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峰重峦叠嶂,唯独到了俞村的时候硬生生中断,被一片乱石掩盖。
“听说好多年前咱村子的山和那边连着嘞,可惜后来这里打了好久的仗,这里就莫名其妙断了。”
“是嘛。”千年时光变迁,就连这些山都有了些许的变化,但依旧保留了它千年前的大概雏形,这里每一处都有她鲜血浸染过的痕迹。
“不过我还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过一个传说,咱们村子是昌华国师身死之处,她打败了个大妖怪死在了这里,现在咱们这里还有她的衣冠冢嘞,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这座山倒了挺可惜的。”
“是啊。”若非情非得已,谁又想毁了这方景色。
“嫂子,我认路了,你帮我看看那三个孩子好吗?我再转一转。”
“好啊,那你小心些。”
岁月更迭,这里到处都变了模样,唯独守候在这里的东西从来不曾停下它的脚步,默默掩藏在暗无天日的土里,恪守着自己的誓言。
老朋友,我来接你了。
一座山坳之上,刘云舒双腿盘起,双手飞速掐着法诀,渐渐的飞沙走石,不远处的乱石堆里轰隆作响,好似有东西不停上升。
忽而间,山川变色,近处的碎石与天边的狂风交织,遮天蔽日间什么东西都消失不见。
一道强光冲破桎梏,在半空中极速转动着,卷起一阵烈风,桀骜的不容任何人近身。
突然,一只纤细的手握住它柄身,顿时鲜血膨出将那东西浸染个彻底,它突然开始颤抖,发出“岑——”的低鸣。
诉说千年的孤寂悲凉,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和委屈。
“对不起,我来晚了。”
将它捧至心间,跨越千年两个老朋友总算再聚首。
来到这里对韶家两兄妹而言绝对是有生以来的第一个艰难考验,从前学过的在这里都没有太大用处,要不是靠着别人的帮助,他们连基本的生存都有问题。
这下可把两人刺激的有些失落迷茫。
再加上一大早刘云舒不见,他们差点被吓死,最后即使知道她只是出去熟悉下环境,还是免不了担惊受怕,一个小孩儿脸绷得紧紧的,一个小孩儿眼睛里闪着水雾,可把俞桑林夫妻俩心疼坏了。
“别怕别怕,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兄妹两人蔫蔫得答,俞桑林闷声闷语的也不会说啥宽慰的话,看着他们这个样子也不晓得咋样安慰,挠着后脑勺面露苦恼。
“你这呆子。”陈桂兰摆楞他一眼,转眼换了笑模样,“你们跟婶婶学做饭怎么样?你妈妈回来吃到你们做的饭肯定很开心。”
韶思辰两人眼前一亮。
“婶婶,我要学。”
“哈哈乖,婶婶教你们啊。”
……
临到□□点的样子,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但仍然有些冷意,不禁叫人穿上了厚衣裳。
村子里各个院子飘起了袅袅炊烟,刘云舒踏进门口的那刻轻轻挑了下眉。
“云舒妹子,你可回来了,我刚刚不过唬他们做饭给你吃,原本想让他们搭个下手,哪知道这俩娃娃非要学了给你做菜,这一下下的差点把我吓坏。”陈桂兰笑意盈盈,她就没看过这么可爱的孩子还有孝心。
要是她能怀上个跟他们一样的崽,她都能笑醒,也不知道啥时候她才有当妈的运道呢。
“这些你们做的?”院子里小桌子上摆上了两个菜,一个隐约可见黑色痕迹的番茄炒蛋,另一个分辨不出样子的她着实认不出来。
韶雨晴有些紧张,小脸涨红,头快低到地上去了,“妈妈对不起,晴晴没有炒好。”
她眼眶湿润,感觉自己真的好笨,竟然连那么简单的菜都学不会,做成这个样子真是难看死了。
“是我把火弄大了,不管晴晴天的事儿。”韶思辰往前迈了一步,虽然勇敢,但心里并不比韶雨晴好受多少。
显然对她的态度格外在意。
她本来就不喜欢他们,现在看到他们这么笨肯定更讨厌他们了,说不定又会像从前一样。
想到从前暗无天日的日子,兄妹俩像是坠入了泥沼中越陷越深,好像在嘲笑他们自己从未被妈妈喜欢过,多么可悲啊,让自己妈妈这么讨厌。
他们一定是全天下最讨厌的小孩儿,他们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中狰狞的泥沙在拖着他们往下坠,忽的一束光照了进来,不算很温暖的手将他们提了上来。
“什么?”两人愣愣的。
“味道不错。”即使坐在小板凳上,刘云舒的坐姿依旧优雅,仿佛身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尤其是那不苟言笑的模样好像跟人拉开了万丈距离,可那唇角忽而露出个小小的弧度,眼眸中透露了丝笑意,令她也变得温情脉脉起来。
“真的?”心中忐忑。
“当然。”
“太好了。”这一刻绝对是他们自出生到现在最开心的一次。
被母亲夸赞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像踩在棉花糖上,只要看到她微微勾起的唇瓣就能叫他们开心的想要跳起。
那是他们用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但是……”刘云舒神色一肃,两人突然紧张,“这卖相急需改进。”
刚刚能吃下去还真多亏了她平时在外边历练时没得挑,可在有了她三徒弟后这样的问题就再也没有了。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尝如此卖相的菜,至于那个看不清模样的她绝对不会勉强自己下筷。
能把这个番茄炒蛋吃下嘴已经很为难她的眼睛了,幸好陈桂兰的手艺还是挺好的,在她的指导下这才勉强可以入口。
否则,她还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说那么违心的话。
“太好了。”
可又生怕妈妈是糊弄他们,韶雨晴两人坐下来也试探的尝了一口,确实味道还可以。
瞧见他们松快下来的样子,刘云舒也有些愉悦。
……
“这小姑娘怎么浑身湿湿的,这可多冷哟。”陈桂兰一席话瞬间点醒了其他人,他们这才发现跟着刘云舒进来的还有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姑娘,大概是她始终低着头躲在刘云舒背后,那存在的气息又太弱,让他们这么久了都没发现她。
这一看可把陈桂兰心疼坏了,拿起手巾就给她擦,然而那水跟滴不尽似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连忙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暖和起来。
“可真叫人心疼哟,怎么弄成这样?”陈桂兰满是心疼,一时间却忽视了被她搂在怀里的小姑娘一瞬间伸长的爪子。
只要……
背后针扎一般,她的手迅速恢复原样,望向刘云舒的目光充满了瑟缩惊恐,好似下一刻自己就会魂飞魄散。
太吓人了。
她把头深深埋在陈桂兰怀里,更惹得她无限怜爱,特别是发现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心中的怜惜越甚。
在给她洗澡的时候她明显很抗拒,但架不住后边还有个恐怖的存在守着,她根本不敢伤了眼前在个女人,任由她把自己衣服慢慢褪去。
陈桂兰眼睛顿时就红了,给她洗澡的动作越发小心,声音有点颤音小心翼翼问她,“娃娃,大娘小点劲儿,疼、疼的话跟大娘说。”
那姑娘依旧不答话,瘦弱的背部僵僵的挺着,那低冷的温度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呜呜,到底是什么狠心的人把孩子打成这样,瞧着她的样子我简直想把那人杀了的心都有了。”陈桂兰嚎啕大哭,不是她矫情,是任何人看到那孩子后边斑驳的伤痕都没办法冷静下来,新伤旧伤大大小小的痕迹把背整个填满,几乎没有一处好皮肤,各样的痕迹大多深可见骨,任何一个痕迹或许连大人都会嫌疼,那个孩子才多小。
“究竟有多大的仇啊。”
眼前只剩下刘云舒一个人时,她竟再也忍不住,深深地绝望着,是替受了那么多伤的孩子绝望着。
刘云舒没有说话,目光悠远到难以触及,“你愿意要那孩子吗?”
“要——”陈桂兰抽噎着,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即使不是我的孩子我也要。”
她心中下了决定,这孩子的伤要真是她那狠心的父母弄得,她铁定会找人给他们打官司,问问他们怎么那么狠心,不管如何这孩子以后就归她养了。
要是这孩子还有父母是被人拐卖的,那她就替她找到她父母,让她不再飘离,如果她父母不要她,她就把她带在身边,用一辈子疼爱她。
不管怎样,她都只想看到这孩子以后平平安安,而不是满身伤痕都没人疼。
“即使她是女孩儿?”
“即使她不会说话?”
“即使她不是你亲生?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背离她?”
刘云舒声声质问,然而自始至终陈桂兰都不曾反悔过,表情越发坚定。
“没错。”
“我没什么文化,但我知道孩子是不能没有妈的,我陈桂兰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老天爷无论让我有没有孩子我坦然接受,可我不能看着一个孩子那么凄惨的活着,要是那孩子愿意来我家,那就让老天断了我的子孙运,我愿意养这孩子一辈子。”
掷地有声,没有一丝迟疑,刘云舒望向窗后,那里一个影子若隐若现,带着一地如水冰冷。
“她如此说你信吗?可愿给她也给你一个机会?”
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碎裂的心早就成了一片片泥沼里的腐肉,不见天日的每一个日子阳光无法穿透,骨头都冻得冰冷碎裂,被包裹在严冰之下的孤魂不得安息,连自己都厌恶了自己的模样。
却又怎么会得到人的抚慰怜惜。
可为什么知道那不过是另一次的陷阱时还会心生祈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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