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杞行走在熟悉而漆黑的密道里,密道里有泥土尘埃味,还有燃料味道。
白杞微微勾唇,真好,一切都是从前的感觉。
因为密道不见光亮,所以白杞前世专门在这密道里放置了点灯用的燃料和烛灯,方便照亮密道。
白杞在墙边找到了尚未使用完的燃料,将它们放进手提灯里,点燃,照亮一小截密道。
白杞提着灯一步步朝前走,身后逐渐恢复黑暗,转过好几次弯,下了几次阶梯,才终于闻到了一点点莲花香。
荷花香渐浓,转弯后,豁然开朗。
两块巨石互为依靠,中间顶部露出一点点缝隙,阳光和雨露可以由那缝隙落下。
在缝隙中间的地上,有一个小池塘。池塘简陋,仅是一些石头砌成。池塘里有涓涓冒出的泉水,给池塘里那几株莲花提供了水源。
白杞看着池塘里还开着荷花,勾唇一笑。
竟然还真都活着,也不枉上一世她偷偷找了这么久。
前世,白杞为了在这荒郊野岭寻到适合栽种莲花的地方,又不能让家里人知晓,费了很大很大的力气。
只见荷塘里的莲花渐渐开败,还有两三朵开着花,其他都开始结果了。因为从顶部的巨石缝隙里透下几点光芒,整个荷塘都散发着淡淡的光。
白杞酸楚涌上心头,一步步走到这些莲花前,复又轻笑了一声道:“我们都还活着。”
她坐在池子边,虽然池子很简陋,但是都是她当年一点点用心血修缮的。
白杞抚摸那些莲花,这些莲花有灵,都是曾经从她舞剑时孕育而生的。而且她信了古书上的话,曾以自己的血滋养过它们。
所以白色的莲花上,花尖上带着几分红色。
整个故居的莲花都被破坏了,只有这么几小株还倔强地生存着。
若是带些莲子回去给芜星栽种,算是让这一切有个延续罢。
给它取名为血瓣莲花,日后被更多人栽种,生生不息,也不失为一种成就。
白杞摘了几颗莲子:“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我会偶尔回来看你们。”
摘完之后,她将莲子小心翼翼用布巾裹好,放进袖中。
然后便坐在地上,靠在池塘边,这些花是陪伴了她两世的挚友,她舍不得离开。若是可以,她想要永远都待在这里,变成一朵莲花,无忧无虑。
像她上一世一样,水葬在河里。
白杞闻着莲花香,趴在池塘边休息,迷迷糊糊中听见密道那边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她警觉地睁眼,便看见眼前已经立了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男子身形,因为逆着光,躲在黑暗里,分辨看不出模样。
白杞连忙起身,将手放在腰间的短刃上。她绷紧了弦,问道:“你是何人?”
这个密道一直只有她一人知晓,而且她来时,周围的尘埃表示的确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
现在她一来,居然也有人跟着来了,可能是一直在跟踪着她。
而且看身影不像是白益术和云礼泽的,此人身形有些高,藏在黑暗里,整个密道就巨石那么一束透下来的光亮,着实不足以照到那人真实的身高高度。
那人见白杞发问,并未开口,而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朝着白杞走来。
白杞微微蹙眉,刚刚醒过来脑袋还不大清醒,所以决定先发制人。
她朝前一跨步来到那人面前,再一转身到那人身后,垫起脚来,将手里的短刃抵在那人下颚处。
但奇怪的是,那人并没有太多的动作,轻松至极,甚至一点害怕都没有。
只见那人不怒也不怕,甚至很大胆地伸手,抚上了白杞拿着刀的手,唇角一勾道:“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吗?”
声音一出,白杞便知晓是谁了……
她对宗一泽的声音,还是很熟悉的。
身形本来也很熟悉,但是这地方暗处太暗,便没认出来。
白杞深深叹了口气,撤回匕首,立在宗一泽右侧,问道:“你跟踪我?”
她前几日不是在客栈里同宗一泽讲了张昕杞去了南方的事情吗?当时宗一泽神色还那般惊喜,为何现在宗一泽还在跟踪她?
然后便听见宗一泽道:“这不叫跟踪,这叫保护我夫人的安危。”
唉……如今宗一泽看见她进了这任何人都不知晓的密道,定然肯定她就是张昕杞了。
她该怎么撒谎呢……
算了,走一步了看一步吧。
白杞没有正面反驳宗一泽的称呼,而是道:“身为第一剑客,你不该为稳定门派地位殚精竭虑吗?”
宗一泽勾唇一笑:“‘不要做门派的傀儡。’这可是你教我的。”
白杞微微垂眸,撒谎道:“……这些并不是我教你的罢?”
“昕杞,你为何不肯承认呢?”宗一泽扶着白杞的肩,将白杞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眉目间带着伤,“难道,是连我也不信任了吗?”
能找到这密道,宗一泽不相信眼前的女子不是张昕杞了。
这密道从前连宗一泽的不知晓,而且还处在张昕杞的寝殿之中。
虽然眼前的女子的确不是张昕杞的模样,但是种种迹象证明,她一定是她了。
白杞听着宗一泽的话后,心下一颤。说起来,的确是不信任。不信任他会在知晓一切之后,同意白益术召唤真正的白杞回来。
但是现实里,白杞还是撒谎道:“我不是她。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受了张昕杞的委托,她托我帮她照顾这些莲花。”
“那她到底在哪里?在南方?”宗一泽眼里带上戏谑,“其实就在我眼前,对罢?”
白杞心里一怔,撇过头去,叹了口气:“她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不要来烦我和我哥哥吗?”
宗一泽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你到底为何要一直否认?”
白杞不说话。
宗一泽继续道:“无论什么原因,只要你说,我都接受。若是机密,我也一定守口如瓶。”他眼里带着晶莹,虽然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白杞没有看见宗一泽此时的模样,她也不敢去看,继续淡淡地道:“……我真不是她。”
见白杞再次否认,宗一泽那边沉默了小会儿后,问道:“难道是你复生之后,答应了别人不能暴露身份?”
白杞:“……”
怎么越猜越玄乎了?
白杞垂眸,轻轻一笑:“公子怕不是话册子看多了。”说完之后,转身要走,又补了一句,“希望公子不要再缠着我。”然后才朝着出口的方向去了。
宗一泽睫毛颤动,看着白杞离开的背影道:“你水葬之后,尸首都化成了莲花。我将那些莲花移植到我家后院里了,如今开得很美。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回来看看。”
白杞脚步一怔,她的尸体变成了莲花?
怎么可能啊……
白杞很想回头看看此刻宗一泽的神情,认为他应当是在撒谎。但若是直接回头又显得太过突兀,便轻轻一笑,才回首道:“尸首这东西,还能化为莲花?”
回首时,白杞只在宗一泽脸上看见外露而来不及收回的落寞,像一只再也得不到主人爱抚的小狗狗。
宗一泽眉眼坚定:“这种事情,我从不会骗你。”
白杞一愣,没再开口说什么,回过身离开了。
出了密道,白杞才抬手抚上自己的心,这颗心跳动得厉害,像是在提醒着她刻意无视的情感。
当时在密道里,宗一泽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身旁漆黑一片,眼神却是那般坚定,一如从前。
他说:“这种事情,我从不会骗你。”
在前世,宗一泽虽然常常嬉皮笑脸,但从来不会在大事情上骗她,从小到大,无论什么诺言都会努力实现。
小时候的她,心冷得如千年寒冰,全靠宗一泽一点点捂热。
白杞刚出密道时,寝殿窗外的光打进来,透过层层灰尘,朦胧如画。
白杞伸手去触摸那光,有暖暖的触感。
闭眼沉思,便能想起上一世的生活……
那时候寝殿外的院子还有着一棵大梧桐,每每到了夏季,巴掌大的绿色的梧桐叶翩翩摇曳,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十六岁的张昕杞端坐在在石椅上喝着苦涩的补药,脚边趴着一只大黄狗和大白狗,半跪着几个侍卫。
监视着张昕杞喝完药,一位侍卫双手奉着尚莲剑道:“少主,该练剑了。”
张昕杞点点头,从守卫手里拿过尚莲剑。
拿着剑出了院子,满眼的莲花和荷花塘。
自从有了这片莲花塘,张昕杞便喜欢在这些莲花塘旁边练剑。她的尚莲剑剑剑生莲,在池塘边练剑,许多生得完美的莲花便能直接长在池塘里。
这一天的练剑不同于往日,张昕杞一出门,自家喜欢趴在房檐上睡懒觉的小白猫鲜有的喵了一声。
张昕杞回头去看立在房檐上的小白猫,对它轻轻一笑。
再回头时,身旁的侍卫们已经在荷塘中抓了一个小贼出来。
那小贼大概同她一般年纪,衣衫很脏,脸颊也很脏,腰间佩着剑,手里和嘴里甚至还有着她心爱的莲子……
偷吃的能偷到她家门口,着实少见。
张昕杞看着这被侍卫们反手绑住的小贼,这小贼痴痴地盯着她,像眼睛长在她身上一般。
这样的神情张昕杞见过太多次,所以早已免疫。
她冷冷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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