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灭门案
chater 9
一大早, 薛芃刚到市局,就和冯蒙请了一小时事假,离开实验室就往禁毒队的方向走。
禁毒队后面有一片空地, 还有几间房。
空地上, 警犬训导员王超,刚在盆里调配好狗粮,不远处有几只警犬蹲坐在地上,背很直,张着嘴。
可是王超调好狗粮后却迟迟没有下令, 警犬们也不敢动,就直勾勾的看着这边。
王超却从旁边的小凳子上端起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大快朵颐起来。
直到一碗面稀里糊涂的下去了, 王超打了个嗝儿,见警犬的口水已经流了一地,但身体还是一动不动, 王超这才说“行了, 吃吧。”
几只警犬立刻冲上前,把头扎进盆里“吧嗒吧嗒”的吃起来。
薛芃就站在不远处,目睹了王超整个“不是东西”的操作, 直到王超转过身,对上薛芃的目光。
王超咧嘴一乐, 薛芃走上前, 就听他问“又来看巴诺”
“嗯。”
“你等着啊, 我给你叫去。”
王超很快离开, 不会儿就牵出一只德牧, 正是巴诺。
巴诺一见到薛芃, 就高兴的摇尾巴。
王超松开手, 巴诺就朝薛芃跑过来,薛芃也笑着蹲下身子,顺着巴诺的后脖颈。
等王超上前,薛芃仍没有松开巴诺,只问“对了,巴诺是不是今年退役,领养手续怎么办”
王超一顿“嘿,我刚想告诉你,今天多陪陪它,过了今天,巴诺就不在这里了。”
薛芃愣住了“怎么,你们向社会开放领养了不是说体制内的可以优先考虑吗”
王超刚要说话,就看到这时走进院门的身影,笑道“哦,正主来了。”
与此同时,刚踏进门口的陆俨,也跟着喊了一声“巴诺”
巴诺叫了两声,遂拔地狂奔,朝陆俨飞扑过去,抬高上身,将爪子搭在陆俨大腿上。
陆俨也笑着弯下腰,一手扶着巴诺的后脖子,一手在它腰背后来回顺毛,一下接一下,巴诺很快就舒服的斜躺在地上,让陆俨顺它的的腹部和后背。
薛芃走上前“原来是你。”
陆俨扬了下眉“什么是我”
王超这时笑道“刚才薛芃还问我领养的事,被你捷足先登了呗。”
陆俨“哦”了一声“你也想收养巴诺”
薛芃扫了一眼巴诺的反应,又扫向陆俨,说“你手续不是还没办么,要不要k一下”
随即还不等陆俨回应,就对王超说“我的条件也符合,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择优录取。”
听到这话,陆俨动作一顿,很快直起身,巴诺也跟着起来,蹲坐在陆俨腿边,仰着头看着三人。
几秒的沉默,王超尴尬的笑了“那你们想怎么k”
薛芃看向陆俨,说“我记得你一个人住,就在单身宿舍,一个小套间,白天你不在家,就把巴诺放在那么小的屋子里关着”
一开始陆俨还不是特别当真,以为薛芃只是有意而已,听到这他才明白,这是下战书了。
陆俨沉默了两秒,便双手环胸,回击道“我昨天特意收拾出一间屋子,专门给巴诺,平时我起得早,睡得晚,早晚都可以带它出去遛。而且,你好像也是一个人住。有时候加班忙,你干脆就睡在市局实验室了,巴诺怎么办”
说到挖掘“敌人”的弱点,逐一击破,这一向是陆俨的强项。
薛芃一顿,飞快的说“等以后巴诺来了,我一定天天都回家,而且我家地方大,它活动的开。”
“哦。”陆俨淡淡应了,“的确很大,而且还有很多瓶瓶罐罐,玻璃器皿,你就不怕巴诺碰坏你的实验仪器”
薛芃的眼神渐渐锐利了“巴诺受过训练,不会拆家的。”
“话是不错,但就算是短毛狗,也会有毛,做实验最好是无菌环境,不适合养猫狗。”
“你”薛芃冷着脸,刚吐出一个字。
陆俨很快将她打断“如果养在我那里,我住的地方距离市局很近,你想看它,我随时都可以把它带过来,可是你住的地方已经出城了,我想见巴诺,会有很多不方便。要是以后巴诺想我了,怎么办。”
薛芃“”
陆俨难得一见的口才了得,尤其是这最后一条,令薛芃根本无法反驳。
薛芃垂下眼,对上巴诺的眼睛。
巴诺的眼神干净单纯,它盯着几人,似乎隐隐也有感觉,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整个警犬队,除了训导员,巴诺和陆俨、钟隶的感情最好,禁毒队时常要出去执行抓捕毒贩的任务,两人和巴诺配合的最多,平时没有公务,也会经常过来喂它,给它梳毛、洗澡。
直到一年前,陆俨和钟隶一同出任务,两个人去,却是一个人回。
钟隶出事之后,巴诺也曾被派去现场追寻钟隶的气味。
可是因为经过化合物爆炸,人的气味已经被掩盖破坏,两队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半个影子。
直到最后,不死心的巴诺嗅到了一点味道,终于在角落一个重物下面,发现一条人类男子的半截小腿。
后来经过检验证实,小腿确实是钟隶的,是被人砍断的,而且砍断的时候人应该还活着。
至于钟隶的腿到底是谁砍断的,后来刑技人员也在现场通过痕迹取证进行过分析,显然当时钟隶的腿被重物压住,现场又太过危险,为了逃生,就只能砍掉小腿。
如果是他自己动的手,那他应该是爬出去的,可是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血液拖行的痕迹,反而找到一些滴落痕迹,这说明钟隶不是自己离开的,是现场有毒贩砍断了他的腿,把他带走。
那么这些毒贩,是不是已经发现了钟隶的卧底身份
如果要灭口,一枪就够了,这样带着一个大活人上路,是为了要套取情报,方便日后反侦察,还是想进一步打击报复
反过来,如果毒贩不知道钟隶的身份,砍断腿只是为了方便把人救走,那么等事情平息之后,钟隶为什么迟迟没有现身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关于钟隶的生死,也渐渐有了“答案”。
事发后一个月,陆俨和薛芃还抱过希望,也许是他重伤未愈,找不到机会回来。
事发后两个月,这种希望就减少了一大半。
接着是三个月、四个月半年、一年,直到现在。
钟隶已经牺牲,这基本是可以肯定的。
禁毒队内部不能对外声张任务,就在队里办了一个小型仪式,悼念钟隶,追封钟隶的功绩,以及授予陆俨第二个三等功。
在陆俨养伤期间,母亲齐韵之和继父秦博成也来看过他。
陆俨心里始终装着一个问题,迟迟问不出口。
直到那天齐韵之又来了,陆俨忍不住,终于发问“妈,在林队下令救人之前,你有没有和秦叔叔说过什么”
齐韵之一愣,眼神闪烁,显然是有隐瞒。
可陆俨还想听她亲口说,便又问“比如,一定要把我救出来,一定要保住我的命,这样的话。”
这之后,陆俨和齐韵之又聊了很久,气氛一时低迷,很不愉快。
直到齐韵之唉声叹气的离开,才在门外的把手上发现挂了一袋子补品,是薛芃送来的。
显然屋里的谈话,薛芃也听到了。
自那以后,薛芃和陆俨就疏远了联系,陆俨心里也有数是为什么,自知没有颜面为自己辩解,两人的关系慢慢的也就淡了。
事实上,钟隶的死直接影响的不仅是陆俨和薛芃,还有巴诺。
钟隶的断腿是巴诺找到的,王超说,巴诺因为这件事受到很大打击,一个月来始终没什么精神,还有绝食的迹象。
等陆俨养完伤回来,巴诺才重新振作起来。
王超说,一个月了,就没见过巴诺这么高兴过,明明没怎么吃东西,闻到陆俨的气味,听到他的声音,却一下子直起身来,叫声中气十足,就连训导员都差点拉不住它。
这些事,是在钟隶出事后几个月,薛芃才听说的,那时候她和陆俨已经开始“冷战”。
如今一听陆俨说“以后巴诺想我了,怎么办”,薛芃心里一软,又看了看巴诺的眼睛,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道“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巴诺。是不是以后要是我想去看它,随时都可以去。”
陆俨一顿,有些惊讶,却也是如释重负“当然。”
薛芃轻笑了下,扫了他一眼,刚要说话,这时手机进来一条微信,薛芃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叫张潇的高中同学发来的。
“老同学,忙呢么方不方便说话,我想和你打听个事。”
薛芃一顿,很快就明白了张潇的来意。
张潇毕业后就做了记者,一直在跟社会新闻线,这两年时不时会从薛芃的微信上蹦出来,每次都是因为命案。
但薛芃因为专业操守,从没给张潇透露消息,偏偏张潇打算一棵树上吊死,就算薛芃一个字都不说,却依然每次都来问她。
薛芃下意识叹了口气。
陆俨问“怎么了,谁的微信”
薛芃“张潇你还记得么高中那个。”
陆俨回忆了一下,摇头“没印象。”
“就是负责每天中午广播站那个女生。”薛芃提示道。
陆俨这才恍然“哦,就是那个很八卦的,经常利用广播站报一些小道消息。”
“对,就是她,她现在比那时候还要八”薛芃一边说一边扫向手机,这时张潇已经发来好几句消息。
薛芃一看之下就愣住了,话也哽在半截。
张潇“嘿嘿,你说巧不巧我爸妈住的那个小区,昨天不是抬出去一个老太太的尸体么我妈说刚好那个老太太她认识,刚好从楼上往下看,还看见你了。我晚上刚回家,她就跟我念叨这老太太的事儿。我就想来跟你证实一下,到底老太太是不是被儿子、儿媳毒死的啊”
薛芃的眉头渐渐皱起来,随即将手机递给陆俨。
陆俨开始还没当回事,直到耷眼一看,也是一愣。
毒死的
张潇的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陆俨“问问她是不是听到家人说起过什么。”
薛芃点头,很快打了一行字。
不会儿,张潇回道“就是我妈听那个老太太说过,说儿子想她死,肯定是给她下毒了咦,难道是真的我去,那这可是大新闻啊”
薛芃一阵无语,很快说“我什么都没说,事情也还没证实,你不要出去瞎说瞎写,散播谣言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可张潇却没回。
几分钟后,薛芃和陆俨往办公区方向走。
路上陆俨给东区分局的齐昇拨了个电话,得知齐昇那边手续已经办好,也让钟钰签署了解剖同意书。
法医陈勋和痕检孟尧远都已经做好准备,即刻尸检,一旦经过解剖和切片检验后确定案件性质,下一步就是到李兰秀家二次取证。
而和钟钰一起待在医院的东区分局同事,也发来消息说,高世阳的情况很不乐观,现在不仅是肾,其它脏器也纷纷出现衰竭现象。
而最大的问题就是累及脑,已经发展到中毒性脑病。
就在昨天下午,齐昇队里的刑警,已经简单调查过高世阳和李兰秀以前工作过的化工厂,证实两人曾经换过两次工作,都是化工企业。
最早待的那家工厂,他们是有机会直接接触到化合物的,但近二十年已经远离一线。
再后来,高世阳就升到了副厂长,一线接触更是少之又少,李兰秀则去了化工第三方质检公司。而质检公司的防护一般都比较到位,起码比化工企业要安全得多。
这样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五年前,便相继退休。
也就是说,如果两人是因为接触化合物的时候中了毒,毒性再慢,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作,而且发作时间还这么巧合。
那么高世阳和李兰秀的慢性中毒,就很有可能和家人有关。
得到进一步消息之后,齐昇很快联系留在医院的刑警,让他私下和医生沟通过,尽快出一个尿汞测定,再结合肺片,和高世阳种种症状来看,确定是慢性汞中毒。
齐昇将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陆俨,还说就在刚才,已经让人把钟钰带回东区分局,接受问询,正式立案侦查。
直到切断通话,陆俨面色凝重,脚下一顿,再一抬眼,对上薛芃的目光。
薛芃始终没有走远,隐约也能听出来他们话里的意思,还没等陆俨开口,便问“到底什么毒物”
陆俨说“慢性汞中毒。”
汞中毒
薛芃愣住了。
汞就是水银,中毒会有急性和慢性之分,一旦中毒,就算救过来,像是这种重金属也无法代谢干净,会有一部分永远的留在体内。
薛芃想了下,边走边说“如果是汞中毒,倒是很符合高世阳病发的症状。急性的标靶主要是肾,其次才是脑和消化系统,但如果是慢性的,主要伤害的就是脑,其次才是消化系统和肾。我记得昨天高世阳在饭店里,就是无缘无故的和一个中年男人吵了起来,说话也有点不清不楚的”
陆俨接道“后来我跟去医院,见过高世阳的肺片,上面有很多白色的小点,应该就是水银沉积。”
薛芃很快给孟尧远发了信息,将情况告知。
孟尧远很快回了“收到,我们这就准备开始。”
薛芃对陆俨说“如果高世阳是汞中毒,那么李兰秀也有可能是。他们现在开始尸检,中午就有结果了,等消息吧。”
陆俨“下午返场取证,就针对汞中毒这条线所搜查。”
说到这,薛芃忽然想起一茬儿“对了,两位老人的儿子呢,到现在也没听到他的消息。”
“一直联系不上。”
薛芃瞬间不说话了。
其实这种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要么就是躲起来了,要么就是遇害了。
一声轻叹,薛芃低下头,盯着地上的影子,喃喃道“不管是儿子还是儿媳,都够丧心病狂的。”
“而且”陆俨也站住脚,直视着前面的刑侦大楼,说“还非常有耐心,非常偏执,懂得一点一点下毒。”
同一时间,支队几人也刚忙过一阵,趁着喝水休息的功夫,聊了几句前晚微博上女模特死在自家的新闻。
随即张椿阳话锋一转,忽然提起昨天回来路上,孟尧远调侃薛芃和陆俨已经开始见家长的事。
按理说,这种内部八卦,最应该大惊小怪的是李晓梦才对,可她听了却非常淡定,还说“就算发展到这步,也不稀奇啊。”
张椿阳立刻来劲儿了“呦,难道你又有新消息”
“那是,是法医助手小晨告诉我的。”
可她还没说话,就被张椿阳打断了“等等,小晨不是跟季法医出差了吗”
“已经在回程路上了,而且那他也可以在出差的路上告诉我呀”
此言一出,连方旭和许臻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李晓梦清清嗓子,说“这事儿,还得从九年前说起对了,薛芃姐姐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薛芃的姐姐薛奕,于九年前,被女同学方某某刺杀在北区十六中的天台上,当场身亡,这事不仅曾在江城各高校里轰动一时,后来还作为青少年犯罪的典型案例,在公大的授课里出现过。
只不过当这件事作为一个典型案例时,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案例中死者的妹妹,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还是工作中的同事。
直到薛芃进了市局,她的背景也跟着一起在私下流传开,刮过一阵不小的风,但时间久了,渐渐也就淡了,这两年大家也没再提起过。
李晓梦说“陈凌那个案子,一开始我和方旭去狱侦科取资料的时候,当时还接触过方紫莹。方紫莹一听我们是市局来的,就立刻追问我们,薛芃是不是也来了。我们一看资料才发现,原来这个方紫莹,就是薛奕案里的凶手方某某。”
张椿阳听的一愣“还有这么一出那薛芃有没有什么特殊表现对了,许臻,后来是你跟陆队一起过去的,有发现没”
许臻说“没有,第二次去狱侦科,薛芃和方紫莹根本没照面。”
李晓梦接道“第二次是没接触,但是第一次有啊。你们还记不记得,陆队曾经叫薛芃和季法医去给几个囚犯取证来着就那次,是小晨亲眼看见的,方紫莹突然一把抓住薛芃,还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薛芃当时脸色就变了”
“我靠”张椿阳反应最大,连忙追问“然后呢方紫莹都说啥了”
就连方旭和许臻,都不约而同的发出问号。
李晓梦“那小晨没听到,但他说陆队肯定听到了,因为当时陆队挨的很近,就在薛芃身后。而且陆队当时的姿势像是在保护薛芃,应该是怕方紫莹伤害她。”
张椿阳“这也很正常吧,方紫莹毕竟杀了薛芃的姐姐啊,而且这也不能说明他俩私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还有没有更震撼的”
李晓梦继续道“更震撼的来了就前两天,小晨和北区分局的人聊闲天,对方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哎,谁能想到当年薛奕案的目击证人之一,后来会成为咱支队的副队长啊”
这下,群里彻底鸦雀无声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回应。
孟尧远“我去”
张椿阳“陆队是目击证人”
方旭“不可思议”
许臻“”
李晓梦总结道“综上所述,薛芃最伤痛的经历,陆队全都见证了,而且一直陪伴至今,不离不弃,所以发展到见家长的程度也很正常啊说不定啊,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而且好事将近呢”
可李晓梦刚说到这,陆俨就进来了,脸色严肃,眉眼锐利,刚一跨进门口,就说“都别聊了,准备出任务。”
几人立刻起身,齐刷刷盯着陆俨。
陆俨站定,说“东区分局人手不够,需要协助,下午要分成两组人,去高世阳和李兰秀的住处取证,还要腾出人手去寻找两人的儿子高力鸣的下落。高家四口的社会关系全都要查,包括邻居。现在得到的消息是,李兰秀生前曾经和邻居提过,怀疑儿子在给她下毒。至于儿媳钟钰,现在已经去东区分局接受问话。所以接下来咱们调查的目标,除了下毒,还要确定犯罪嫌疑人,下毒者到底是儿子还是儿媳,还是两人联合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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