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忠平在长廊上找着谢珉时, 他正独自站在那儿,一身干净白袍配上月色,本该冷清孤高, 偏偏人在发笑,锋利感顿减,多了份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灵动鲜活。
不知道在笑什么。
谢珉见俞忠平过来, 敛了笑走过去, 凉凉道“楚王打算如何安排我”
喜欢打哑谜的萧绥一反常态道明喜厌要求, 却并未说自己如果想清楚了,他还收不收自己, 眼下他畅通无阻地进入楚王府, 萧绥的意思已分明。
人他要。
只是他晚上就来,不知他是否惊吓。人送到了, 自己无所畏惧,就不知道萧绥敢提,敢不敢收。
还是推三阻四, 是个孬货。
白日里迫他失态, 如今总要杀他威风。
俞忠平瞧他神色间有几分杀敌一千的意气, 就不免想到了日间王爷说的驯烈马,这谢珉皮是软的,骨头硬得很,的确称得上烈。
王爷驯的烈马都是稀世名马, 以烈马作比, 王爷打心眼儿里是瞧得上他的。
俞忠平跟在萧绥身边,见过几次萧绥驯马。
这驯马, 马烈, 驯马者更烈, 以烈制烈,以暴制暴。烈马只服更凶悍的驯马者,只有结结实实被训得抬不起头,才真真正正服帖,过后不会反复。
俞忠平这会儿清醒一点,甚至分不大清,他家王爷如此干脆利落地叫他把人往卧房送,是不是真打算真刀真枪地驯,还是要先验一验,这马够不够烈。
四目相对,谢珉的眼亮如夜星,俞忠平想到接下来的事,尴尬劲又上来了,吞吞吐吐半天,只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来便是。”
谢珉被俞忠平引到了浴池外。楚王虽缺大量现银,府邸还是豪奢无匹的,眼前雾气氤氲的浴池不比宫中宠妃沐浴的汤池小。
俞忠平咳了下,道“那个王爷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吧”
隔着水汽,他瞧不清谢珉神情。对面人无言片刻,轻笑几声,说道“明白了,很透彻。”
他说的很慢,本来清冽的嗓音,混着白茫茫的水雾,都有些模糊慵懒起来,听的人心痒痒。
俞忠平松了一口气,心道还是聪明人好说话,省了尴尬,他想着谢珉日后便是自己人了,体贴道“你要不要人伺候若不喜欢,我便叫他们出去,在外头等你”
他指了指侍立在浴池两侧的眉清目秀的下人。
王爷府上丫鬟极少,一是他常年不在京城,二是他不好女色,怕府上女子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麻烦,是以府上侍奉的多是男儿。
这会儿那些个侍奉的也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
谢珉说“我自己来。”
“那好,”俞忠平点点头,关照道,“王爷爱洁,所以你务必”
谢珉打断“我定然会好好洗,他沐浴了吗”
俞忠平一愣“你问这作甚”
“刚听你说,王爷那儿宴还未散,”谢珉直言不讳,“我怕他酒气连天又臭汗淋漓地同我一道。”
“你胆子是真大啊”俞忠平叹为观止,旁人哪敢要求楚王,喜迎还来不及。
他莫不是这点得了楚王青眼
毕竟主子遇着的男男女女,都因他的身份,将他供起来,不把他当个普通男人,而是当个神。
俞忠平道“这你放心,王爷向来严于律己,要求旁人的,自己多半会率先做到,在军中是这样,平日里也未有松懈。”
谢珉一怔。想起了白日里萧绥说的话。
“如果你要求我,那你必须也是。”
“我不会同和我无感的人做,当然也不会和对我无感的人做。”
双标一词竟难得地同萧绥无关。
这样跟他的话,就更有保障了。
其实抛开萧绥要完全掌控他这点,萧绥绝对是顶级金主,他身上的其他任何特质,都让谢珉觉得他可靠,值得长期信赖利用。
“你动作快些,我在外头等你,过会儿领你过去。”俞忠平让浴池周围伺候的人都出去。
谢珉看他,准备等他走了自行更衣,俞忠平左顾右盼,见人都走光了才贴近谢珉,将袖子里一早藏好的东西塞给了他。
谢珉攥着那个长方体小匣,手不自觉有些发紧。他意识到这有可能是来真的,在此之前,一切还有些虚幻感。
“这是我自己调的,王爷没吩咐,”俞忠平又咳了下,“你应当知道我会医术了,你我好歹相交一场,你用不用随意,我主要怕王爷伤了你”
许是热气熏的,谢珉白皙的脸上浮现薄红,他冷道“多谢。”
然后将俞忠平推出去,自己更衣了。
俞忠平立在外头闷笑。张牙舞爪的谢珉,脸皮倒是出人意料得薄。
浴池里,谢珉将自己整个没入池水中。正值夏日,池水的温度稍比皮肤高一两度,微温而不冰冷。
他要平复下名为羞耻的无用情绪。
他只给自己一两分钟,憋不住气了,时间就到了,他就必须重新恢复平静,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哗”一声,他从池水中钻出时,已泰然处之,他简单清洗自己。谢珉向来爱干净,这个过程耗时并不久。
池子边俞忠平给的东西还放在那儿,谢珉出去时,拿起了它。
他不用。
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在池子里尴尬地用萧绥要真想上他,那他就当着他面儿用,要尴尬一起尴尬。
凭什么情绪是他的。
在外头等候的下人,盯着从微热的水汽中走出来的人,目光发直。
他们一想到这人马上是王爷的,立即低下头。
从这个角度,他们只能瞧见那人一双白皙姣好的脚,和半截光滑如瓷的腿。
俞忠平看了一眼,立即别开视线,不敢在看,心道王爷虽不好风月,挑美人的眼光倒是一流。
俞忠平将谢珉送进主子的屋,贴心替他关上房门。
萧绥还没有来,谢珉在萧绥屋子里逛。萧绥似乎没有在卧房处理公务的习惯,卧房布置极简约,书倒是不少,全整齐摆在架上。
窗棂边还放了几盆花,谢珉扫了一眼,都是那日他同萧绥下棋时见过的名花。
谢珉并没有乱摸乱碰,走了一圈后,回到桌边站着。
待了一会儿,听见推门声的刹那,谢珉蓦地回头,身后萧绥已关上了门。
谢珉听着门关上的细微动静,呼吸莫名有些急促,昏暗的房间好像成了某种牢笼,烛火晃荡,这里又似乎是舞台,只不过观众只有萧绥一人。
萧绥扫了他一眼,也只是无波无澜地扫了一眼,便走到一边的书桌前坐下,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他甚至拿起案上看了一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仿佛眼前站的不是绝色,而仅仅是一盆他精心栽培的名花,供他无聊的时候,施舍两眼。
谢珉走过去,问“王爷没让护卫拦我,如今为何又无视我莫不是想看看我的诚意,再决定要不要搭理我”
萧绥将目光从书页上移开,抬头看他。
谢珉的鬓发潮湿,唇红得鲜艳,像第一次出现时一样。
区别在于,先前他是淋过雨浑身冰凉的,这一回,是沐浴过后散发热气的。
声音没了日间的清冽,更低更慵懒,说话的语调像只发情的猫儿。
萧绥缓缓收了视线,目光滚过书页上漆黑的字,道“诚意”
谢珉突然笑了。
“笑什么”
一只白璧般的手搭上书页,将密密麻麻的字捂得严严实实,萧绥半个字都看不到了,入目的只有这么一双惹眼的手。
萧绥似笑非笑抬头,谢珉的指头已经勾住书底部,微微用力,萧绥从善如流,卸了手上的力,谢珉将书从他手里一点点抽出。
谢珉腕上像是忽然脱了力,那书“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萧绥冷笑“你好大的胆子。”
“王爷这会儿在看我,没看地上的书,说明我比书好看。我就说我怎么可能没一本破书好看。”
萧绥先前喝了许多,眼神却清明得很,如今盯着谢珉的眸光才有些发沉。
案和椅子之间着实逼仄,二人身量又高,一站一坐,谢珉只能稍稍贴近,微分腿,用腿慢慢夹拢了萧绥叉开的长腿。
这种姿势,萧绥只能仰视他,谢珉的长发簌簌垂下,落在他肩上,时不时拂过他脸侧,带去一阵痒意。
“你这是做什么”
“王爷再问下去,可就太不识趣了。”
萧绥笑了“我倒是第一次听人当我面儿说我不识趣。”
“王爷在夸我特别。”
萧绥眉梢一提。
谢珉不再理会他。
谢珉在靠近,为了能对上他的脸,萧绥只能逐渐靠上椅背,被动抬头。
莹润的肌肤在眼前晃荡,那人在往下坐,出现在萧绥视野里的,逐渐变成了湿润微红的唇。
萧绥本来还是不置可否的表情,忽然冷笑“其实我可以更不识趣一点。”
谢珉一惊,背后一只大手钳制住了他的腰,让他无法再往下。那只手很烫,热量透过薄薄的衣裳传来,烫得他微微心焦。
但他下一秒又笑“王爷不喜欢这样吗我都洗干净了”
萧绥对上他视线,冷冷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最后说的话”
谢珉想了起来。
即使是干你,也得按照我的节奏来。
“没忘。”
萧绥往后撤了椅子,退开道“衣服脱了。”
谢珉佯装的笑彻底消失了。
“我以为王爷让我穿着,是想自己替我脱。”
萧绥道“你在拖延时间。既然愿意被我上,脱。”
他神情冷酷起来,语气不容置喙。
谢珉紧抿着唇,低头不再说话,他偷吸一口气,有些僵硬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腰带。
那里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像个礼物。
还是自己拆封那种。
萧绥道“动作那么慢,觉得羞辱”
谢珉一点点笑了起来“怎么会呢是羞耻,是情趣,王爷未免太过猴急,我脱便是。”
他如果心甘情愿被萧绥上,就不会该有如此浓烈的羞辱情绪。如果他做不到,就是他只有欲,打心底还不愿意。
萧绥冷眼看他,锋利的眉眼似乎要将他洞穿。
谢珉无数次孤身一人面对重大场合,孤身一人站在人生的转折点,他也怕,但他知道,很多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不害怕了。
就像一场考试,一场表演,最焦虑恐慌的,永远是未开始前的那一刻。
一旦开始,想的就是,自然而然做下去就好。
脱一件衣服,比他以往做的绝大部分选择,都要简单得多。
也没有什么不可预计的后果。
只是一场无比契合的欢爱。
只是他不懂,为什么在萧绥的注视下,这种焦虑抉择感,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要赢,他要赢的漂亮。就在几分钟前,他明明可以,所以他现在也可以。
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他要谨记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倌。他的情绪反应过度了。
萧绥喝了口凉茶,道“不愿意可以走。”
谢珉只笑,灵活的指头干脆利落地抽开光洁柔软的腰带。他本就只穿了一件,王府的衣料,不像平民穿的粗糙劣质,衣料滑得很,几乎腰带抽开的刹那,他身上那件白衣,就已经半褪到了肩头。
露出的肩浑圆,肌肤白到晃眼,再往下
萧绥眼里瞬间起了暗火,喉结悄无声息滚了两下。
谢珉故意一般,脱得很慢很慢,眼神若有若无的在看他,逐渐露出的每一寸,都叫人发狂。
“王爷要求的,王爷喜欢吗”
他问的是这一句,似笑非笑的眼,却好像在说另一句“我敢了,你敢吗”
被动了那么多年的萧绥,你敢吗
在没查清我之前,你敢吗
你上得起我吗怕不怕我在心里嘲笑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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