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二小姐落水被救一事在京中不胫而走,宋相震怒,亲自到官府施压,连夜提审为首的刀疤,少将军雷霆手段,以东林山剿匪为引线,将藏匿在阴暗处的歹徒一举歼灭。
唯有最开始跳船劫持宋家小姐的黑衣人销声匿迹在各个版本的故事中。
当然,这都是后话。
当夜回到宋府,宋夫人惊闻噩耗,眼泪止也止不住。原是要瞒着宋老夫人,不料几个嘴碎的丫鬟走漏了话头,到底还是在深夜里惊了老人家。
原著里的宋二小姐,不仅脆皮薄血,还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说是宋夫人当年难产,几乎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不足月的奶娃娃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险险就要折在那个大雪凛冽的冬天。好在宋家夫妇自幼就把她当个易碎的琉璃娃娃捧在手心里娇养着,尤其是自半年前大病一场之后,她渐渐能跑能跳,往日说上一句完整的话都要喘上一喘,现下已经可以喋喋不休个半时辰了。
因为常年缠绵病榻的缘故,相府里特地辟开一个单独的院落给重金请的医馆大夫,相府刚收到消息,丫鬟早已在宋夫人的嘱咐下烧好药浴,大夫抓了一把驱寒的药在炖盅里熬着。
等一切兵荒马乱结束后,宋棠棠哈欠连天,裹着厚软的金丝被褥泪眼迷蒙的看着如临大敌的坐镇在自己房内的宋夫人和宋老夫人。
“娘。”她裹得跟她蝉蛹似的,慢吞吞地挪到床沿边,往宋夫人怀里蹭了蹭:“娘快别掉眼泪了,宝儿给娘呼呼,娘不哭了。”
“你呀、你呀!”宋夫人手心里绞着青松竹柏的帕子,怜爱又心疼的摸了摸小女儿柔软滑顺的乌发,泣着声道:“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叫娘往后可怎么活呀!”
屋内烛火跳跃,暖色的光侧映在少女明亮如一泓秋水的双眸上,她微微撅起嘴,小圆脸皱巴巴地摇着头:“娘莫乱说,宝儿一辈子都要和爹娘大姐在一起。”
她拾起宋夫人的手帕,将自己小小的手心塞进宋夫人的手里,仰着脸娇娇地笑道:“祖母不是常说嘛,宝儿是个有福气的,阎罗王轻易收不走。”
宋夫人被她娇声娇气给逗笑了,命谷雨在榻上多铺一层软被,“你们小姐畏寒,守夜时辛苦些,须得仔细着她。”
谷雨和立夏连忙应下,动作伶俐完成夫人的要求。立夏还到库房里寻了一个药枕,这是早些时候敬帝御赐给宋相的,当时宋棠棠嫌弃药枕太硬,不肯睡,立夏便在上头多叠几张丝绵的方巾,保准让小姐挑不出错来。
宋老夫人在宋棠棠的蛮横撒娇下无奈地跺了跺手拐,让下人扶着颤巍巍地回了房,她长长吁了口气,任由宋夫人动作轻柔地顺着她微微起伏的背脊,闷闷不乐道:“明日我得亲自给祖母请罪去。我回来时都特地吩咐过,此事万万不可惊扰到祖母,谁曾想那些个丫鬟一传十十传百,唉,要是让祖母遭了罪,我到佛堂跪上三天三夜都难消心头郁结。”
“你祖母也是挂心你。”宋夫人点点她的额头,温婉地笑:“你是你祖母最疼爱的‘小猫儿’,老人家哪舍得怪你?若是让你真到佛堂里跪个三天三夜,祖母还不得心疼坏了。”
全府上下只有宋老夫人管宋棠棠叫“小猫儿”,说是贱名好养活,她磕磕碰碰地长到了十一有五,活得就像只金尊玉贵的“小猫儿”,成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偶尔欺负一下谷雨立夏,然后在院子里侍奉些应着时节的花花草草,精心挑了长得好的亲自送到宋夫人、宋老夫人和大姐的房中。
“那我明日端了水果去。”少女浅色的瞳孔清透又纯澈,她眨眨眼,浓密的睫毛像蝴蝶小憩在花上轻颤的翅,“我前些日向小厨房讨教了酸梅青枣的作法,可好吃啦,解腻又开胃。”
“这些事你让下人去做不就行了。”宋夫人嗔怪道:“傻宝儿,你的心意在,不用事事亲为。”
“那不行。”宋棠棠将头埋在宋夫人怀里猛劲地摇头:“他们做的没我亲手做的好吃,宝儿给娘保——证!”
“行。那你可小心些,别又烫着这伤着那。”宋夫人最受不得她撒娇,拿了把羊角梳从她有着一个漩涡的发顶一路顺到发尾,宋棠棠舒服地蜷起雪白如塑的脚趾,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奶猫,餍足地眯起眼睛。
“知道啦!”她乖巧地笑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见着房门被推开,宋云烟端着药碗跟在宋相身后进来,宋棠棠欢欣雀跃地连连招手:“爹!爹您回来啦,吃水果吗?我让谷雨留了青枣......”
宋相在谷雨拉开的椅子上坐下,责怪地看她一眼:“什么时辰了,你还惦记着吃!赶紧把药喝了上床歇息去。”
“爹好凶。”宋棠棠“嘤”的一声,缩回了被子了,“我特意留的枣儿又大又新鲜,爹不吃就算了,我明儿自己吃!”
宋相反笑,随手捡起一个青枣咔嚓咬了一口:“就你这丫头鬼机灵的。知道要挨我骂,先上赶着讨巧来了是吧?”
宋夫人忍俊不禁,揉了揉她露在发外白嫩小巧的耳垂,“她惦记你,倒没见惦记着我,你放下,别吃了。”
“夫人慎言!”宋相一边怒瞪自家夫人,一边风驰电掣地将果篮里的青枣卷了个空。
宋相从宋云烟口中了落水一事的原委,宋棠棠正捏着瓷勺小口小口地喝着味道苦涩的汤药,一边支着耳朵听大姐言简意赅的一笔带过江湛。
她咬着瓷勺,含糊地吞下一大口,急匆匆地插话解释道:“爹!不是内样的!我是江湛救的!亲手打捞!”言罢还捋起袖子在空气中划拉出一个大圈:“这样子,把我捞起来!”
“棠棠!”宋云烟折着细柳黛眉,到底是阻止不住妹妹如脱缰野马一样把今夜之事如竹筒倒豆子般的稀里哗啦抖了个一干二净。
“......”宋相一嘴青枣没咽下去,差点给咳成面红耳赤,宽厚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带起的手劲把烛火晃了三晃。“我方才倒是在官衙里见着少将军了,他对这事只字未提。”
宋棠棠气愤地双手叉腰,连着药也不喝了,大眼睛里满满当当写填满了控诉:“他当然不说了,他脸皮那么薄,他害羞!”
气氛一时难言,谷雨立夏束手束脚地站在一旁,两人悄悄对视一眼,自觉地退出门后。
“宝儿......”宋夫人担忧的看着她,复又看看宋云烟,宋云烟无声地用指节敲敲额角,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
“爹,我是真心倾慕他。”她跪坐在榻上,委屈地垂下纤长眼睫,声音放得细柔绵软,像是撒娇:“您自幼教育我,要知恩图报,结草衔环。宝儿左思右想,觉着咱家实在是没什么能入得了镇国大将军府,唯有我。”
宋相一口气憋在心里,还没被她的言之凿凿字句肺腑的敲打给缓过来,只见自己的小女儿抬起头来,认真又坚定地说道:“爹,女儿愿意嫁于少将军为妻!”
“......”
宋云烟轻轻咳了一声,将汤碗塞进她手心里,温温柔柔地笑道:“爹、娘,夜深了,这边有我看着棠棠,您快去歇息吧。”
宋相当机立断携起宋夫人的手,点头:“烟儿辛苦一些,今日便同宝儿睡一起吧。明日起来这丫头脑子里进的水也该蒸发干净了。”
“爹爹爹——”一叠声的呼喊也换不来简直是遁走宋相的回心转意,宋棠棠撑着额,乖觉地卷起被褥,重新缩成了一个蝉蛹。
“把药喝完。”宋云烟居高临下的站着,表情似是想笑又强行憋住了,姐妹互相瞪视半晌,她终于是忍不住唇角轻轻拉开一个弧度,随即抬手,在宋棠棠光洁的额上屈指弹了一下:“方才爹在刑部大牢里把少将军夸了好一顿。”宋云烟顿了顿,挨着宋棠棠坐下,上手掐着妹妹苦闷而圆鼓鼓的脸颊:“转头女儿就眼巴巴要赶着去嫁,爹呀,差不多被你气坏了。”
“这有什么好气的?”宋棠棠搓了一把脸颊,裹在被褥里的声音空灵微渺:“少将军不比那纨绔小侯爷要好得多?还是爹已经看上哪家儿郎?准备给我合八字了?”
“胡言乱语。”宋云烟无奈失笑,将白露准备好的蜜饯捡起一颗塞进她高高翘起的小嘴中:“你今年才多大?还不到相看夫家的年纪。说罢,今日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对少将军死缠烂打不放?我瞧你......”宋云烟斜斜睨她一眼,忽然双手探进妹妹里衣的腰间软肉,故意地掐了一把:“我瞧你怎么一直欺负少将军?”
甜腻的蜜饯在犬齿上细细嚼了两下,宋棠棠被拧得七扭八歪,眼角笑出眼泪,连连软着声音求饶:“我对少将军......一见倾心、哎呀!痒......大姐别弄我了......!大姐坏!......少将军威武雄壮,武功高强......我、我、我......”
“我看你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来。”宋云烟抬手让白露把屋子里收拾一下,用花剪剪了灯芯,罩下一个烟丝灰的灯罩,这才躺下。“你呀,前段时间缠着爹给你请了个武夫子,怎么?不想当千金小姐,要当劫富济贫的女大侠了?”
宋棠棠把被褥蒙到脸上,黏黏糊糊地说道:“我看镇国大将军府就不错,我劫了大将军的独子,大姐,您觉得这桩生意怎么样?”
“哎......”美人无声地叹气,伸手帮她掖好被角:“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大姐姐!”朦胧烛光下少女俏生生地抬起一双小鹿杏眼,她将下巴抵在宋云烟的手掌心里,轻轻地问:“大姐姐今日为何会同三殿下在一起?三殿下有单独同大姐说了什么话吗?”宋棠棠停了下,有些拿捏不定地问:“大姐.....对三殿下感觉怎么样?”
“休得胡说。”宋云烟细长漂亮的手指摁在她软软的脸颊,随即戳出了个小酒窝印:“靖王殿下今日不计较你失仪已属万幸。当时我挂着你的安危心焦不已,对靖王殿下的行礼莽撞草率......你问这些作甚?”
宋云烟看着妹妹眼角沁出因为困倦的生理性泪光,用指腹一抹而过,“赶紧睡,成日都不让人省心,小娇包一个。”宋云烟最后捏了一把软乎乎的小脸,柔声笑道:“姐姐给你哼歌儿,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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