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太乱来了。”
阿不思和邓布利多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中间摆着盖勒特写给阿莉安娜的回信。老校长看起来有些不悦，蓝眼睛并不像平时那样显得快活而明亮。
“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看看他写的这些东西吧。”他指了指那些笔画优美的文字，“他在教唆阿莉轻视别人，试图让阿莉认同他的观点。他那一套我太熟悉了，‘你是优秀的、特别的存在，没有人比得上你的才华，你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他会让阿莉变得和他一样自大且狂妄。”
阿不思摇了摇头：“不，你该相信阿莉，她不会轻易受到的蛊惑。”
“是的，她的过去没有改变她的善良。”邓布利多拿起另一封阿莉安娜的回信，“可我们不能低估潜移默化的力量，格林德沃展现给她的绝不仅仅这么简单。”
她在信中正直地反驳了年轻格林德沃的观点，她不同意释放自己体内庞大的魔力，不认可自己只是受到攻击就可以无视给别人带来伤害的观点。但这只是格林德沃的试探，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而且表现地关心阿莉，在探到她的底线以后，他会改变策略。
阿不思明白邓布利多的担忧，但他同时也对阿莉安娜充满了信心：“她能分辨出来的，更何况，阿莉说她会把没有风险的部分和金妮交流。”
“你还记得韦斯莱小姐刚入学发生的事情吧？”
“是的，你和哈利都对我讲过。”阿不思说，“但我要说，金妮受过伏地魔的蛊惑，她已经知道当对方试图操纵自己时会是什么状况。她有经验，只要发生那种可能，她就能提醒阿莉。”
邓布利多叹了口气：“伏地魔和格林德沃是不同的。”
但也有某部分相同，阿不思心想。他望着校长的面容，那张略微带着警惕的表情下似乎藏着其他的情绪，阿不思知道他也许是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但既然他们选择去和这个格林德沃交流，就必须承担部分风险。
“如果我们发现阿莉的思想有可能转变，我们可以及时阻止她。”
“……如果他和她谈论起了麻瓜呢？”
阿不思愣住了，回答被堵在了嗓子里。“麻瓜”一度在邓布利多家是个禁忌的词汇，他的妹妹魔力错乱，他的父亲因为袭击而坐牢，他的母亲变得冷漠寡言，他的弟弟变得暴躁，而他也曾经因为这样的家庭而遭受过歧视。
邓布利多家对麻瓜怀着偏见，不是因为麻瓜本身，而是他们带来的痛苦和折磨。但随着阿不思年龄的增长，随着他认识到自己的才华和野心、他不甘寂寞和压抑的心灵，他对麻瓜的看法渐渐变质了。他幻想过在未来将麻瓜纳入巫师的统治，使阿莉安娜的悲剧不再在别的小巫师身上重演。
而格林德沃对麻瓜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先不提这是否会给阿莉二次伤害。”邓布利多说，“假设某天格林德沃打听到了阿莉的过去——这只是个假设——而在他们的交谈中，阿莉流露出些许对麻瓜的负面情绪，就会立刻被他抓住突破口。阿莉表现得越优秀，就越能吸引他的兴趣，他也会试图把她拉入自己的世界中。”
他们相对着沉默了一阵子，邓布利多开口道：“你和阿莉谈过麻瓜吗？”
“没有。”阿不思皱着眉，“她说她记不清过去的细节了，我就没有迫使她回忆。那个时候，勒梅先生也确实和我提起过，不要试图激发阿莉内心的恐惧，那些恐怖的回忆有可能再次引发她体内混乱的魔力。去年她刚入学被斯莱特林学生袭击，我就提心吊胆，生怕她的病情恶化，幸好并没有。”
“这是个可怕的差事，我不应该让你去做的，更不应该让阿莉参与。”
邓布利多显得十分疲惫，橙色的灯光映照在他苍老的、布满皱纹的脸上，阿不思感觉有根刺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脏里。
“格林德沃不是个提线木偶，我们不应该去试探他，更不能妄想操纵他，哪怕他只有十六岁。”他叹息般地说，“这样做是愚蠢的，他会反过来利用阿莉。”
“说到利用，”阿不思说，“来之前你告诉我，昨天德拉科·马尔福发现了囚禁格林德沃的地方？”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
“用这种方法引蛇出洞不算是利用吗？”
“除非格林德沃真的死了，否则伏地魔不会放弃寻找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对伏地魔来说不也应该是敌人吗？虽然在神秘事务司时他们打算联手，但很明显这两人的目的完全不同。我可不认为他们会友好相处，伏地魔在盘算着能从他身上获得的好处。问题在于，这好处到底是什么？”
邓布利多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阿不思低下头，看到那枚古老的冈特戒指。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死亡圣器？难道说伏地魔认为格林德沃和死亡圣器有关系？”
“如果我们继续让阿莉和格林德沃通信的话，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提起佩弗利尔三兄弟的事了。”
邓布利多的神情轻微地变化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冷静的模样，快得阿不思没能捕捉到里面藏着的情绪。
“复活石对他没用。”校长说，“隐形衣，不是汤姆的风格。”
“老魔杖！”阿不思的视线从邓布利多修长的手指上掠过，望向了他装着魔杖的长袍口袋，“是了，伏地魔渴望强大的力量，得到老魔杖是关键的一步。你从格林德沃那里赢得了这根魔杖，但是……伏地魔知道它属于你吗？”
邓布利多抽出老魔杖放到了阿不思的手上：“我倾向于他现在还不确定，甚至于，他连格林德沃是否曾经拥有老魔杖都不确定。不过，自古以来老魔杖的传说都伴随着最强大的巫师以及打败他的人，以格林德沃过去的辉煌，伏地魔未必不会猜到，他只是想要更确定的答案。”
“格林德沃对他而言有利可图，所以他派马尔福来寻找关押处。”阿不思第二次近距离端详着几千年来引起腥风血雨的接骨木魔杖，“他太自大了，甚至没想过不小心把格林德沃放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也许汤姆认为格林德沃会帮他先干掉我。”邓布利多快活地说，仿佛听见了什么趣闻的模样。
“五十年前他就没能干掉你，指望现在？”阿不思冷哼着，把魔杖还给了他，“伏地魔真是有股奇怪的自信，他在哈利手中失败了那么多次，却总妄想着自己是注定要杀死哈利的人。而在神秘事务司，他也亲眼看到了你和格林德沃的恩怨绝对不止那场决斗那么简单，居然还盘算着利用他来对付你。”
邓布利多眨了眨眼：“我也猜不出汤姆心里在想什么，不是吗？”
他叹了口气：“先不说伏地魔，昨天马尔福到底怎么回事？”
“他知道了格林德沃的确被关押在城堡里。”邓布利多说，“我在那条走廊设下了魔咒，昨晚马尔福先生一靠近我就得到了消息。他很聪明、胆子也很大，但是不够谨慎。如果这是个陷阱，他立刻就暴露了。”
“所以，他见到了格林德沃？”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他从舒适的扶手椅上站了起来，轻轻挥了挥手。冥想盆缓缓地飘了过来，悬浮在两人中间。他将老魔杖抵在太阳穴上，抽出几缕银色的细长的丝线，放进了冥想盆。
“如果你不想被立刻传送到校长室，最好把你的魔杖移开。”
那是间昏暗的教室，德拉科·马尔福手握着魔杖，尽管夜色很暗，阿不思依然看见了他惨白的脸色。他浑身僵硬着，转动着眼珠查看周围，寻找发出声音的地方。
“你是谁？”
“你心里清楚。”那个苍老的声音说。
德拉科猛地转过头，他的周围空无一人。“你躲在哪里？还是说你是看不见的幽灵？”他颤抖着说，似乎吓得不轻。
冰凉的空气中爆发出一阵大笑，格林德沃似乎被逗乐了：“幽灵？伏地魔在寻找什么？一个被邓布利多杀死的幽灵？他想知道什么秘密？”
“你……”德拉科几乎退到了墙角，“黑魔王让我、让我来和你谈谈。”
“他想拉拢我？”黑巫师冷哼道，“我有什么好处？”
年轻的斯莱特林咬了咬牙，狠声道：“你难道不想报仇吗？黑魔王和你有着一样的理想，他、他能帮你完成你的心愿，报复邓布利多。如果你还有别的什么想法，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会转达给黑魔王。”
那个声音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即又笑出了声：“报复？不，伏地魔不会知道我想对邓布利多做什些什么，他不会明白的。”
“你可以告诉我。”
“听着，小子。如果你只是光想从我这套话，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除非你带着他的条件来，让那个可怜的傻瓜想想清楚，理一理那不剩多少的智商，再来同我谈条件吧！”
格林德沃突然爆发出了怒火，凶恶的声音吓得德拉科膝盖打颤，仿佛前任黑魔王就要冲出来给他来个阿瓦达索命。他的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尖叫，几乎是夺门而出，还差点在门口摔了一跤。
“是你让格林德沃和马尔福接触的？”冥想盆里的画面消失了，阿不思立刻问道。
“我？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阿不思惊讶地睁大了眼：“他？他想干什么——”
“说实话，我不知道。”邓布利多似乎有些累了，“但他提出来也好，我们需要让马尔福先生知道他的踪迹。伏地魔不会善罢甘休，起码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会亲自盯着格林德沃，防止他又有什么……”
“阴谋？”
邓布利多扶了扶眼镜：“……想法？”
“算了吧。”阿不思忍不住说道，“我受够他的想法了，谁知道他在纽蒙迦德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会推理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至今没能忘记格林德沃越狱后的胡言乱语。
“魁地奇比赛快开始了。”老校长忽然满脸轻松地看了看窗外，“今天是格兰芬多对拉文克劳，阿莉也有参赛。”
“那我们走吧。”阿不思说，“黑巫师不能阻止大家打魁地奇，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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