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纵我生生世世》
文/里恩er
第1章
鹧鸪天。
望南国,最接近天的地方。
“嗯……”
一声轻叹从嗓子里窝出来,入口,是冷冽的池水。
苏祀屏息睁开眼,手指几分蜷缩,触感生硬,又缺乏棱角。
手边,是早就被水打磨光滑的卵石。
熟悉的光景。
短短几息,苏祀就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他现在处于鹧鸪天,凉池池底。
细碎的雨滴打破池水的安静,苏祀朝天上望去,灰蒙蒙一片,带着被雨水撕扯开的凌乱。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头墨发在水中缱绻,仿若最上等的锦缎。
足尖轻点,苏祀划开池水,直直朝岸上而去。
长发及腰,未着寸丝。
望着水面中自己的倒影,苏祀轻轻碾过食指关节。
水中的人,是他,桃眸,左眼角下一颗朱砂色泪痣,鼻梁细挺,几分翘的鼻尖上还点缀着一颗黑色小痣。
不是夺舍,不是转世。
“重生?”
“我这种人吗。”
苏祀嘴角挑起一丝不屑,踩着地面上的枯枝,朝山顶住处走去。
余光落在凉池边。
当年他临死前的画面,仿若重新出现。
清澈的凉池池水染成耀眼的血红色,苏祀嘴边挂着笑,看着面前的徐宋,将自己惯用的匕首插进心脏。
那股带着冰冷的刺痛,苏祀到现在还依然记得。
“现在,说,你喜欢我。”
苏祀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到这里戛然而止,他想不起徐宋到底有没有回应他。
不过,对当下的苏祀来讲,徐宋回应没回应都不重要。
他忘了,自然什么都不算。
走到过去素常住着的寝室,一切都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苏祀甚至有一瞬之间的恍惚,就好像是转头就能看见徐宋躺在榻上,睁着一双清冷的眼。
他嘴角挑起一丝笑,从衣柜扯出一件没太染尘的红衣,系扣子的时候,苏祀清晰地看见自己心口上的刀疤。
皱眉一瞬。
关于这次莫名其妙的重生,苏祀有疑惑。
前世,他近乎一生都在为霜雪阁出任务,他干的都是最遭人恨的事情。
杀手不止一个,故而,霜雪阁有一条规矩,就是从杀手出山接任务开始,就会给他们中下一种蛊虫。
杀手若是气绝,便会在蛊虫的作用下瞬间化为齑粉,为的,就是不让杀手的尸体饱受侮辱,也算是给亡者留一份体面。
没看到这伤疤之前,苏祀因为自己寸丝不挂,便以为连肉.体都是重生而来。
可是现在,他之前的想法明显不对。
他的确是死了,可是他没化成齑粉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他是霜雪阁排行榜第一的杀手?
显然不可能。
苏祀想不通。
不过不急于一时,原因,他可以慢慢找。
现在,苏祀只想做一件事。
见徐宋。
但直接这样去见他并不行,他需要乔装打扮一下。
前世,苏祀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称号——“七烛香”,原因非常简单,苏祀出任务,从接,到提人头回霜雪阁,从未超过七炷香时间。
不过传言也就是传言,如果需要杀的人远至异国,七炷香内,也是完不成的。
除此之外,江湖上还有一句传言“请七烛香杀一人,要价甚于一城。”
这话倒是没什么错,苏祀有钱,且多得发霉。
鹧鸪天的地库里宝物众多,苏祀在一众奇珍异宝里挑挑拣拣,终于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鲛纱。
相传,这是深海鲛人族处子的皮肤,且必须要生剥,剥下来以后,于活血中静置,七七四十九天过后,便会形成薄如蝉翼一般的红色鲛纱,从内看外,清晰地仿若没有任何区别,从外看内,倒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当年苏祀得到这个东西,自觉毫无意义,他不嗜血,也不爱滥杀,更没有什么可以送的相好,就把这东西扔在一边吃了多年的灰。
却没想到这专门讨贵族未出阁女子欢心的玩应,今天,他也能用到。
鲛纱对折覆眼,红色轻轻从他的眼睑盖至鼻尖,遮住整张脸最标志性的两颗痣。
一股幽幽的水泽暗香,闻起来,让人有点想睡。
苏祀于铜镜中看自己一眼,手指轻轻碾过食指关节,转身离开,朝山下而去。
他身上这件红袍,徐宋白天黑夜不知见过几百回,穿这件衣服去抟摇山,那就等于把苏祀这几个字写在身上。
不管徐宋对自己是什么感情,但两个人之间,对对方浑身上下任何一个位置,都不仅仅是熟悉。
鹧鸪天和抟摇山位于望南国皇室所在的安流城,不过是遥遥两端,并不相近。
在苏祀的记忆里,安流城很富饶,且算得上祥和,这也是苏祀选择住在鹧鸪天很重要的原因,山下人熙熙攘攘,多了很多他身上没有的生气。
生气可以养人。
这句话是苏祀小时候听到的,不过说的人,已经死了。
苏祀是孤儿,从有记忆开始,便住在极安寺,极安寺是望南国国寺,世代效忠帝王,为帝王主持各种祭祀大事。
当年,苏祀由一个主持带着,但苏祀并未剃发为僧。儿时的记忆很多都是模糊的,只有一件事,他永远记在心里。
五岁那年除夕,极安寺被一群黑衣人血洗,一直带着他的主持顷刻间人头落地,就在苏祀也要被杀的瞬间,再次冲进来了一帮黑衣人,两方缠斗,后来者胜。
他们其中一人,走向苏祀。
“我们是霜雪阁,我们救了你,你要报答,用一生。”
从那以后,苏祀就被带进了霜雪阁,从一夜地狱,变成了夜夜地狱。
雨水砸在脸上。
将苏祀从回忆中唤醒。
他环视四周,行人寥寥,和记忆中安流城的繁华,无一丝相同。
街边的成衣店也只是开了小小一个口,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闭门谢客。
推门,苏祀走进成衣店。
“我身上这种红色,挑一件。”
掌柜是个有点瘦的中年人,听见苏祀说话,整个人都颤了一下,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客官……”
“我这,这就去啊,这就去,你,你不用给钱了不用给……”
苏祀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有些疑惑。
掌柜走到后面去拿衣服,隔着一层门,苏祀依旧可以清晰地听见掌柜在和一个人说话。
“红衣服的,外面来了个穿红衣服的,一身江湖气,会不会是七烛香啊……”
“呸呸呸,你别乱说,你看见的要是他,不就早都没命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老天爷换名这几年,什么都乱套了,江湖上的人多得很,穿个红衣服就是七……就是那个人了?”
“可是,前不久,就前不久,七烛香在安流城连杀三人,我是真的……”
掌柜声音一副吓尿了的怂样。
“我刚打量了一下,那不是个瞎子吗!你小点声,给你衣服,赶紧给外面那客官送去,今天卖这件,咱就关门!”
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声响,听上去是女人把衣服塞到了掌柜手里。
苏祀手指轻轻碾过食指关节。
老天爷换名?
还有,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个,冒牌货。
霜雪阁不管的吗?
接过衣服,苏祀转身在屏风后换好。他放在掌柜桌上一锭银子。
“我问你,现在何年何月何日。”
掌柜整个人控制不住得一抖,就差跪下来,张张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苏祀又放下一锭银子。
“说。”
一个字,冷得像从地狱爬出来。
里面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刚才在里面说话的女人快步走了出来。
他一边朝掌柜使眼色,一边脸上勉强笑着。
“这位客官,现在是明光八年,七月十五。”
“明光。”
苏祀念了一遍。
“何人在位。”
女人目光呆滞了一瞬,掌柜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往后退了两步。
“贱民不敢……不敢随意谈论……”
“说。”
苏祀伸手把一袋钱扔过去,砸在桌子上,发出沉甸甸一声响。
女人和掌柜两个人重重一颤,终于是吓得崩了那根弦,一下就跪在地上。
“原,原,清……清王殿下。”
李蜀翰。
苏祀倒是没想到,不过当年,他对朝廷上的事情也不甚在意。
“现在距离辉同三十八年,过了多久。”
“十,十年……”
掌柜跪在地上瑟缩着,声音也带着颤抖。
苏祀没再继续问。
“那两件衣服,再给我包起来。”
他伸手指了一件红衣,以及一件黑衣。
去抟摇山,还是换成黑色保险一点。
推门,临出去,苏祀看见一行蓝色衣袍的人,手中执剑,腰上挂牌,标着月字。
月来宗?
买东西不付钱,小小一个月来宗,都这么霸道了?
苏祀眸眯起一瞬。
看来这天,确实是变了。
推门离去,苏祀行至密林,足尖轻点,一头墨发飞散,轻功出神入化,不消一炷香,苏祀便到了抟摇山脚下。
山下贴着告示。
苏祀唇角勾起一个笑。
二十年招一次新弟子,他重生的时间,还真是赶巧。
排在队尾。
苏祀想着刚才的事。
假的七烛香,是谁。
霜雪阁,又为什么不管。
苏祀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他不知道的弯弯绕绕,得好好查查。
日暮西垂,苏祀终于在这漫长的队伍中走上了坠云台。
面前记录名字的青年,苏祀认识,好像是叫,欲舟,白长老的亲传弟子。
“不好意思,如不可视物。”
欲舟看向苏祀。
“可视物,眼疾,不可见光而已。”
苏祀脸不红,心不跳。
“如此……”
“在下需向三长老秉明,请此处稍候。”
欲舟伸手捏诀,一道仙雾飞向抟摇山顶。
苏祀清楚仙雾飞向的位置。
散夜殿。
徐宋住的地方,当年,苏祀当他徒弟的时候,也住过一年。
近在咫尺的距离。
“今天就到这里,请尚未排到的各位,明日再来。”
人群在一片哀怨声中散去。
苏祀看向散夜殿的方向,心中有些沉甸甸的激动。
说不上是期待,却又有些雀跃着。
“请阁下稍等片刻。”
欲舟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仙雾带着声音而来。
“不可。”
久违的两个字,这声音,像是冬日里冰下,凉透的深潭水。
“抱歉。”
欲舟行礼。
“请回吧。”
苏祀指尖轻轻碾过食指关节,他清楚,欲舟会在下一刻捏诀传声。
不出他所料。
就在欲舟回一声“是”的时候。
苏祀轻轻说了一句。
“不可吗?”
声音夹着内力。
裹进仙雾中。
苏祀清楚,徐宋一定会听到。
同时,抟摇山,散夜殿。
仙雾带着声音而过,转瞬而逝,未留下任何痕迹。
徐宋握着手中残卷,怔住。
墨迹于一瞬间染黑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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