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乱葬岗封印后三个月,那人再次出现,同样出现的依旧是一身红衣的阴灵,只是与上次相见,阴灵居然已经成为了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蓝忘机:“哟,好久不见。”
蓝忘机神色淡淡,看向那人:“何事?”
那人道:“无事,只是与你告别。”
“我要去找他了。”
蓝忘机看着他。
“我不会再出现。”那人道。
蓝忘机道:“你,可会找到他?”
那人道:“不知。”
蓝忘机微微蹙起眉,那人反倒是神色淡淡:“找得到他,自然是余生安好,找不到也不过是一直找下去。”
“多谢。”
蓝忘机沉默了一瞬:“……不必。”
那人转身,鲜红的卷云纹发带微微晃动,下一瞬,整个人的身影慢慢虚幻到消失……
三个月后,姑苏,云深不知处。
经过半年多的恢复,如今的云深不知处已经隐隐有了昔日人人称赞的风貌,姑苏蓝氏门生弟子也陆陆续续搬了回来,不需要太久,昔日的荣光便会一点点回来。
“禀含光君,温氏来人求见。”
蓝忘机走出了静室。
来人是如今温若寒的心腹,温氏寮主温情。
“含光君。”温情对着蓝忘机行了平辈礼,身后抱着一个小儿的清秀少年也连忙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含光君好。”
蓝忘机微微颔首:“温姑娘,温公子。”
温情道:“叨扰含光君了,实不相瞒,此番前来是有一事想要拜托含光君。”
蓝忘机与温氏姐弟二人并不熟悉,如如今的温家依旧是仙门百家之首,温情身为温若寒的心腹世间已经少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的,何况这事还要拜托蓝忘机。
闻言蓝忘机略有疑惑,但是随即看到了温宁抱着的孩子后,仿佛明白了什么。
“我想请含光君教导阿莞。”果然,下一瞬温情道,“此事确实对含光君而言麻烦也不讨好……”
蓝忘机道:“可。”
温情却是讶异了一瞬,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温菀从温宁手里抱出来,放到蓝忘机面前。
阿莞懵懵懂懂地抬头看着温情,伸手做出要抱抱的动作:“……情姑姑?”
温情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跟着含光君,知道吗?姑姑每个月会来接你回家。”
阿莞愣了愣,然后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情姑姑不要阿莞了……呜……阿莞不要被丢下……”
温情:“……”她看向蓝忘机:“含光君……”
蓝忘机一言不发地把小萝卜头抱了起来,阿莞下意识抱住了他的手臂,茫然地睁大着眼睛。
蓝忘机道:“温姑娘放心。”
温情放松地笑了笑:“多谢含光君,若是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还请提出,温情定当全力以赴。”
阿莞觉得抱着自己这个人好像香香的,一时都忘记哭了,在他身上蹭了蹭,听到自己情姑姑的声音才又看了过去:“……阿莞要情姑姑抱。”
那你把含光君抓那么紧做什么?温情看了一眼小萝卜头,温声道:“阿莞乖乖的,姑姑下个月就来接你了,一个月很快的……”
阿莞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才多大一点,哪里知道一个月是多久,温情说不久便信了,纠结地捏了捏手指,似乎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好吧,情姑姑记得来接阿莞。”
片刻后,温情和温宁离开,蓝忘机与怀里的小娃娃大眼看小眼。
阿莞眨了眨眼睛:“阿莞饿了……”
蓝忘机眉心微折。
片刻后,坐在餐桌前的小萝卜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蓝忘机:“……阿莞不要吃苦苦的药,阿莞没有生病,阿莞要回家要情姑姑……”
蓝忘机:“……”
蓝忘机抱着阿莞走出静室,不久,迎面碰上了蓝曦臣,后者看着抱着一个抽抽搭搭小娃娃的弟弟目露惊讶:“这是哪来的孩子?”想了想,便若有所思:“……温菀?”
蓝忘机点头,语气略有为难:“兄长,怎么可以让他别哭了?”
蓝曦臣对上阿莞泪汪汪的眼睛怔愣一瞬:“……他怎么了?”
蓝忘机道:“刚刚吃了药膳。”
说完两兄弟就都沉默了。
片刻后,蓝忘机抱着阿莞走在从彩衣镇回云深不知处的路上,阿莞抱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舔,怀里的小布袋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第二天起,蓝忘机开始学习下厨。
……
“云深不知处禁止疾行。”蓝忘机道。
“云、深、不、知、处、内……”阿莞握着比自己手指还粗的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大字,写到一半,鼻子一抽,又继续歪歪扭扭得写,“……不、可、疾;行。”
“不可攀树。”
“……不、可、攀、树。”阿莞扁了扁嘴巴。
“不可驼背。”
“……不、可、驼、背。”阿莞又是扁了扁嘴,“……为什么什么都不可以?”
蓝忘机淡淡看着他。
“阿莞想回家。”阿莞眼巴巴看着蓝忘机,“不想抄书。”
蓝忘机道:“明日温情便会来接你。”
阿莞:“可是阿莞不想抄书。”
蓝忘机道:“今日为何与景义打架?”
阿莞皱起眉毛:“是他先打阿莞的,不是阿莞要和他打架的。”
蓝忘机道:“再抄二十遍‘云深不知处内禁止私自斗殴’。”
阿莞眨了眨眼睛。
蓝忘机道:“然后就不抄了。”
阿莞小小地欢呼一声,然后赶紧捂住嘴,看着对面的人,亮晶晶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惊喜。
……
十年后。
“姑苏蓝氏有含光君、泽芜君坐镇,姑苏哪里有妖魔鬼怪给你除?去哪里是想饿死自己吗?”两名黑衣男子一起走在荒凉的山路上,其中一人嘴角叼着一根草,漫不经心说着话,一笑便是露出一颗小虎牙,看着就像一个稚气的少年。
另一男子手中转着一根笛子,模样俊美出挑,当得上是丰神俊朗,闻言挑了挑眉:“要是真的没有钱,就把你卖了。你吃我的喝我的那么多年,也该发挥自己的价值了。”
“你敢卖,也要看有没有人敢收。”
“说的倒是,看着你也不值几个钱。”
“……”
“姑苏天子笑闻名已久,既然路过附近这里这么可以不去尝尝?”
“……”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冲对方翻了一个白眼,扭头。
……
距离怨气之乱的爆发已经过去了十三年,十年前各大世家在金子瑶的带领下倾尽全力在各地布下聚阴阵,八年前这场浩劫才终于被控制住,仙门百家没有魏婴,更没有阴虎符,做不到把全部怨气封印在夷陵乱葬岗,聚阴阵的有效时间也不够长,只能几年便重新布一次,还需要修士长期守护在阵法旁,但对所有人来说已经足够好了,再怎么差也不会有十几年前差。
一切已经渐渐回归正轨,唯一有什么特殊的,大概就是鬼修一脉也渐渐发展起来,虽然没有一个鬼道祖师在,但也有些聪明人从当初光幕上的只言片语中摸索出了路子。虽然艰难了些,但到底是发展起来了。对此仙门百家默契地选择了无视。
玄正三十八,以四大家族为中心,周围各个地方已经有了昔日繁华的景象,都很好,也会慢慢变的更好。
如今姑苏蓝氏一带甚至看不出饱受当初摧残的模样。
云深不知处山下,彩衣镇的百姓安居乐业,当初的伤痛已经渐渐被遗忘,时间也迟早会磨平一切伤口。
一人一袭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裳,背负银白的长剑,再往上是一丝不苟的整齐衣领,然后是卷云纹抹额,神色冷峻地走在彩衣镇的街道上,四周熙熙攘攘,唯独他所过之处无人靠近,街上喧哗不止,他却仿佛独立在这世界之外,透露着格格不入的气质。
“两坛天子笑。”吵闹的人声中,有一道清亮的声音在街道上尤为明显,蓝忘机心神一动,抬起眼帘。
不远处酒庐鲜红的招子上,“天子笑”三个字显鲜艳得刺目。
蓝忘机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走上前去。
“一坛天子笑。”
冷而清的声音传入耳,刚刚把客人要的酒递出去的店小二闻声看过去,抱歉道:“对不起了客官,刚刚那位客官买走的已经是今天最后两瓶天子笑了。”
“……”蓝忘机沉默了一会儿,“无妨。”
店小二才注意到这人的打扮,顿时惊讶万分:这不是姑苏蓝氏的人吗?不对不对,这不是蓝二公子含光君吗?
蓝忘机已经转身欲离开。
“那位特别俊俏的公子!”
身后却是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蓝忘机停住了步伐。
“对对对,就是叫你呢!”
蓝忘机转身看过去。
黑衣青年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冲他灿烂一笑:“天子笑,分你一坛,要不要?”
蓝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久久没有回答。
对方便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这位,公子?”
蓝湛从黑衣青年手中接过了一坛天子笑。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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