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第一节课化学，老师是个面相很凶的老太太，走的是斯巴达式上课风格，但凡有个坐姿不端正的都要拎出来骂两句。
袁里昨天微信上跟他说“你们化学老师有扇学生嘴巴子的傻逼爱好，专挑老实人下手，你小心点儿”。
这不在他的注意范围内，何余没走心，他在校这个微弱气场，戴显微镜能瞅见他都算点子正。
他动作幅度极低地左右扫视了一番，发现“大A的幸福小屋”四人，不，现在算上他是五人组里，就他还立着呢，其余四个趴着的趴着，靠着的靠着，没骨头似的，嚣张至极。
他这样就很没有团魂了！
何余挠了挠后脑勺，学着他同桌的样子弯了弯腰，脑袋扣在桌子上，手大胆地伸进桌堂掏出手机开始玩。
班里静穆严肃，“大A的幸福小屋”热热闹闹，欢腾的像另一个空间。
你航爹：@全体成员。明天周五，去哪儿玩啊，破课上的我浑身难受。
涛涛的白桃汽水：航儿，没法反抗就躺平任操吧。我也是为了你好.jpg
你航爹：中指.jpg
涛涛的白桃汽水：去游泳吧，活动活动筋骨，马上就春暖花开了。
你航爹：我就知道你这个老|色|批得下水！我都能想象出你现在色眯眯的脸！
涛涛的白桃汽水：我就坐在你旁边，宝贝儿你可以向右偏个头，不用想象。
你航爹：老子懒得瞅你！
涛涛的白桃汽水：@何醉醉。一起去吗？你老公跟鲨鱼成精了似的，游得特别好看，让他教你。
忽然被cue，何余赶紧打字。
何醉醉：我得去补课。遗憾得我心都碎了.gif
潜水鸭？：我陪他一起补课。
“潜水鸭？”拍了拍“何醉醉”。
何余赶紧回了个。
“何醉醉”拍了拍“潜水鸭？”。
其余三人：……这狗粮，太草了。
“最后一排穿灰色棉袄的男生！”化学老师摔掉粉笔，厉呵，“你给我站起来！”
何余吓一激灵，手抖了一下，手机直接掉桌堂里了，啪嗒一声，全班瞩目。
事发突然，他还没来得及装上“我好害怕”的面具，也没去捡手机，一脸茫然地先左右看了看。
褚弈穿的是黑毛衣，辛涛是粉卫衣，李劲航是深蓝半袖，程浩言是白毛衣。
他低了低头，就他是灰的。
哎，被针对了。
何余老实巴交地站了起来。
化学老师叫张力红，脾气暴躁，也不问话开口就骂：“你桌堂里是什么？拿过来！上课玩手机是吧？啊？你是都会啊还是不愿意听我讲课啊？！这主任要是逮着你，是罚我钱还是罚你钱？小兔崽子！”
何余低头道歉：“老师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别跟我扯没用的！拿过来！”张力红三角眼尖下巴，眼睛瞪起来像催命的，她一吼第一排的几个同学一起哆嗦，“我再三强调上课不许玩儿！你是聋啊还是瞎啊？是不是得我抽你俩嘴巴你才能记住？不长脸的玩意儿，臭不要脸的！”
何余心疼他刚买一个月不到的最新款苹果手机，吃了半个月泡面换来的，这么打水漂也太傻逼了。
“你给不给！”他半天没动，张力红直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我还反了你了！这么没教养！你爸你妈是不是没念过书都不知道怎么教育你！什么东西！没教养的爹妈养出个没教养的小王八犊子！”
全班同学都转过头，看向后排。
“哐当！”
何余刚要上交手机，褚弈直接把他自己的手机扔到了桌子上，原本懒洋洋趴着的人坐直，眼神危险，要笑不笑地看着张力红：“老师，我也玩儿了，要不你先收我的？”
张力红猛地停住，脸上的气势汹汹还来不及收回去，一脸尴尬，滑稽得像个小丑。
“怎么了老师？不要么？”褚弈笑着说话，眼神却是冷的，“一个不够用？”
这句话刚撂下，隔着个过道的程浩言已经从桌堂里掏出了个iPad扔在了桌子上，然后继续埋头写东西。
辛涛桃花眼笑得眯着，动作却无情，手机轻轻放在桌面上，张力红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指了指，善解人意地表示“手机在这呢，您随意”。
李劲航则阔气地直接一摔，扔到桌子上，得到辛涛一枚“你这孩子是不是虎”的眼神。
“你们这——”
张力红刚要说话，褚弈起身，手搭在何余肩膀上，眼睛盯着她：“是不是还得出去罚站。”
褚弈是什么人物，他前脚出去罚站后脚校长就得给她打电话问情况，除了曾主任那个要负责不要钱的傻子，谁愿意得罪他。
张力红一脸尴尬，撑着笑脸解释：“东西……可以先放在老师这儿存着，下课来取，上课玩手机终归，不太好。”
“不是没教养么？”褚弈站在何余身边，嗤笑，“我这么没教养，你怎么不骂我啊。”
张力红便秘脸，说什么都不对。
“你不骂我可是对我的不负责，”褚弈嘴角挂上笑，特欠抽地建议，一本正经，“老师不负责任那不是没有师德么？老师你爸你妈没教育你怎么当老师，怎么管理学生？”
“也是，”褚弈点头，“他们可能就教你怎么骂人了。”
班里响起一片哄笑，张力红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这几天立的威算是全没了，渣儿都不剩。
爽！何余心里只剩这一个字，要不是班里太多人不方便，他都想转身抱住褚弈大喊“褚哥坠吊！”了！
褚弈说完话点点何余肩膀，何余心有灵犀地从桌堂里掏出手机也往桌面上一摆。
五个手机整整齐齐，和“大A的幸福小屋”里五个成员一样整齐。
可能这就是团队作战的快乐吧。何余想。五排的快乐就是这么吊！
“不收手机？”褚弈很明显没想轻易过去，“拿不了我帮你拿。”
张力红涨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气氛紧张得宛如一颗随时引|爆的定时炸|弹时，门口传来一声爆呵！
“褚弈！！！何余！！！你俩又干什么了！！！”
何余看过去，曾广弘一脸上火地站在前门口，瞪着他俩的眼神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我昨天怎么和你俩说的！你们这是在明晃晃地羞辱我！在羞辱校规！”
明明都是暴脾气大嗓门，比起张力红，何余就是爱听曾主任的，总觉得曾主任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苦口婆心的老妈子的光辉！倍感亲切！
“曾主任——”张力红刚要请求解围，曾广弘一身正气地走进来，痛惜地叹气。
“张老师！你怎么能姑息这种违反班级纪律的行为呢！你这是不对的，我们身为老师，要有虽千万皮孩子吾往矣的决心！”说着转身指着后排五人组，瞪眼珠子，“都出来！有苹果也应该低调！课堂是让你们炫耀财富的地方吗！都跟我走！出来！”
褚弈乐了，拿起手机带着何余率先跟了出去，路过张力红的时候还笑了一声，气得她差点站不稳。
走出班级，褚弈胳膊搭到何余肩膀上，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主任，脸上怎么起痘了，因为我俩的事上火了？”
“你不惹事我就不上火！”曾广弘使劲瞪了他一眼，“我看见你就胀气！”
“那我们走了啊，”褚弈体贴地拉着何余转身就走，另一只手还挥了挥，“主任再见！”
李劲航傻了吧唧地跟着挥：“主任也再见！”
被曾广弘拽住命运的后脖颈一把拎了回来，吼：“都给我站住！”
“褚弈何余一人一千字检讨还没交呢！今天你们五个一人五百字检讨跑不了！”
“五百字也太多了，”李劲航憨憨皱眉，“我作文都没写过这么多字儿。”
“憋！写不出来也给我憋！”曾广弘带几个小兔崽子到主任室站着，一脸上火，“三天不给我惹事浑身难受，没人治得了你们了是吧？”
“不是有您呢，”褚弈说，“没您一中都得塌陷了。”
“少给我贫，”曾广弘顺了顺气，指了指单个儿的那仨人，“你们仨出去等我。”
几个人交换了下眼神，一人一句“主任辛苦了主任再见”熟练地往外走。
曾广弘不放心地喊：“都不许偷溜！”
“是~”辛涛懒洋洋地答应，那表情，那动作，怎么看都不像听进去的。
何余越看曾主任越想乐，忽然理解了褚弈为什么跟曾主任关系不错了。
主任脾气是爆了点儿，但这个社会，像他这种一心为了学生其它什么都不要的人，已经太少了。
褚弈可能也被这种精神感动了吧。
等仨人都出去，关上门，曾广弘才坐下，倒了杯茶水。
褚弈紧跟着坐下，还没等他动作曾广弘猛地指了指他旁边：“我新要了把椅子，何余坐那个。”
褚弈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何余憋着笑坐在了他旁边。
“我昨天找财务部商量了一下，”曾广弘从桌面上一堆资料里抽出个笔记本，翻开后面几页，“何余你这个家庭状况是可以申请困难家庭补助的。”
何余愣了一下，他忽然觉得曾主任戴着老花镜的脸亲切得像个长辈。
“你们班主任老杨其实跟我反应过，但当时这事不是我负责的，我把你资料递给财务部之后也没继续关注，”曾广弘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是我的失职，你的名额被另一个学生占了。”
何余在学校从来没被人关注过，曾主任忽然告诉他，他们班主任杨增和刚开学就发现了他家里的情况还第一时间帮他申请补助，心底跟撒了把种子似的，忽然就开起了几朵小花儿。
褚弈的重点却不是这个，他皱了皱眉，问：“哪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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