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云无觅想了想，又道：“我可以养花，但不养人。你接下来是想乖乖待在花里别出来，还是想和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

    越季不做犹豫：“当然更想正常生活了。我现在其实和真正的人是一样的，不信你摸摸我的身体，是暖和的，也不僵硬，表情也很灵活对吧？上次半夜溜出来，看到茶几上的水果我还挺有食欲来着……就是怕被你发现，没敢吃，等回了花里也就不饿了。”

    虽然已经习惯了待在花里无所事事的日子，但能够像正常的人一样生活，越季自然是愿意的，毕竟他本质是个人。

    云无觅便又道：“你知道吧，自力更生是传统美德。你想留在我家也可以，看在那朵月季花的份上我可以暂时免费提供住宿，但你得靠自己谋生，就算你说你可以不吃不喝，我也不可能同一屋檐下养一个闲人，那对你而言不叫正常生活，我也没善良到那个地步。”

    越季眨了眨眼：“可是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这个信息时代我连个合法身份都没有，更别提找工作需要的学历和专业能力了。”

    云无觅乐了：“你知道得还挺多。那你想怎么样？”

    其实刚发现自己可以走出月季花，并且拥有的是能摸能碰、心脏还会正常跳动的身体时，越季就遥想过如果自己可以正常生活的话要怎么做。

    现在云无觅就在问他这个问题。

    越季认真道：“我这个人吧，当皇帝的时候就懒散，虽然有别人压制不让我勤政的原因在，但主要还是我自己天生的不想动。在月季花里待了上千年，我这本性改不了也不想改。所以吃苦受累风吹日晒流汗水的活我干不了。我还受不了一个劲儿的被管着，所以也不太适合坐办公室、有固定上班时间的工作。”

    云无觅听得有点无语，甚至还想笑：“你继续，我坚持坚持听完，再决定要不要把你和月季花丢出去。”

    “你这脾气真臭，我这么坦诚的在说，你先听完嘛。”越季嘀咕了句，又继续说，“反正我在花里待着无聊，就认真盘算了下我有哪些技能可以让我过上想要的生活。”

    “先说这个时代的义务教育吧，我前任浇水的，就是把月季花卖给你的那个人是开网咖的，他把花放在一楼窗户边二十多年没挪过，窗户外面就是大院，早年还没开发的时候，大院的学生们一放学就凑在窗户下面写作业背课文，学习结束之后就趴在窗户边看里面的人玩电脑。小初高的学生都有，他们学习的时候我就跟着听跟着看，至少我文化水平日常够用。”

    “然后我写字还不错，换到现在应该叫书法。画画也还行，擅长写实派人物画。弹琴吹箫骑马拉弓这些事都可……我之前在网咖看到有人看直播，里面那个主播加了滤镜都没我好看，声音也没我好听，弄几张宣纸、搞个笔墨纸砚摆在桌面上说是画中国画，结果画出来也不怎么样，提诗的字没有形骨，诗词辞藻堆砌狗屁不通，结果好多人买账，在网咖看他直播的那个人给他刷了一堆的礼物，说主播又帅又有才华。”

    “后来我跟着多看了一些不同的直播，才发现其实对观众来说有时候注重的不是才华，主播长得好会说话，搞出来的东西只要能入眼，直播间的观众就很乐意看，毕竟很多看直播的也就是图个能让自己心情好，又不搞专业的，他们没事管什么诗词狗屁不通呢……所以我也想试试，万一能赚钱呢，形式也挺好玩的。”

    “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去培训机构教书法国画之类的，这两个技能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越季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说了出来，心情舒畅。已经很久没有人听他说话了，他本身是个好热闹的，在花里憋了那么久鬼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听越季说完，云无觅若有所思。

    不管怎么样，听得出来这小妖怪确实是好好想过这个事的。

    “你会写字画画，应该是你还活着那会儿的事了吧？”云无觅道，“你确定没忘光？”

    闻言，越季面无表情一笑：“骑马拉弓的事可能忘了，但是我刚才说的写字画画和弹琴吹箫打死我都忘不了，我这一千多年在花里面就靠着它们解闷了。”

    云无觅：“嗯？怎么说？”

    越季幽幽道：“我当年是死在了自己的寝殿里，变成鬼后被拉进了月季花，我待的空间就还是我寝殿的模样。寝殿里东西不多，能用的更少，笔墨纸砚和乐器倒是有，而且每到午夜时分就自动回档似的变成一开始那样，所以等同于我有源源不断的笔墨纸砚以及就算前一天砸坏了也会在子夜后复原的乐器。”

    时间过去太久，越季只隐约记得在最初的时候他很不甘心，待在花里的日子无聊到难以想象，就算是性子安静不爱出门的人待久了都受不了，何况越季最爱热闹。他那时候想还不如死了算了，那样活着根本就没有意义，然而他死不了，他成了活在一朵永开不败的月季花里的活死人。越季有一段时间以砸寝殿为发泄渠道，反正过了子夜一切都会复原，前一天他所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被磨灭。

    后来……后来越季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想通的了。复原就复原呗，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活在花里就活在花里呗，好歹五感都在，他能透过月季花看到很多世间百态以及岁月变迁。就算没有人能看见又怎么样，他越季活给自己看。

    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这个和千年以前天差地别的时代。

    越季虽然说得萧瑟，但表情还挺愉快的，看得云无觅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谈不上原因，反正云无觅就是信了越季说的那些话，听上去挺离谱，但大变活人都在他家里出现了，还有什么更离谱的是接受不了的。

    所以看着越季这么快活自在的样子，云无觅才会难免觉得心情复杂。一个人长长久久的待在同一个无法改变的空间里，还能保持越季这样对生活的热情，何止难得。

    云无觅本身不是什么有热情的人，平常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提不上兴趣，如果有人一直在他身边说话他只会觉得聒噪，但越季不一样……从在监控里看到他出现时，云无觅就知道自己对这个“小妖怪”感兴趣，没有缘由的感兴趣。虽然跟越季说了这么多，但其实从一开始，云无觅就没想过主动让越季离开。

    “嘿，你怎么不说话了？”越季伸出手，在空气中冲云无觅晃了晃，试图引起他注意。

    云无觅回过神，轻咳了一声：“想法挺好的，你先做着吧。”

    越季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没有电脑。”

    云无觅反应过来：“你不止没有电脑，你还没有手机号码可以申请账号，你也没有身份证可以办手机号以及直播平台的认证，如果你赚了钱想要提出来你还得有银行卡……总之你现在除了一个想法之外什么都没有。”

    越季乖乖点头，顺便补上一句：“我也没有直播需要的笔墨纸砚等一系列工具。”

    合法身份，没有。钱，没有。

    但有云无觅。

    云无觅看着他，无奈叹了口气：“我来解决，都由我来解决。”

    户口和身份证需要再等等，手机卡之类的自然也得之后再办，但目前可以购置一些其他的东西。

    云无觅家有两层楼，二楼主卧和单独衣帽间占了很大的面积，剩下还有个书房和次卧，一楼除了厨房、餐厅、客厅和阳台这些地方之外，还有健身房、公用卫生间和一个面积相对更大一点、内部带了小衣帽间的次卧。

    云无觅让越季自己选住哪一间，最后越季选择了二楼的次卧，因为这间卧室带了小阳台，越季看着很喜欢。

    “行，枕头被套之类的都在衣柜里，你待会儿自己收拾一下。”云无觅说，“次卧的衣柜不够用的话，衣帽间里也还有空间，你可以用。总之这个家里除了我的卧室之外，你都可以自由进出。”

    越季歪了下头：“书房也行？”

    云无觅颔首：“我一般不用书房，你之后玩直播想用的话也可以用，但注意整洁。”

    定下卧室，云无觅带着越季到书房开始网购。

    越季当真是赤条条一个人，身上的衣服是云无觅的，脚上的拖鞋是刚才谈完之后云无觅帮他拿的一双新的。

    云无觅一边输入密码，一边对坐在旁边的越季说：“密码记住了吗？这台电脑和这个书房一样，我用得都不多，电脑的配置还可以，你直播就先用它。”

    越季乖巧点头，长发也跟着动作飘了下。

    云无觅正在敲键盘的指尖一顿，问道：“对了，你这头发打算怎么办？”

    越季“啊”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我这样看上去很奇怪吗？”

    “倒也没有。”云无觅偏头仔细看了看，又说，“还挺好看的。”

    是真的好看。云无觅在娱乐圈里待了六年，纯天然或是后天的帅哥美女看得多了去了，以致于对美貌都有些免疫，但越季的好看还是能一眼抓住他。越季的皮相是属于那种难以描述的美，乍见时惊艳绝伦，细看又让人觉得是一种如水墨画般的淡雅，越看越有遗世独立的感觉，一头墨发和他的气质交相为衬。

    越季不说话的时候，这冷清的皮相还是很能唬人的。

    听云无觅一夸，越季就美滋滋道：“我不想剪头发，怪舍不得的，我的头发陪了我这么多年呢。其实现在留长发的男人也很多嘛，长得丑不打理那叫油腻，长得好还把长发打理好那就叫小仙男。”

    云无觅：“……”

    去他的遗世独立冷清淡雅，这就是个乐天派的小妖怪。

    “先选笔墨纸砚。”云无觅把话题转回网购上。

    越季就发出中老年人家的感慨：“还是现在方便，买什么都不用出门，网上选好就有人给你送到家了，哪像我们那个时候……”

    云无觅提醒他：“你们那个时候已经亡了。”

    越季：“哦。”

    笔墨纸砚选好后，又继续选衣服。

    衣裤鞋袜一样不能少，都加进购物车后，越季不好意思的拉了拉云无觅的衣袖：“那个，还有内.裤也要买。”

    云无觅挑了挑眉，往越季身下看了一眼。

    越季：“……你看什么看！”

    云无觅收回目光，一边在搜索栏里输入“男士内.裤”，一边随意道：“又不是没看过。”

    越季一时没想起来：“你什么时候看过了？”

    云无觅：“监控里啊，你摸上楼到我衣帽间拿衣服，一路上全方位各角度高清全彩的都录下来了。”

    越季脸红了：“……你个变态。”

    过了会儿，越季又戳了下云无觅：“监控删了没？”

    云无觅反问他：“你觉得变态会删监控视频吗？”

    越季眨巴眨巴眼睛，放软了声音：“云无觅~”

    云无觅没反应。

    越季能屈能伸：“云哥哥~你就把视频删了吧好不好~”

    云无觅手上一抖，赶忙道：“删了删了早就删了，你真当我变态啊，那些视频留下来干嘛，你说话正常点。”

    越季眉眼弯弯的冲他笑。

    所有东西都选好后，云无觅点进购物车全选准备付款，然后他突然就停住了。

    越季奇怪道：“怎么了？”

    云无觅看着电脑屏幕右下角那总计下来的价格，心在滴血，光标移到结算按钮上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偏头看着越季：“小妖怪，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越季：“啊？”

    云无觅：“一是消费降级，要么每样东西少买点，要么咱们重选单价低一点的，看在那朵开得很好的月季花的份上，这次我帮你付钱，不用你还。二是提前消费，就买刚才选好的这些东西，但是你之后赚钱了，折返今天这些……至少百分之五十的钱还给我。”

    越季眨眨眼，再眨眨眼。

    其实越季想说，他一开始想的是今天云无觅先帮他付钱，等他赚钱了肯定会还给云无觅的，全款不打折的那种还。他刚才觉得这应该是两个人的共识，毕竟云无觅自己也说了他只提供暂时的免费住宿，所以越季就没有多说，万万没想到云无觅想的和他不一样。

    云无觅真是个好人呐！越季感慨。

    见云无觅显然心疼得要泣血，越季起了玩心：“云哥哥~人家没有钱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啦~”

    云无觅手上一抖。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长头发的小妖怪撒娇简直是人间惨剧，吓得他都手抖点了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