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到老体育场跟前的墙边停下。
体育场就在宿舍楼旁边，已经废弃没用了，过段时间就要拆，围栏围着，黑漆漆一片。
没有于炎翻不过去的墙。
江风看于炎身手矫健地一撑就跳了过去，无语。
于炎都不考虑他走路都嫌累的体格吗？
算了，反正他本来也不要来这里。
江风转身要走，围栏旁边的一道小破铁门被于炎从里面打开了。
于炎说：“去哪？”
江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松了下，说：“学习。”
于炎说：“吃完土笋冻陪你学。”
江风转身把袋子放到于炎手里，说：“不爱吃，你都吃掉吧。”
江风的身体呈现一种要走的姿态，但到底没走。
操场里头没光，外侧的路灯光到江风身后就没了，于炎在黑暗中看着江风。
江风不大敏感都觉得于炎心情不怎么好。
江风拿出手机看了看，刘金楠的定位在附近一个城中村，应该是家里附近的一个夜场。
刘金楠这会儿跟一帮狐朋狗友混呢，没去骚扰于炎的小伙伴，也没去启明继续埋于炎。
那于炎是怎么了。
还是因为学校里传的那些谣言不开心吗？
江风忽然反应过来，说：“如心怎么了吗？”
于炎下午就不在，可能是妹妹于如心怎么了。
这个时间，于如心该复诊了。
于炎拿过土笋冻，说：“过来。”
江风跟于炎并肩坐下，微弱的月光洒在已经斑驳许久的朱红色跑道上。
风凉凉的，一下一下撞过来，掀起少年衣角，似乎也想窥一窥少年心事。
但是两个少年一个冷得要命，一个看着野，实际上禁着自己，他们的心事不会轻易示人。
于炎藏了一箱啤酒在杂草里，拿一瓶给江风，江风解释了一遍酒精的原理，看于炎这表情又要炸地球，接过易拉罐。
于炎服了，“专捡我不爱听的说，一点事不懂。”
江风嘴唇抿了抿。
又是对风风哥的口吻。
他思考了半天人格哲学论，无论从本体论认知论哪个角度出发，很难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他觉得自己就是太久没有被人关心了，母亲离世老江瘫了那几年他混乱而哀伤，总觉得自己好像生在了离乱年代，只有疲于奔命，没有任何慰藉。
穿了书，黄秋又是控制不是真正的关爱。
所以他才会想要一点，对他的正常的关心。
但人性就是贪，有了一点关心，又希望是独家的。再往后就是自私跟欲望的膨胀。
江风想明白了，但有时候想明白不一定就能让他舒服一点。
江风喝了一口啤酒，见于炎盯着自己等他反应，转头说：“我们那喝啤酒好像都配烧烤。”
于炎碰了下他的酒瓶，夸张地皱了皱眉：“你也吃烧烤？我以为你只喝露水。”
江风豁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笑了一下。
于炎的语气，默认了江风是个跟人间烟火没什么关系的人。
以前的风风哥可不是这样的，爱闹，爱招朋唤友，爱吃烧烤。
刚才他问了这么灵性的一个问题：“你以前也总这么载我吗？”
这话本质上是一句悖论，于炎随口一句“你失忆了？”给化解了，很明显，于炎故意没深究。
江风看于炎，这人的刺儿头全是人设。
事实上于炎光靠气场就能吓退人，但这都已经是他收敛过的效果了。他除了对马叶香有过一点不敬之外，其他时候并不像刘金楠那样，外露自己的力量。
这人理智得吓人。
理智到能压住自己那可以燎原的少年意气，理智到，他可以不抓着江风质问，风风哥呢？
江风说：“你怎么合理化的这件事？”
于炎仰头，咕嘟咕嘟灌了一口啤酒，喉结滚动了一下，说：“什么事？”
江风说：“我变了这件事。”
于炎眼皮微微抬了抬，他眼睛并不像江风那样冷。
他眼睛里头藏着锋芒，虽然压了，也还是会被看出来。
那种拽劲儿，反而会勾人靠近，希望自己可以是他身边独特的存在。
江风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于炎说：“从你真心实意看我不顺眼开始。”
江风：“……”
江风说：“那你觉得我是怎么了？”
于炎：“？”
于炎：“有点求生欲啊你，你应该说你没有看我不顺眼。人变成学神了，这个逻辑都没了。”
江风看于炎，很认真严肃，好像真的很努力地想从他身上看出来一点“顺眼”来。
于炎骂了声操，说：“幼稚。”
江风笑了，说：“谁比我小五岁谁幼稚。”
于炎很失敬地看着江风说：“非得跟我争是吧？年纪都要比我大？还想怎么个厉害法，信息素压制？”
江风愣了愣，说：“我信息素，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不正常。”
于炎皱眉：“不舒服吗？”
江风忽然脊背一挺坐直，掐着自己的手腕算了十秒心跳，说：“我不能再喝了，我醉了。”
于炎：“……”
江风能喝酒，就是没算到风风哥的酒量不行。
事实上，风风哥海量，书里以后风风哥在职场上当乙方，孙子一样靠喝酒跟甲方交流。
醉鬼有各种表现，江风很冷静地对于炎说了一大通实话。
“我想吃烙饼，大碗的炸酱面。”
——“你这人格还是个北方人。”
“你把拉锁拉上。”
——“衬衫，哪来的拉链？”
“我要学理论物理，不学建筑。没有任何变量可以影响到这个事实，谁都不行。”
——“行，学物理。”
“于炎，”江风拍了拍于炎的肩，一副老哥样，“你可以……”
于炎问可以什么，江风又以一种奇特的自制力控制住了没说。
于炎服了，说：“行，谢谢领导鼓励。”
江风怎么这么热衷于鼓舞他呢？
于炎把醉鬼扶起来。
江风现在老是一副不在五行中的样子，于炎都忘了，江风快分化了。
不应该给他喝酒的。
江风摆脱于炎的手，说：“没有。”
于炎说：“什么没有啊，还没喝醉啊？”
江风又说：“没有。”
说完他欲盖弥彰一样，冷冷地朝外走。
于炎赶快追上去，知道江风不爱被碰，就抬手虚虚护着。
江风喝醉之后反倒凭一股生猛的直觉认路了，咔咔找回宿舍，就往宿舍里冲，于炎都拦不住。
他这气势这感觉，实在是不像个Omega。
因为私自放于炎出去上网，C栋到底换了个楼管。现在楼管还没把学生认全，就把江风放进去了。
江风就这么进了Alpha宿舍楼。
于炎只能把他牵回自己宿舍。
C栋是分上下铺，桌子在中间那种构造。
江风坐于炎床上，看见跟自己一样logo的鸭舌帽，头晕目眩的，觉得是在自己宿舍，他宿舍床上挂着一个厚遮光帘子。
江风抬手拉那道帘子，说：“关门，江风要闭关了。”
于炎摁了摁眉心，这反差真的是。
不行，他要理智，学神人格是神，不能觉得他这么可爱。
江风揪着虚空拉了半天，于炎骂了声，半蹲下来。
江风揪住了于炎衬衫的前襟，于炎配合他，假装自己是一个窗帘，随着江风的拉扯做水平位移。
于炎希望江风千万别记得这事。
不然就只能灭口了。
妈的，喝醉的是江风，丢脸的却是自己，有这样的吗？
江风拉好，满意地看着帘子——于炎的黑色宽松潮款衬衫。
他要隔着帘子才比较能说一点软话。
江风对自己的帘子说：“没有看于炎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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