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咱家站好啦,魏贵妃仁慈,将你们这群罪奴从罪奴所里带出来,分配到各家伺候公子们,是你们的福气,可给咱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别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片好心啊。”
一个太监领着一群蓝衣女奴整齐的站在宇文府青山院内。
一身象牙白广袖长袍,模样冷峻,身材高大的贵公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太监立刻迎了上去,与刚刚训斥女奴的态度完全不同,脸上挂起了谄媚的笑容,对那贵公子道:“玥公子,您可算出来了,这些女奴都是贵妃娘娘亲自挑选的,身家底细都干净,让奴婢送到各府供各府公子们挑选,这不,奴婢头一个就给您送过来了,您看看有没有顺眼的。”
“有劳王公公了。”宇文玥礼貌的对那太监点点头。
若是其他人送过来的女人还好拒绝,魏贵妃一向对于青山院都很是帮衬,她的面子不能不给。
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圈站在院内的女奴,目光扫过其中一个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下来。
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抬手指了指她,“你抬手头来。”
女奴们顺着宇文玥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被他指着的那个方向的女奴们也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不敢确定他到底指的是谁。
王公公一眼就看出了宇文玥指的人,立刻走到低着头的女奴身旁,冷哼一声,沉着脸推了她一把。
“说你呢,木头桩子呀,抬起头来让玥公子好好瞧瞧你。”
女奴被这么冷不丁的一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站稳了身子后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
这名女奴正是曾经尚书府的姜家六娘,姜望舒。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宇文玥,她是认识宇文玥的,当年曾一同参加过淳公主举办的海棠宴,如今却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宇文玥仔细的打量了她几眼,依旧是那副娇美动人的容颜,不同的是曾经的意气风发换做了小心谨慎和平淡。
平淡到眼睛里澄澈的没有了一丝杂物,像尊紧致的瓷像,没了生机。
“你叫什么名字?”
“回玥公子,奴婢名叫姜望舒。”难道他记不得自己了,望舒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不明白宇文玥为什么要问自己的名字,但依旧恭恭敬敬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望舒,月之女神。
宇文玥心中闪过一丝惋惜和怅然,开口道:“这个名字与你的身份不符,本公子赐你一个名字,纤阿可好。”
纤阿,月御也,同望舒之意一样,都是月之神女的称呼,那个意气风发的姜望舒却是不应该存在了。
可纤阿也与她如今的身份不符。
宇文玥到底想干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玥公子赐名。”王公公见她沉默不语,木木的,也不明白玥公子为什么单单要为她赐名,又推了她一把。
“纤阿谢玥公子赐名。”望舒恭敬的向宇文玥行了一礼。
“月七,去取银铃铛来。”宇文玥先是吩咐月七去取铃铛,又对望舒道:“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本公子身旁,做个贴身婢女吧。”
“是,公子。”望舒平淡的接受了他的安排,心中无喜无悲。
或许就在宇文玥身边是最好的结果了,对比长安其他门阀公子,宇文玥虽然冷冰冰的,但还算得上有原则,有底线。
“那玥公子,剩下的这些呢?”王公公见宇文玥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用手指了指其余的女奴。
“剩下的王公公带走吧,一人足矣。”宇文玥淡淡的道。
最好的都已经留下了,其他的就没有留的必要了。
“诺,玥公子,您先忙,奴婢还要去其他公子府上送人,就不打扰您了”王公公一挥拂尘,尖着嗓子对剩余的女奴道:“都跟咱家走吧。”
“月七,好好送送王公公。”
月七将取来的银铃铛交给宇文玥后就跟着王公公出了院子。
等到女奴们陆陆续续的出了院子后,望舒跟着宇文玥进了书房。
宇文玥从衣袖中取出一支带着银铃铛的簪子递到了望舒面前。
“日后你可自由进出书房,就负责打扫书房整理书籍吧。”
“诺。”望舒双手接过了簪子,当着宇文玥的面簪到了发髻上。
又不动声色的环顾了一圈书房的格局,目光扫过满书架的书籍和桌案上的纸笔时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些不舍和无奈。
怕是再也不能随意碰这些东西了。
宇文玥看出了她眼底的情绪,想了想,开口道:“你若做完份内的差事,可以随意使用书房中的任何东西。”
也不怕她翻出书房中的什么机密文件,没有他的允许,她永远出不了这青山院。
也确实不愿意那个惊才绝艳的长安第一才女就这样沦为普通人。
“谢公子。”听宇文玥这么说,望舒心头涌起一股淡淡的暖意,感激的跪下谢恩。
宇文玥被她突然的这么一跪弄的一愣,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将她拉起来,想到她已是罪奴,伸出去的手硬生生的停住了,掩饰般的一挥衣袖,将手背在了后背。
“起来吧,你不用动不动就下跪,青山院没有这么多规矩。”
青山院的规矩都是用来约束那些不服管教的奴才的,宇文玥实在难将她和那些奴才划上等号。
也的亏月七这会儿去送王公公了,要是他在这肯定会满脸不可以信的在心里吐槽自家公子双标。
青山院规矩最多,特别是他这位冷公子最是挑剔。
“谢公子。”望舒站了起来,发自内心的向他道谢。
西魏门阀世族的规矩最为严苛,她也最是清楚不过,身为罪奴时时都要谨小慎微,一步走错便会送了性命,她如今只愿能够这样苟活下去,活到陛下直视错误,为父亲,为整个姜氏一族翻案,平冤的那一天。
“行了,你先下去收拾收拾行李,月十五,带她下去。”宇文玥招来月十五。
“诺。”望舒和月十五同时给宇文玥行了一礼,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宇文玥皱着眉叫住了两人。
“将她安排在偏院离书房最近的那个房间。”
月十五看自家公子虽然还是板着张脸,冷冰冰的样子,但是不难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他对身旁这位姑娘的重视,要知道公子从前从不会去管罪奴住在什么地方,更不会亲自为谁安排房间。
“诺。”月十五恭恭敬敬的领命,面上虽然一如往常般平淡,但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对这位姑娘客气一点。
两人并排出了书房,月十五便直接带她到了偏院,还主动的帮她拧了行李。
“纤阿姑娘,这便是你的房间了,银铃铛婢女可以一个人一间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月十五特意强调了她的特殊。
“没有事了,麻烦您了。”望舒带着浅笑道。
“不必如此客气,有事可以叫我。”说完月十五便出了她的房间。
望舒站在房间内打量了片刻房间内的布局,有床,有梳妆台,有桌子,还有衣柜,比罪奴所里的环境好太多,如今只要有张床她便很满足了。
她扬起嘴角,脸上露出了自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干劲十足的将房间收拾了一番,将床上铺上了褥子,轻轻的拍了拍柔软的床,忍不住躺到在了床上。
太久没有这么安心的躺过了。
看着床顶的纱罩,小声的说了句“谢谢你,宇文玥。”
在书房里的宇文玥此时心情也不太平静,坐在书桌前,不知怎的就翻起了桌角放着的那本词集。
词集里面收录了近五年来长安各个名人雅士的词作,翻来翻去就翻到了望舒的词,基本每五首中就有这首词是她所作的。
都说长安名士多风流,姜家六娘占九分。
确实,词中无人能及她半分,可惜了。
宇文玥突然被自己脑中的思绪弄的一愣,还是第一次在看书的时候生出杂念,也是第一次提一个女子感到惋惜。
宇文玥用力的将词集盖上了,随手又拿起了另一本书,翻开印入眼帘的依旧是望舒的词。
另他突然想到了那年的海棠宴,姜家六娘一身红衣,红火若艳阳,长发披肩,明眸皓齿,何等耀眼夺目。
笑谈间一曲新词令在场所有才子名士折服不已。
这样的姜家六娘却因为陛下的一道旨意沦为了人人可欺的罪奴,被困在了这四方庭院之中。
“公子,王公公直接去了宇文怀的红山院。”月七送完王公公就急匆匆的赶到了书房,想到王公公去了红山院,那么宇文怀肯定知道了自家公子选了魏贵妃送来的人,指不定会拿这件事作出什么文章就一阵头痛。
估计又要往公子身边塞人了。
“公子?”月七见自己公子毫无反应,又叫了一声。
宇文玥被他的这一声公子拉回了思绪,有些懊恼的又将书合上了。
今日一连出神几次,可不是什么好事。
语气依旧冷冷的道:“去了红山院就去了,有什么好着急的。”
“万一宇文怀又使坏往公子身边塞人呢,公子选了魏贵妃的人,也就是开了个先例。”月七道。
“本公子自有办法让他塞不进人,行了,安排晚膳吧。”宇文玥有些烦躁的从站了起来,一时半会估计也看不进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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