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小区的灯光不太明亮, 楼下那条路甚至是靠着单元楼里的灯光照着。
程栀下楼,走到单元楼门口,她看着站在那边的男人。
没有灯, 只有模糊的人影,他手上猩红的烟头闪着,像是给她指路的灯,只能看清他的轮廓, 影影倬倬的不太清晰。
程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祁纪阳正低着头,似乎是在看脚下的那片落叶。
她站在离祁纪阳几米远的位置,不知道的怎么的眼睛就酸了。
程栀是个很少哭的人,但是在遇到关于祁纪阳的事情的时候,她的泪腺好像就会有点不受控制。
程山和庄兰馨没有留他们。
他们叫祁纪阳先走,最后留下程栀,没有任何隐瞒,把刚才跟祁纪阳说的话重新跟程栀说了一次。
“栀栀,除了阶层差距以外, 爸爸还有个很担心的事情。”
“你知道我们家一直很和谐很民主, 你在这个家里可以说是没受到过什么委屈吧,原生家庭是很重要的东西。”
“你从小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决定了你以后会成长成什么样的人。”
“我和你妈都觉得有钱没钱有时候其实没那么重要, 只要我们生活让我们觉得满足就行了,不需要去过什么多奢侈的生活。”
“但是我们希望至少,以后你的家庭也能这样,和谐美满,就足够了。”
“你在这样的环境长大, 所以知道要怎么去做。”
“但是小祁呢”
“他家里是很有钱, 但是这样的家庭大多亲情淡薄, 他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我们害怕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维系一个家庭的关系,结婚是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你这个跟他处下去,以后只会更辛苦的。”
“我们从来不逼着你做任何事情,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手上的烟燃尽,祁纪阳刚刚抬头准备把烟扔进垃圾桶,一眼就看到站在单元门口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程栀。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都没有说话。
来之前就知道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毕竟没有挑破,现在所有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完全无法避让。
祁纪阳过去把烟扔了。
程栀还是站在那里没动,她头顶上的光亮很暗,已经是很陈旧的灯罩,连光都开始变得昏沉。
大概因为很久没有换过新灯泡,灯丝有些坏了,时不时还要闪一下。
祁纪阳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他抬眸看着她。
程栀整个人都被光亮照着,站在那里就算没动,祁纪阳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了一些。
跟她呆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心跳都会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快。
灯光明明很暗,但是祁纪阳的心绪微微动了一下。
是光。
是她朝自己走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光。
没过几秒,祁纪阳朝程栀伸出手,唇微动,虽然声音里有几分疲惫,但依旧十分温柔。
“小橙子。”
“过来。”
程栀还感觉自己心里泛酸,她在寒风中吸了吸鼻子,才发现天气很冷,冻得她鼻子都僵了。
祁纪阳站在那边,程栀还没动,又听到他缓缓开口。
许是为了不让她担心,祁纪阳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吊儿郎当的味道。
“抱一下。”
程栀也没说话,径直快步走过去,鞋跟踏在水泥地上作响。
在她刚刚迈步的时候,祁纪阳就已经对她敞开了怀抱,双臂张开,迎接着她。
程栀一走近,就被祁纪阳一把揽进怀里。
他身上很暖和,隔着毛衣都能感觉到的温度,程栀的手本来冰凉,在抱着他的时候好像马上就开始变暖。
程栀的脸靠在他的肩膀上,闻到祁纪阳身上的味道。
和自己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最近偶尔抬手的时候,程栀会闻到自己袖口的香水味变了,冗杂着她和祁纪阳两个人的味道。
竟然分外好闻。
祁纪阳抱着她,身后是忽闪忽闪的楼道光,两个人站在光秃秃的树下,什么都挡不住,脚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两道影子肆意纠缠着,怎么都分不开。
过了好几分钟,程栀才闷闷地开口,她听起来有些不太开心,但是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坚定。
“祁纪阳。”
“我们不要分开,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一直坚持走下去好不好”
祁纪阳用下巴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的头顶。
“嗯。”
他们说回家。
没有会程栀那边,她在出发之前就说“只是暂时住的地方,算不上家。”
随后侧头微微一笑,对祁纪阳说。
“我们回你家。”
毕竟是祁纪阳自己买下来的房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理想中家的样子做的。
程栀说这句话的时候,祁纪阳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忽然收紧了一下,他抿唇,说“我家,会有点冷清。”
最有生气的时候大概就是程栀来的时候。
他一个人住在那个房子里,平时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就连父母都几乎没有来过,两个人工作都忙。
要回忆起来,祁纪阳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快一整年没有跟祁城见过面了,上一次还是去年新年,祁城回来“例行公事”般的,过了个年。
其他时候,祁城几乎都不在国内,一直都是几个城市反复呆。
唯独不呆在南城。
宋倩和祁城的关系,很多年前就已经这样了,他们的夫妻关系好像也是名存实亡。
祁纪阳搬出来住在那边以后,宋倩只在装修好的时候来看了一眼,后来也没有再管,平时也不管祁纪阳自己在做什么,只会在有事情的时候叫他回一趟本家。
祁纪阳说完以后,程栀有那么半秒稍微反应了一下。
以前祁纪阳从来不会说自己家里有点冷清这种话,今天程山说的那些话,祁纪阳显然是会在意的。
程栀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以后我们住在一起的话就不会冷清了。”
“好。”
他的确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像程栀家里那样的氛围。
但是,也想努力抓住。
车一如既往地停在祁纪阳家里负一层的地下车库,他最近很多车都没动,以前总是喜欢出去一次换一辆开。
跟换衣服似的。
该轮到哪辆或者看心情想开哪辆就开哪辆。
祁纪阳最近几乎都是开的同一辆车,在他的车库里算不上贵,但是很好开,车座也会稍微宽敞一点点。
停稳以后,程栀伸手去开门,上方的灯亮起,一只脚刚刚迈下去,她忽然又收了回来。
程栀转头,忽然认真地看着祁纪阳,偏了一下头,朝他伸出手。
“我们回家。”
祁纪阳的目光在她的手腕处停留了几秒,随后握住她的手腕,在她的手腕和手链上轻轻摩挲,让人感觉痒痒的。
手腕内侧的肌肤很薄,连接着经络血脉。
轻轻摁着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下下的脉搏跳动。
祁纪阳突然问她“手链呢”
“什么”程栀没反应过来,“我不是戴着”
“以前那个。”
程栀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今晚说的话。
事实已经隐瞒不住了。
“在我那边的小盒子里放着。”程栀垂眸,“我一直都戴着没有取下来。”
她说着,末了补了一句“在跟你重逢之前。”
所以。
其实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喜欢着的。
程栀的话音刚刚落下,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上的那道力加重了些,不出两秒,她被人往那边一拉。
她挨着祁纪阳的地方,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有些快。
祁纪阳一只手压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往自己那边带。
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直接把她往自己这边一拽就吻了上去,气息热烈,像是封存了很久突然迸发的高温熔岩。
火山爆发似的,直接侵入她的世界。
祁纪阳轻轻地咬着她,呼吸有些紊乱,十分轻易地撬开她的齿关,舌尖都快要抵到她的舌根,程栀感觉自己差点不能呼吸了。
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剧烈又深入的吻。
刚才车上开了很足的暖气,大衣脱在一边搭着,身上也只有一件毛衣。
程栀被吻到无力,昏昏沉沉之间,她感觉到自己腰上的那双手有些不分。
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她都知道这样的发展意味着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祁”程栀想喊他的名字,声音却全部被淹没在这个吻里。
终于被放开的时候,程栀抬眸,就着车里的光亮,看到他的眼里充满了欲念。
她的目光渐渐下移,随后轻声开口“那我们现在上去。”
男人的声音有些哑,听着沙沙的十分挠心。
“不用。”
祁纪阳伸手按了一下按钮,把两边的椅背都缓缓放了下去,随后翻身压过来。
他微微低头,在程栀耳边说“车上也行。”
程栀
程栀从未尝试过这样的地点,也从未想过自己的有生之年竟然会在这里发生这样的事情。
车库门是严实关上了,但车门都没锁。
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
车内隐隐约约的还有她上次挂在祁纪阳车上的花香味。
一串小小的黄果兰,香味一直留到现在都还有些参与,呼吸之前,各种奇妙的味道全部混合在一起。
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他,背后躺着的地方没有那么软,不像是柔软的床垫和沙发那样的感觉,但也不是落地窗那样冷冰冰的触感。
车内的空间算不上大。
即便这辆车的座位已经算得上有些宽敞。
程栀只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跟他紧紧地靠在一起,毫无动弹的机会,愚笨生疏地像是第一次,只能任由着祁纪阳的摆布。
他叫她做什么她就只能做什么。
祁纪阳的手摁着她的腰,掌心的温度也很高,比车上的暖气还要让人觉得热。
她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在车上很难施展手脚,但是祁纪阳也可以更轻易地让她无法动弹,一点挣扎的可能性都没有。
一开始被人堵住唇舌攻陷的时候,男人的手在她的背后滑过,带来一阵让人颤抖和软绵的感觉。
程栀的耳根这次依旧很烫。
每一次,祁纪阳都会在中途停下来问她,耳朵怎么那么烫,脸怎么那么红。
无一例外。
程栀跟他谈恋爱的这段时间里,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了,但是她依旧每次都会在被他撩拨的时候,难以控制的,脸红得很透。
今天也一样,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脸红都要来得早。
祁纪阳用唇贴着她的耳廓,轻轻咬了一口,低哑的声音听着让人有些想要沉沦。
“怎么,比之前还要烫”
程栀微微抬腿,想发难,但却发现自己被人禁锢得死死的,一点机会都没留给她,最后她只能手上使力,狠狠地抓了他一下。
如果承认自己是感到有些许羞耻就输了。
程栀没说话,手的位置换了一下,她抬眸,眉梢微扬“你就不烫吗”
男人的身形稍微僵了一下,被她的动作惹得更加躁动。
“你不管管”祁纪阳看着她,“变成这样你得负责的。”
程栀
到底是谁先开始的
她怎么感觉自己每次都是突然被祁纪阳吃抹干净。
从一开始到现在,每一次都是。
这一刻,程栀开始打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
她想,下次一定要轮到自己主动。
一定要换他把祁纪阳给吃抹干净,不然搞得好像每次她都像是被人弄的你那个。
程栀动了下唇,声音又娇又软“怎么负责”
“你说怎么负责”
祁纪阳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开始。
但有些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祁纪阳先拉着她的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腕,随后拉过来,唇贴上去。
他认真亲吻了她带着手链的右手,用舌尖抵了抵她手腕内侧。
“少的那条,下次帮你重新戴上。”
程栀以前没想到过,竟然会有人吻她这个地方,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好像又无法拒绝,甚至,好像会觉得更加动容。
从未尝试过的新奇感,混合着有羞耻心,所有的感受都在全部放大。
程栀甚至不敢出声,觉得现在这样好像会被别人偷听到,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无法拒绝祁纪阳。
然而这样的羞耻心其实只会让她的感官更加被放大。
所有的细节都像是被扩展过,感受更为明显,程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缩起来了。
她最后呜咽着,但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程栀轻轻的在他的耳侧吐息,一遍遍地叫他名字“祁纪阳”
像一只被遗弃了很久的小猫,突然被人捡了回去。
害怕不够紧的拥抱,害怕再次失去,所以要不断地抱紧眼前的人,用自己摇晃的小尾巴蹭蹭他。
程栀的声音很软,带着十分的情动。
“我最爱你了。”
程栀最后是被祁纪阳用他身上的大衣裹着直接抱上楼的。
其他的衣服都散落车上的角落。
她的头埋在祁纪阳的胸口,问了句“衣服怎么办”
“一会儿我去拿。”
他抱着她往楼上走,程栀伸手拉拢自己身上的大衣外套,都还有些他身上的余温。
祁纪阳没穿外套。
程栀沉默了会儿,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问“你冷不冷”
祁纪阳垂眸看了她一眼。
她身上的外套没扣,只是简单的裹着她,程栀抬手这么一动,就漏出了缝隙。
男人的喉结微微滚了一下“把衣服拉好。”
程栀沉默半秒,舔了下自己的唇,尾音拉得很长“看你这样子也不会冷了”
他肯定挺热的。
祁纪阳一声轻笑,没否认。
程栀先去泡澡,浴室的水汽氤氲,白色的雾气萦绕着。
祁纪阳这边隔音效果很好,在浴室的时候就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其他声音,欢愉之后,大脑一片空白只会想到其他的事情。
程栀的脑海里闪过庄兰馨和程山那严肃的表情。
自己的爸妈他们都要花很多功夫才能搞定,不知道祁纪阳的爸妈是不是会更难办。
她这么想着,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擦了擦镜子上的水汽,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
很暧昧。
但也让她觉得很甜。
跟祁纪阳谈恋爱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跟普通的小情侣一样,俗气又老套。
可是她真的好喜欢跟祁纪阳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就算只是在这寒冷冬日里,把手揣进他的衣兜里,跟他的手紧紧相扣着散步也很好。
程栀洗完澡穿好睡衣出去的时候,祁纪阳正在窗口打电话。
他侧着身敛眸,手上把玩着家里的一个小摆件,说话依旧是那种懒散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还担心我不行明年的比赛,我也能很有把握地拿下。”
“刚出道的时候,媒体怎么说的”
“b,天才赛车手。”
程栀听着笑出声。
估计也只有祁纪阳这么自恋的人会完全不觉得羞耻地说出这种话了。
不过,这也是她喜欢他的地方。
永远骄傲,永远自信。
程栀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她从后面抱住他,环着他的腰,趁着祁纪阳接电话的时候,在他左耳边吹气。
祁纪阳侧头睨了她一眼,手在她的腰上捏了一下作出警告。
程栀不仅没有停下动作,甚至还把手放在他的小腹上,指尖轻轻点了好几下。
祁纪阳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嗯,知道了,后天的活动我会准时来。”
“那先挂了。”
祁纪阳的电话挂得很快,他把手机扔在一边,转身过来扣住程栀的手。
他不由分说地把程栀的腰扣着,一个转身就把人压在墙上,低头吻她。
一整突然倾泻而来的亲吻之后,祁纪阳咬着她的唇,尾音上挑,充满着警告的意味。
“别乱摸。”
“除非你明天也不想上班了。”
程栀的当然是想正常上班的,她伸手勾着祁纪阳的脖子,亲了他一下。
“祁纪阳。”
“我刚刚在想,我们俩是不是之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程栀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虽然刚才被程山他们那么说的时候稍微有些泛酸,但是现在已经冷静下来。
只有去面对它,才能好好解决。
祁纪阳摸着她的脸,应了声“嗯,会辛苦一点。”
“我没关系。”程栀说,“反正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就知道了。”
祁纪阳看着她,问“你之前故意隐瞒我,是因为这个”
程栀
真是被他看得很透啊。
“是啊。”程栀说,“特别是以前,高中那会儿,未来都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自己都没有底气和勇气,要怎么承认呀。”她说。
“还挺可惜的。”祁纪阳懒懒地说了句,“不然我们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程栀回响了一下了他们恋爱第一天发生的事情。
如果他们还是高中生,估计还得再经历一段很长时间的纯情恋爱。
程栀微微皱了下眉“我觉得不行。”
“怎么”
“高中的时候你能恋爱第一天就把我扛到床上吗”
祁纪阳
虽然魂牵梦绕,但十几岁的祁纪阳确实做不出这样的事。
“而且啊,我觉得要是我们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肯定会分手的。”
“嗯”
“十几岁的程栀啊。”程栀自己回忆着,“比现在还要敏感多了,我们之间的任何一点点差距,估计都会让我觉得很难受。”
“所以呢,要是你跟那样的我在一起了,肯定会受不了的。”
祁纪阳看了她好几秒,看着程栀那副认真想着的样子,和以前一样。
程栀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之前先去盘算结果的人。
程栀还在继续说着,“现在的我会勇敢地跟你一起去面对,但是那时候的程栀可能只会难过,并且把负能量灌输给你。”
她正在认真地分析着,却忽然感觉到自己头顶上一阵温热。
祁纪阳的手搭在她的脑袋上。
随后祁纪阳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暖暖的。
他的声音缓缓响起。
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祁纪阳说这个家里冷冰冰的,但是程栀觉得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都是温暖的。
“想那么多做什么。”
“如果我们那时候在一起了,也会有那时候的应对的方式。”
“我一个人勇敢就够了。”
“你每次都要强调自己敏感矫情,总觉得你在怪自己。”
程栀稍微愣了一下。
她确实一直在诟病自己不够勇敢,会太敏感。
祁纪阳一声笑,放开手,微微蹲下来跟她平视。
身后的玻璃窗倒映着灯光和人影,祁纪阳明明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但是他的眉眼看起来却十分温柔,认真对她说。
“敏感矫情又不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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