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学的早读课都比较没精神,学生读书读得像老和尚念经,嗡嗡嗡嗡,一排教室走过去,会以为自己进了蜜蜂养殖园。
同学们身体被禁锢在座位上,灵魂却还沉醉在无拘无束的假期,十分钟不到,后排好动的男生们纷纷竖起语文书当遮挡,躲在书后玩手机、以及畅想自由自在的课间活动。
班里只有三个位置还空着,会长大大、一班班长,以及学生会成员乔某。
“咱们班班长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忘了他身为班长的责任?”商量完待会下课去不去超市的人生大事,男生们开始东拼西扯。
“难道你更想被校霸盯着读书吗?”
“那也不是!”
女生们虽然也不太想读,对比起来还是比较守纪律,只有靠窗的几个女生偶尔转过头,向校门看去。
林栖正在和人一起检查纪律,着重抓迟到人士。
明世校园辽阔,维护美好校园环境,学校的学生们承担了起码一半的责任——一旦违纪被抓,就得扛起扫把搞卫生。
开学第二天,一个暑假养出来随心所欲的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会长的迟到名单上已经写满了一排,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早上七点多,温度还没有攀升到骄阳似火的程度,只是站久了,还是会觉得渴。
“会长,我去买瓶水。”一同查纪的许听月盖上笔帽,顺口问:“你喝水吗,要哪种?”
林栖目光从校门口处收回来,微微垂眼,对她笑了一下:“矿泉水就行,谢谢你了。”
“不客气。”许听月摆摆手,轻盈地跑开。
没多久,又有几个显然是睡过了的学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进校门,他们本想就这么冲进学校糊弄过去,奈何会长眼力太好,一眼就辨认出这几个跑出狂野表情包的学生是谁。
“姚致,尹泽辰,丁盛枫,”林栖习以为常地提高了一点音量:“明天去打扫篮球场。”
“啊——不要啊爸爸!求放过!”被点名的男生们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奔跑的步伐倒是半点没有停顿。
许听月买好水回来,撞上鬼哭狼嚎的几个人,不由得幸灾乐祸:“让你们天天迟到,活该咯。”
男生们更加悲愤了:“哪里天天了,这才开学第二天!”
许听月没再理他们,蹦跳着回到林栖面前,把水递给他:“会长,给。”
林栖接过,又说了一声谢谢:“钱等会转给你。”
许听月没有拒绝,因为知道拒绝也没有用,林栖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哪怕只是一瓶水。
“快要下课了啊,”许听月看了眼时间,说:“会长,我们什么时候撤啊?”
学生会只用记录早读课前迟到的学生,再往后迟到的就不归学生会管了,只能让班主任亲自教育。
林栖说:“你有事可以先回去,没关系的。”
“我也——没有事。”许听月倒是很光明正大:“与其在教室里背书,我还不如在外面检查纪律呢。”
她性格好动,不是很能坐得住,待在教室里能憋疯她。
林栖弯起唇角,没有评价。
早读课快要结束,林栖也合上名册准备回教室,只是走了没两步,身后就传来自行车尖锐的刹车声响。
不知道是骑得多快,才能刹出这么大的动静。
“会长,爸爸!等等我们。”乔煜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
林栖转过头,玩笑地回了一句:“迟到了还敢喊我?”
乔煜不是一个人迟到,池越也迟到了,但他一句话没说,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这两个人不知道是干嘛去了,裤子上还沾着点黑色的污迹,乔煜趴在车头上,宛如一条濒死的咸鱼。
池越倒是很平稳,手还捏在刹车上,头微微偏着,没往他们的方向看。
“他妈的,累死老子了,我他妈最后十分钟从家门口骑到学校,我简直是神。”
许听月从林栖身后探出头,“吹吧你就,迟到这么久,我看你是夜里做鬼去了吧。”
“草,你怎么在这?”乔煜一激灵,坐直了。
“今天就是我和会长一起查纪啊。”许听月说着,从林栖手里拿过名册,哗哗写下乔煜的名字,重新塞回会长的手里:“好了,你的名字,我记下,你的值日,记得做。”
“别啊——”
林栖接过,无情地忽略掉乔煜哀嚎的声音,在纸上写下另一位迟到同学的名字:“你俩干什么去了?”
“池越车坏了,修了半天,”乔煜说:“我就不明白这破车有什么好,坏了就扔了嘛,他非要修,我就帮他一起修咯,结果一修就修迟到了,会长大大你可以看在我这是乐于助人的份上把我的名字划了吗?”
“哎。”许听月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盯着池越的车看了又看。
碳黑车身,造型招眼,横杠上印着车标,是无数爱车人士梦寐以求的牌子。
怎么看也和“破车”扯不上关系。
但吸引她注意力的不是车牌,而是,这辆车好眼熟。
仔细想想,不就是前天才在学校论坛和各大群里刷屏过的、校霸带会长的那辆吗?
许听月“噫”了一声,池越被她古怪的目光盯得皱眉,喉结一滚,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
他没理还在和林栖讨价还价的乔煜,转向车库。
林栖仿佛没有看见,学校里其实是禁止骑车的,不过看在快要上课的份上,会长大大也不是不能放过他一马。
上午第一节课是语文。
语文老师姓赵,是个富有文艺情怀的中年男人,一双眼睛笑着的时候和蔼可亲,不笑的时候雷霆震怒。
他拿着连夜改好的卷子,站在讲台上叹气:“就一个暑假,你看看你们考的都是什么东西,语文有这么难吗?背书有这么难吗?”
学生异口同声:“难——!”
“难什么难,”赵老师一拍桌子:“天天祖国母亲祖国母亲,你们连祖国母亲的话都学不好,还怎么当祖国母亲的孩子!看看你们刚开学就没精打采的样子,全体起立——!这节课站着听!”
学生们:“……”
等到学生们全都站起来、教室里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赵老师才满意地点点头,审视的目光扫过全班。
不小心和老师撞上目光的学生都连忙低下头,努力摆出弱小可怜又认真的姿态,试图唤起老师心里的一丝同情之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同学都考得那么差,有些同学就很值得表扬,”看到林栖,赵老师终于露出那么点慈祥的意味:“像林栖、沈夏,这两位同学就考得很好,大家掌声鼓励一下,以后也要多向这两位同学学习。”
作为一个从幼儿园起就一直获得小红花的学霸,林栖哥哥早就习惯了老师的表扬,他一低眼,态度诚恳地回道:“谢谢老师。”
“嗯,你们两位同学坐下。”赵老师慈爱的语气仅仅维持半句,下一句,他又换了语气,点名批评了几位考倒数的学生。
最后,他目光落在了池越身上。
池越高一也是他教的,对池越的语文水平,他已经骂到词穷,现在一时半会都想不出还有什么话没说过。
“还有池越同学,你啊,唉。”赵老师这回是真心实意的叹气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但凡把用在数学上的脑筋花一半用在语文上,你语文成绩都不会这么差。”
池越认错态度也很诚恳,一言不发,任由老师批评。
“这样吧,”赵老师看看他的位置,又看看他的同桌,一拍脑袋,突发奇想:“你就和林栖同学成立一个互助小组,每天监督对方背书,一直到背出来为止,怎么样?你不听老师的话,会长的话也该听一听吧?”
后一句他是以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毕竟在老师心里,有时候,同龄人的督促比老师一味的批评更加有效。
池越:“……”
全班同学:“……”
啊这,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宿敌吗?
也太刺激了吧。
池越下意识看向林栖,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跳霎时加速了一下,脱口而出:“我不——”
“好的老师,我没什么问题。”
林栖的声音似乎有一点冷淡,但的确是没有拒绝。
“很好。”赵老师点点头,又问池越:“你什么?”
他刚刚没听清。
池越:“……没什么。”
“好,那就这么定了,让我们再为全班第一对互助小组鼓掌,希望池越同学能够在林栖同学的帮助下取得好成绩,摆脱倒数第一!”赵老师边说边带头拍了两下手。
池越:“…………”
全班憋笑。
乔煜语文也不咋地,不敢笑出声,憋到浑身颤抖。
这他妈的,语文老师的语气,怎么就那么像家有大龄剩汉的老母,终于费尽心机把儿子嫁出去,语气都是难以抑制的解脱和愉悦?
故意的吧,这一定是故意的吧?
课上到一半,赵老师还是大发慈悲,让学生们都坐下听课。
池越有点走神,时不时就要偷看一眼同桌。
一次、两次、三次……
林栖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忍无可忍地问:“池越。”
池越犹豫地回了一声:“啊。”
“你,对我监督你背书,到底有什么意见?”
池越:“……没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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