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军阀混战时期，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承州程府内。
古朴的楠木雕花大床上，望舒脸色苍白的躺着，巴掌大的脸上满是难受之色。
青姨端着碗黑乎乎的药走进房间后先是将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床上柔弱的女孩扶起来。
“少夫人，该喝药了。”
望舒无力的接过青姨递过来的药，小脸皱成一团，闭着眼睛将药一饮而尽。
青姨连忙又将准备好的蜜饯递给了她。
望舒吃了两颗蜜饯后才觉得口中的苦涩稍微淡了些，想要让青姨再拿两颗蜜饯给自己，但嗓子像是被堵上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青姨知道望舒口中苦涩，心疼也是心疼，但是还是没将蜜饯递给她，有些无奈的说：“少夫人，青姨知道您难受，但是蜜饯吃多了药效也就减了，少爷还有两日便回来了，见到您这幅病怏怏的模样肯定会心疼的，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好身子。”
望舒不能说话，脸却垮了下来，心里冷哼一声。
他回来关自己什么事，他一向崇尚自由民主，反对包办婚姻，对于自己这个大字不识几个，还差点裹了小脚的包办妻子何来的心疼，讨厌还差不多。
结婚不满一月便匆匆出了国，出国的这几年也只是写了几封问候的信，不只是给自己的，还是给家里人的。
无力的躺下后闭上眼，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青姨见状，叹了口气，将她蒙在脸上的被子拉到颈间，语重心长道：“蒙着头睡觉不利于呼吸，少夫人，青姨知道你心里苦，但是千万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这小姑娘刚进程府时刚刚十岁，瘦的就像六七岁的孩童般，一双黝黑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不安，养了这么多年还是弱不禁风，三天两头的就病到了，药更是当饭吃。
谁见了不心疼，偏偏少爷却狠心丢下她就走了。
青姨出门后，望舒睁开了眼。
看着墙上那幅巨大的结婚照，程信之面无表情，眼中满是无奈。
这哪里是夫妻的婚纱照啊，分明就是一对相看两生厌的怨侣。
朝墙上的程信之翻了个白眼，当谁愿意嫁给他似的。
望舒在床上这一趟就是两天。
程信之到家的这一天。
一大早，在青姨的催促下，望舒才不情不愿的从床上起来。
青姨见望舒只是起床，完全没有梳洗打扮的意思，急的都快跺脚了。
“少夫人，少爷快到了，您抓紧梳洗打扮啊，司令和小姐这会儿估计都在楼下了。”
望舒瞪了眼墙上的结婚照，心里吐槽了句，麻烦。
不情不愿的梳洗完，从衣柜中选了件淡蓝色旗袍。
青姨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打量了望舒半天，语气中带着喜色，“少夫人今日气色倒是不错。”
“大概是青姨照顾的好吧。”望舒对于这个在程府唯一陪伴自己的青姨倒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是少爷回来了高兴的吧。”青姨一边说，一边为望舒披上了件白色披肩。
六月，虽然不冷，但是对于眼前这个脆弱的小姑娘来说，毫不察觉的风便能将她吹倒。
“才不是呢！”望舒小声的嘀咕了句。
青姨没听太清，麻利的为她推开了房门。
一下楼，果然，程司令，程瑾之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了。
望舒平时也不常见他们，有些生硬的和他们打招呼。
“爸爸，瑾之。”
程司令放下茶杯，朝望舒招了招手，“过来坐。”
望舒有些拘谨的坐在了程瑾之身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瑾之扫了眼身旁的大嫂，见她依旧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脸上白的恨不得一丝血色都没有，不禁皱了皱眉。
来程府都多久了，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长进都没有。
“小舒今日气色不错。”程司令难得的脸上带着和蔼。
“可能是今日气候不错，青姨又照顾的好，所以气色也好了吧。”望舒笑道。
反正不是因为程信之就是了。
“信之学医，刚好回来了可以帮你好好调理身体，争取给我添个孙子。”程司令说话间程瑾之“嗤”笑一声，惹得程司令脸色一变。
“您还不如盼我早点为您添个外孙。”程瑾之丝毫不管程司令的脸色。
指望大哥和她？两个人都不情愿的。
见程司令似要发怒，望舒忙开口道：“爸爸说的是，信之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不知道信之这会儿到哪里了。”
虽然程瑾之可能说的是实话，但是面对这个带自己出泥潭，给自己新生的长辈，望舒是一点都不愿意惹他不高兴的。
“老爷，少夫人，小姐，少爷到了。”管家的激动的声音打破了客厅内诡异的气氛。
程司令率先站了起来，脸上挂起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喜色，看的出他此时也很激动。
程信之在管家身后进了客厅。
“我回来了。”
程信之脸上洋溢着笑容，带着几分意气风发。
认真的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瑾之，最后目光落在望舒身上时忍不住蹙蹙眉，然后从她身上移开了视线。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程司令就如同平常普通人家的老父亲一般，忍不住一把抱住了程信之。
程信之拍了拍老父亲的背，道：“爸，您再抱下去我可要忍不住掉眼泪了。”
程司令本来有些伤感的情绪瞬间被他这话弄的笑了出来，也拍了拍他的肩，将他放开，道：“累了吧，赶紧上楼梳洗梳洗，好好休息下。”
“哥，欢迎回来。”程瑾之也给他他一个拥抱。
“变漂亮了呀，瑾之。”程信之揉了揉她的头。
“小舒陪信之一块上楼吧。”程司令推了推一旁被忽略的望舒。
气氛顿时一僵。
望舒也是一阵尴尬，程司令想要孙子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好好的气氛说没就没了。
尴尬的捏了捏衣角，反正也不怕被程信之讨厌，开口道：“我陪你上去吧。”
程信之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也不愿意一到家就弄的所有人不好看。
程瑾之哼了一声，抱着双臂走到沙发前，坐下了。
“爸爸，我先陪信之上去了。”
望舒也不想在这么尴尬的氛围中再待下去了，看了眼程信之，直接上了楼。
程信之和父亲打了声招呼，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一进房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幅婚纱照。
“你先去梳洗下吧。”望舒直接坐在了阳台边的沙发上。
“嗯。”
程信之也不多言，直接进了浴室。
不多时，程信之穿着睡袍出了浴室，黝黑粗硬的头发湿露露的搭在脸上。
“擦擦头发吧。”望舒拿了条毛巾，递给他。
“谢谢。”程信之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后接过毛巾，默默的开始擦起了头发。
又是一屋子的尴尬。
“你……你还好吗？”程信之擦着头发，心中酝酿了半天，问到。
对于这个被父亲强硬安排的妻子，自己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
本来她刚来的时候和她的关系比瑾之还好的，她给了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无限满足与自豪感。
可是突然从妹妹变成妻子，却是难以接受的。
“我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望舒耷拉着眼皮，说的很平淡。
“那就好。”程信之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突然出国让她很难堪，知道她过的很好，心也就崩的不那么紧了。
“我听说你在国外有了女朋友。”望舒依旧语气淡淡的，仿佛这个男人，有了女朋友的男人不是自己的丈夫一般。
程信之眼皮一跳，额角微抽，有些着急的解释，“没有，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只是朋友，我没有那么不堪。”
至少自己在有婚姻的情况下不会去做那么缺德的事情，不仅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其他人。
望舒见他解释的这么急，只是轻笑一声。
其实自己是故意这么说的，知道他从来都是个光风霁月之人，不堪的是自己。
程信之一皱眉，“你不相信我？”
望舒道：“没有，我这是开心的笑。”
其实信与不信没那么重要，又不是真的互相喜欢的夫妻。
听她这么说，程信之眉头拧的更紧了，她从前不是这样阴晴不定的。
单纯，天真，善良，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你变了。”
“扑哧”一声，望舒笑出了声，变了，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在这乱世又有几个人是单纯的。
“信之哥哥依旧是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即使面对我这个讨厌的妻子也能耐心的关怀。”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小舒，你这几年真的过的好吗？是我对不起你，你本来可以一直单纯快乐的……”
“够了，信之哥哥，你没有错，你不是自愿的，我知道，其实……我也不愿意，呵呵，但是我们都没办法。”望舒一下子语气激动了起来，什么单纯快乐，都是骗人的，只有他这种傻子才会信，从泥潭中爬出来的人怎么会和他一样。
只是为了活下去。
做他的妹妹那几年真的很开心幸福，为什么不能一直是妹妹呢？
程信之严重闪过一丝心痛，直接走到她身旁，抱住了她，发现她在颤抖，小心翼翼的抚了抚她的背。
一如她刚到程府时那般，害怕无措的时候程信之总会抱着她轻轻的安抚她。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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