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身边来,早夏――”
弥弥有气无力的拖着长腔,半躺在高高的树上,极粗的横干支撑着她的身体。
她一上一下抛着手里的橘子,一边嘀咕着叹了口气:“虽然我的确说了这话没错,但这也跟得太紧了吧!stk吗?”
说完,弥弥心虚的眯了眯眼睛,她从树冠茂密的枝叶里冒出头,小心的四下打量。
当没有在视线范围内看到那个总是笑得很温柔的小姑娘后,弥弥重新恢复成略显得意的笑脸:“我就知道这次的反跟踪绝对不会出现差错啦。”
那么……好不容易得到的单人时间,用来做些什么好呢?
弥弥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晃晃头,甩掉脑海里的睡意。
她放空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夕阳点燃的天空发了会儿呆。
耳畔只有树叶婆娑的声音,呼吸显得安静又孤单。
“――砰。”
弥弥面无表情的发出了一声枪/鸣的拟声,举起做出手/枪手势的右手,向着远处另一棵树瞄准。
枯叶应声而坠,在夕光里仿佛火烧一样的光影在少女的眼眸里飞落,滚在尘埃里。
弥弥的异能力恢复了。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摸清这方面的头绪,为什么十年来没有任何反应的力量,在那个时候却突然恢复。
思来想去,如果说唯一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时候,顺水而漂的她,是十年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你是……为了救我吗?”弥弥轻声开口,向着冥冥之中发问。
胸腔内,心脏鼓动的时候变得非常温暖,像是无声的支持与回应。
少女眼底的情绪变得清亮起来,清远弥长,充满自信。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的异能力是最特别的存在。
‘降灵’令她与那位战国时代传奇的大名,跨越百年的长河而结缘。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织田信长改变了她的人生。令平凡有了不平凡的可能性。
并且弥弥的异能力与通常情况下需要被动或是主动触发的异能力不同,是随时随刻都自主维持的存在。
视力的优异加持,弥弥能够看得很远,并且非常清晰。
体力的大幅度增长,和战斗意识上的敏锐,肢体的柔韧度,对大局方面超脱的视野和思维,说出的话更易令人信服……等等。
这一切,令她在身体素质上就与普通人有了极大的区分。
越是这样,越能体会到那位活在战国时代的信长公的风姿卓越,是如烈火一样明亮的存在。
“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弥弥喃喃道。
不堕织田信长之名。
但是,在此之前……
“生活要继续呀。”弥弥摇摇头,举着她的‘手/枪’,一次一次瞄准树上的枯叶。
这是一种对于目力和肢体配合的锻炼,弥弥每天都会在屋子里跑出来,躲在树上偷偷练习。
这是来到万世极乐教的第七天。
她会看着落叶,偶尔发呆,思考未来。
也会想一想自己不在后,善逸会过的怎么样。
“话说回来……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弥弥自语着剥开橘子,并用撕的很细的橘子皮丢向最远的那棵树,翠色的叶子被噼噼啪啪的打中。
“今天的早夏很慢呀。”
“哦――是吗?”
温柔的声线在她身后悄然而来,弥弥浑身一僵,撑着胳膊直起身来。
“早……早……早上好。”弥弥‘卡巴卡巴’的扭过头去。
“不早了,太阳已经快要西落了。”早夏维持着温柔大方的笑脸,柔声道:“大郎,该喝药了。”
回应她的,是小早川弥弥‘咚’得一下跳下树,飞奔逃离的背影。
“哎呀……逃避吃药可不利于恢复健康哦?”温柔的嗓音,硬生生让弥弥产生了一种阴魂不散的念头。
弥弥满头大汗的被早夏抓住了。
“早夏啊,我觉得我们还能再商量一下……我已经吃了好几天药了,我现在真的很健康!”少女开始做最后的挣扎。
“那,今天是最后一天哦。”早夏说了和昨天一样的话。
她手里稳稳的端着药碗,捏着弥弥的下颌,微微一用力,强硬的捏开了弥弥紧闭的嘴。
“祝您安康。”
咕咚!
一大碗腥苦腥苦的药,瞬间灌进了喉咙里。
弥弥眼睛向后一翻,逃避现实一样的倒了下去。
意识再清醒时,面对的是极为沉重肃穆的氛围。
太阳落下前,最后的微光透过纸窗落于榻榻米上,只剩细微的明亮,尘埃在昏瞑的光里飞扬。
嘴里还残留着汤药的苦味。
光线模糊朦胧的暧昧感让人分不清时间,现在究竟是黄昏还是黎明,是真实,亦或者是遐想的幻境?
眼前这一幕,着实超出她的意料,令现实渲染了幻想的色彩。
她身后是人,身前也是人。打眼看去,少说也要有三四十人。
人们正坐伏拜,乌压压的覆盖在屋堂内,仿若苔藓一样,老绿色的羽织。
仿佛大型邪/教现场,或者什么奇怪团伙的集会,偏偏他们每个人都不自知,并引以为崇高。
这样的一幕,是生于平成的少女无法想象的沉肃厚重,和无法理解的荒谬深信。
她在人群之中抬头,目光清醒而另类。
然后,弥弥便被身侧的少女紧紧按压着脖颈微微靠下的脊背处,力度强硬的让她低下头颅,深深俯首。
双手置于前方,顶礼膜拜。
弥弥回过神来,学着除她以外所有人的样子,状似恭敬而尊崇的低敛眉目,收起眼底异样。
只留余光远望。
她模糊的瞧见高处的莲台梵音,仿若异域而来的神子端坐其上,他发色如橡木的润白,满目琉璃色。
侍女打着扇,屏风上草纸的萤火迷离,金粉纹绘。
“――哎呀,是新面孔啊。”
静谧里烘托的声音分外柔哑,有着抵在舌尖上吐出的缠绵感。
弥弥只觉得按在自己背部的手掌力度一松,她下意识的直起身体。
“看着我。”目若琉璃的男人,以金柄的折扇拖起她的脸颊。
时间很慢,很久,他才施然开口:“……好孩子。”
奇怪的颜色。
弥弥心里想着,望着他的眼睛出神。
“可怜的好孩子。”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双奇怪但是非常美丽的眼眸,溢出了泪水。
美丽的嗓音,美丽的眼睛,连带着那流溢出的泪水似乎都是华彩。
至少在这一刻,弥弥除了‘美丽’以外,再也找不出任何别的词汇去形容这个男人。
他目若琉璃,神思安定,带着淡淡的笑容哭泣着。
那是神佛对于世人所受的苦厄而垂泪,极轻,极静,如若救赎。
而他所说出的悲悯,比将近黎明时的天光还要柔软。
昏黄的天光,纸窗的剪影,封魔一刻的暧昧界线。
少女眼眸若明镜,投映着眼中之人的泪水。
于是,她也如镜子的倒影那般……流下眼泪。
弥弥哭了。
她很安静的流着眼泪,眼眸漾着泪雾明亮,微微濡湿了脸侧的碎发。
体内,来自异能力的警醒在疯狂撼动着内心。
她看着眉角微微下撇,似乎生来就如此悲悯的教祖,雾洗的目光净澈悠长,依旧镇静。
弥弥还是穿着白无垢。
早夏告诉她,只有被教祖承认后,才可以去发放衣物的地方领取教内提供的新衣,在此之前,只能穿着入教前俗世的旧物。
于是一身白无垢的弥弥,与一众教徒的暗色不同。
跪坐在微光的昏沉里,她是嫁与神明的新娘,是不可亵渎的可念不可说。
“很可怕吧?为什么会有那么过分的习俗?”男人流着泪,抚摸着弥弥的发顶,力度非常轻柔,“因为干旱少水的起火,就将可爱的女孩子当做祭品,去送给河神做新娘。”
“已经不用怕了。”琉璃色眼眸的神佛,拥抱着体温温热的少女,“你可以安心的住在这里,直到找到以后的出路。少女的白无垢可不能献给愚昧的伪神,要嫁给爱的人哦。”
“穿着白无垢,嫁给心上人……?”弥弥语气微顿,神色茫然,似乎完完全全的处于状况之外。
就像是对于她来说,这样重要的人生大事,并不值得一提。
比起这件事,她更关心的是……
“教祖大人,为什么建立起这样的信仰呢?”小早川弥弥看着他的眼睛,她此时凝视着的,是诸多教众对于极乐的万世憧憬。
“因为极乐。”
童磨折扇轻摇,悲悯垂眸。
这一日。
天光昏黄,不甚明亮。
琉璃色目的无心之佛,端坐在无光的神坛上,接受教众狂热的信仰。
她得见一众信者朝拜,口颂――
“万世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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