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说不会去,就不会去。
只是这楚府自从承接了这个皇后懿旨之后,生怕吃了亏,在宴会上落了下风,早早的就准备了起来,就连楚婉莹都新做了一身湖青宫装,还打了新的宝石头面来搭配。
老太太那里也三番四次的派人来传话,让楚玉赶快准备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一定不能被楚婉莹给比了下去。
楚玉头疼不已,眼看着这一家人那期待劲,楚玉想,就算正月十五那天,她感染风寒、发高烧、烧昏了,楚家人也得将她打扮梳妆好,塞进马车里。
毕竟按照这明面上的意思,这次宴会能去宫里走一遭的大家闺秀,就算是皇后钦点的“贵女”了。
对于楚家人来说,比起能让楚家两个有血缘关系的“棋子”镀层金,楚玉生病发烧又算什么呢?
所以楚玉这两天有些愁,她必须要提前准备,摆好卧床不起的姿势,塞都塞不进去马车,病容让皇后看见觉得讨了晦气最好。
反正不能让楚家人如愿,他们难受了,楚玉就开心了。
楚玉先是否决了装病,因为装病风险太大,大夫一看就看了出来,然后又对摔伤、烫伤等方法嗤之以鼻,她是要搞楚家人,不是要搞自己,而且,她可怕痛了,这要让她搞,她肯定下不了手。
于是临近元宵节,楚玉总是整日整日的嘟着唇趴在美人榻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霍秀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心里揣测楚玉的想法也不得其果,在怀疑和思虑之下,没来得及阻止,于是就眼睁睁地看着楚玉把自己弄成了猪头。
那是正月十五的前一天,霍秀像往常一样去叫楚玉起床,可撩开厚重的床帘,就看见楚玉白嫩的小脸上,通红一片
——上面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小粉团,整个脸都肿了起来,楚玉这小笨蛋,可能睡梦里面自己都难受,忍不住伸出手挠阿挠,把脸挠得更加红了。
霍秀一看,都要吓坏了,也顾不得楚玉休没休息好,连忙将她叫醒。
楚玉被叫醒时,看见霍秀那副吓惨了的模样,心里还憋着笑,忍得不行,她自己作出来的,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当下一秒,她被霍秀赶到梳妆镜面前时,看着镜子里肿成猪头的自己,楚玉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不就是海鲜过敏,怎么会这样严重???
楚玉的手摸上自己的脸,脸上白嫩的软肉红肿一片,鼓鼓地涨了起来,尤其是嘴巴,肿得和两只小香肠没有区别。
嘤TAT
楚玉表示她现在后悔了,都怪自己,昨天没控制住,多偷吃了两只虾,现在就肿成了猪头。
她本来就爱美,如今见自己这副模样,和她想象中的病美人模样一点都不一样,根本小猪和就没有区别了。
她也想要我见犹怜,想要弱不禁风,而不是肿成猪头。
想到这里,楚玉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撇着小嘴,大眼睛眨巴几下,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的就要流。
霍秀不懂什么是过敏,本就心惊她现在的模样,再一瞧见她哭,平日里极其冷静的他,顿时慌张了起来。
一把拦过她,用手将她的眼睛蒙了起来,不让她看此刻自己的模样,也不让她哭,只是楚玉纤长浓密的眼睫,几番从他的手心扫过,弄得他有些痒。
不知过了过久,手心终于没有温润的液体涌出,楚玉也冷静了下来,霍秀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捂着她眼睛的手,从她脸颊划过,红肿着,有些烫。
而对于楚玉来说,霍秀的手一直很冰凉,平日里她觉得这样不好,但现如今她脸肿得难受,还有一种莫名的焦灼感,霍秀的手从她脸上划过,楚玉就觉得很舒服,还忍不住又往他手上蹭了蹭。
把脸上流的金豆子都蹭掉了,但眼睫上还是盈着泪花,虽然是她自己作的,但看起来也是好不可怜的模样,让人见了无法不心疼。
霍秀就是一个典范,看着楚玉委屈难受的模样,他心里就有些着急。
本来是想赶快去请王大夫来看病,但是看楚玉模样又觉得她难受得很,于是霍秀就先去院子里的井里,打了这初春清早的水,自然是冰凉刺骨。
他将棉帕用这冰水敷了,贴在楚玉的脸上,眼瞧着她不那么难受了,才去找王大夫。
只是这不找不知道,一找不得了,楚老太太这些天本就将楚玉看得紧,这下消息马上就传进楚老太太的耳朵里了,然后又由楚老太太的院子,传到了魏姨娘那里。
于是,楚玉门可罗雀的琅玉轩终于热闹了一次
——她穿书以来,老太太和魏姨娘踏足了她的琅玉轩,当然,楚婉莹这块狗皮膏药少不了。
她们推门而入时,王大夫正在给楚玉看诊,而霍秀则一直在用沁水的棉帕,给楚玉冷敷,这水端上来久了,就不凉了,霍秀又重新去打,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以是楚玉的脸也消了些肿,不那么像猪头了,只是上面还是密密麻麻的布着些小粉团和小红点,看上去还是不容乐观。
楚玉这副尊荣,都快令推门而入的老太太气晕了过去,差点破口大骂。
看着老太太和楚婉莹此刻气急败坏的模样,楚玉稍微找回了点快乐,肿一场恶心他们一家,楚玉觉得自己还是值得的,
而且这过敏就是发作时看起来可怖,实际上消退得很快,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只是......楚玉手放上自己的脸,这里离了冰水降温就痒得厉害,楚玉想,这几天应该会有些不舒服。
老太太气得直接剜了楚玉一眼,心里火气大得很,也来不及置问她,只急切地询问王大夫,
“她这病什么时候能好?”
啧啧啧,楚玉心里感慨,这人都不关心自己亲生孙女生了什么病,一来就是问多久能好,真是将“利益”两字放在了脸上。
听见老夫人问话,王大夫心里知道老太太是为了明天的宫宴着急,他也就细细观察楚玉的皮肤状况,这红肿消去至少需要两天,要是完全看不出来的话,那就说不定了,少则三五天,多着半月,而这期间要敷着清凉镇定的膏药才好。
于是王大夫向楚老太太摇了摇头,只简明扼要的说了一句话,“明天之前是决计好不了”
果然,王大夫这一句话,仿佛向楚老太太宣布了什么噩耗一般,楚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一口气差点没提上去,楚婉莹那厮这次倒是直接急哭了,扯着魏令柔的衣袖,一遍一遍问自己怎么办。
楚玉看见这家人的模样,心里爽得不得了,都快忽略脸上的疼痛了,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场,楚玉觉得自己肯定得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
嗯,还是值得的,楚玉在心里安慰自己,临走之前好好恶心他们一把,让她们有气无处发。
果然,这件事情一出,别说口口声声“好姐妹”的楚婉莹,就连那些觉得楚玉就要发达了的丫鬟嬷嬷,也不往她跟前凑脸熟,讨打赏了。
她的院子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楚玉优哉游哉用霍秀自制的清凉小帕敷脸,乐得清闲。
但楚玉没想到的是,正月十五那天,霍秀又被依云馆叫回去了。
楚玉此刻脸肿得不能见人,且要是她就顶着这张脸出门了,楚婉莹那厮肯定要来闹了,说什么你都顶着这张脸出去抛头露面了,害怕参加一个宴会啊?此类恶心人的话。
而霍秀却不能不回去,楚玉心里着急,但却也没办法。
想到上次那猥/琐/男在霍秀出门之前,楚玉用辣椒粉和胡椒粉混合着盐,给霍秀小美人自制了“楚玉牌”防狼喷雾。
还在他临走时,吩咐了他一大堆注意事项,譬如不要上陌生人的马车,不要喝别人递过来的酒.......等等等等
那模样,和担心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一模一样。
但就算安排得再仔细,楚玉心中,因上次赏梅宴那些人的言论,还有上次陪小可爱去伊云馆的亲身遭遇,还是有些不安。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走了,楚玉就对这颗淤泥里的小珍珠抱有无限的心疼。
终于,这件事像一个□□,楚玉从开始想到了结尾——秀秀差点被打死...秀秀被言语侮辱...猥琐男想猥亵秀秀.....秀秀害怕伊云馆
霍秀不在,红豆又不会逗她开心,于是她自己坐着想了一下午,然后又摸出装着自己全身家当的小匣子数了一遍又一遍,细细算着自己以后的花销。
过往的画面一幕幕的在楚玉眼前炸开,秀秀甜甜的笑容,秀秀委屈得哭了,秀秀说...要是回去,他会死的......
楚玉越想情绪越消极.......
其实楚玉感觉得出来,霍秀一直在讨好她,希望她能庇护他,对她一心一意。
如果自己就这样抛下他走了,那简直跟白嫖的渣男一样,辜负了人家,所以,在经过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的深思熟虑之后,楚玉决定,拿出自己所有的三分之一的私房钱,留给霍秀,然后才溜。
楚玉现在放心了,她现在不是白/嫖了,她给钱了,给得还不少!
但是首先一定是要确定,月璃出事了才行,行动之前不宜莽撞!
于是楚玉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等啊等啊,不知等了多久,霍秀终于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专门去李大夫的悬医济药铺买的芦荟镇定膏,他看着楚玉先本来在笑,走近了发现楚玉小鼻子冻得通红,肯定是在外面坐久了,赶紧将她拽回了屋子里。
虽然楚玉心里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但是现在冷不丁的面对,还是有些沉重,尤其是看见霍秀关心她的表情,就忍不住心里发酸,但还是吸了吸鼻子,将心里要问的问题,试探着问了出来
“秀秀,今天外面有什么大事吗?”
“大事?”
霍秀颦眉,不知楚玉何意,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发现这个元宵节如同往常每个元宵节一般,挺热闹的,只可惜姐姐出不去,于是诚实回答楚玉
“外面挺热闹的,好像没什么大事发生......”
“没有?”,楚玉一听这话,就有些着急了,“伊云馆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吗?我...”,思虑片刻,楚玉决定无中生有,“我刚刚听红豆那帮小丫头讨论,说什么闹起来了,强抢民男...女......什么的”
霍秀听她这话,颦起了秀眉,外面没什么强抢民女,要是有,也只有月璃被献王掳去勉强算一个“抢强民男”,但是,因为他知晓献王的身份,认定这不过一场作秀,到也不觉得这是一场大事。
但是此番听楚玉提起,想起楚玉时常落在月璃身上的目光,霍秀心里就涌现出了一种不安,他在心中组织语言,试探着开口,
“小姐说的是...献王看上了月璃,定下期限,说要接他回府这件事吗?”
“对对对!”
楚玉一听来了精神,就是这件事,但是见霍秀略带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楚玉还是装模作样的发挥了自己的小菩萨特性,一句“感觉他好可怜”就说出了口。
却不知她这句话一说出口,霍秀的心便凉了一半,他原来就隐隐约约地感觉楚玉对明潇有些莫名的关注,而今事情一发,她居然这般急切担心?
楚玉这边倒是没多想,按照她的理解,小菩萨不久该对所有人充满善意充满爱?
且她现在一听霍秀的话,就觉得自己这次跑路肯定稳了,于是就从床上摸出了自己藏好的小匣子,递给了霍秀,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她这副尊荣好几天都出去不了,但是要逃跑就需要钱来打点,这匣子里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绝对不会像连翘和刘嬷嬷那样穿帮的金银首饰,霍秀她也信得过,一切等钱换过来就好了。
但霍秀看见她这匣子是明显一怔,他知道这匣子里装的都是姐姐很喜欢但又重来都不戴的首饰,他好几次瞧见过姐姐拿出来摸摸看看。
霍秀心中猜疑起了,甚至于一种不可置信的想法冒也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他知道姐姐善良,但这些钱对于月璃来说,不过杯水车薪,是救不了他的。
而且,霍秀想到这里哽咽了,眼眶悄然红了——姐姐,都从来没有想过为他赎身。
他觉得委屈,姐姐愿意拿钱去救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也不愿意赎他......
霍秀有些悲切,打开匣子看着里面那些首饰,还是忍着心痛将问题问了出来
“姐姐是想把这些首饰换成银两去——”
“对!”,霍秀还未说完,楚玉便点了头,还觉得她家秀秀真聪明。
但这一刹,霍秀感觉自己血液顿时凝却了,心里也传来了顿顿的痛,他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自己好难过。
真的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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