觉得有点奇怪,跟初二那年似的。
谢沉游戏打得好,算是天赋型,小有名气的那种,初中的时候曾有个俱乐部经理人找上他,问他想不想打职业。网瘾少年有几个没做过电竞梦的,当时谢沉还挺心动,差点就跟人家签约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突然发疯说自己要考一中,考大学上清华,然后非常坚定地回绝了那个经理人。
当时钟东风就笑话他,劝他:“阿沉,说实话,你打游戏有天赋,努努力电竞大神不是梦,但是清华不是你努力就能考得上的。”
他成绩不好,就算上高中也考不了什么好大学,还不如直接去打职业了。当时身边的好友都这么劝他,但谢沉不管不顾,坚持要考高中考大学。
他那段时间,确实也非常努力,努力到令所有人发指。他们那个破初中,就没出过什么名校生,近十年来考得最好的就是唐宇志了,但谢沉,是一匹黑马。
但后来......后来就是这样了,读职高,没事打打游戏做代练,顺便治治那些仗势欺人四处收保护费的。除此之外,跟别的职高生没有什么两样。
乍一听他要考清华,吕东风以为又回到了初中呢。那时候大家都笑说,是不是沉哥看上了一中哪个姑娘,为爱奋斗呢。
谢沉这周除了拼命恶补知识,没事就转悠到自家后院,浇浇花和菜什么的,还给沈星泽录视频,但只录一点点,故意吊着他的好奇心。
“园子里的胡萝卜熟了,周六我们可以一起去摘,哦还有桃树也结果了,应该也熟了......”
沈星泽听着他的电话,心里有点难受,说不上来的很抱歉的感觉。明明是自己要求的,下周六想去他家,但是......
“对不起,我不去了,我想在家看书。”他低低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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