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博雅盯着周小贺的掌心, 沉默了。
管家夫人过去一看,惊了“这这,怎么会这样”
周小贺的手心里, 正中间的位置, 确实有一个红点,但是,那并不像是痣。
大多数的痣是凸起来的。
而周小贺手心的红点,非但没有凸起来,反而像是往内陷了一点点。颜色也不是血红或黑色,而是艳丽的红, 像是用朱砂点上去的。
看着就很不像是痣
薛博雅瞧望向姜氏“是不是这种”
姜氏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我那时候就瞧着是个红点现在长大了, 这”
这也不像是痣啊
“我看看, 我看看”周元澈激动的抱着太子凑过来, 眨了眨眼睛,看看自己怀里的小胖墩。
然后又看看周小贺。
突然, 他的脸上挂上了奇异的笑容, 又惊又喜“这个掌心痣, 我见过”
薛博雅紧张了“怎么了”
周元澈拍了拍薛博雅的肩膀“这就是痣不是点上去的”
薛博雅“你见过”
周元澈狂点头,眉飞色舞,浪破天际“我见过我见过,就是痣, 千真万确。”
说着深吸一口气, 郑重宣布“薛大哥,她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孩子”
薛博雅自然乐见其成, 立马就要吩咐人下去, 通知族中的长老们过来。
姜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要把她当女儿养, 当妹妹疼都行, 但是不能传扬出去”
周元澈哼了一声“不传扬出去让她不明不白的住在薛家,正好让你又背地里祸害她”
姜氏噎住了。
她还真这么想的,她是打心底里讨厌周小贺,但儿子铁了心要把人弄家里来,她不想再跟儿子作对。
不如缓兵之计,只要不入族谱,不给名分,薛家大宅里多了个人而已,日后折腾起来那还不简单
真是见鬼,这种内宅的算计,这小子一个男的怎么就这么机灵,一眼看破
还有他抱着的那个胖娃娃,妈的,这对父子简直有毒
姜氏心头火起,冷笑一声“你们不要忘了,她是妙心郎之女若是叫皇家知道了,哼”
“妙心郎怎么了”周小贺懵了。
姜氏冷笑“妙心郎可是犯了忤逆大罪”
周小贺“”
她赶紧转头看周元澈。
周元澈慌忙摆手“别看我,我不知道”
薛博雅温声解释道“妙心郎是妙心城的城主,当年先皇将他赐婚给长公主,他以已经娶妻为由拒绝,先皇因此震怒。”
周小贺又看周元澈。
周元澈疯狂摆手“我不是我没有,跟我没关系”
全是我爹干的
周小贺“”
薛博雅伸手揉了揉周小贺的头,温声道“此乃先皇旧案,不必在意,你若是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说着便向周小贺解释起来。
那是十三年前了,周元澈也就小胖墩这么大的时候。
某天,先皇心血来潮给长公主赐婚,对象是妙心城的城主妙心郎,妙心郎早有娇妻,自然是不肯接旨。
皇帝直接派人把他绑到了京城来,要霸王硬上弓
不对,是要帮长公主霸王硬上弓。
结果妙心郎他水土不服,病死了
皇帝怀疑他是不想娶公主,宁死不屈,自杀的
并且因此迁怒他的家人。
薛博雅同妙心郎有旧,为了保住贺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即和夫人成婚,假装孩子是自己的。
他当时还只是个郎官的儿子,寒门小户,成婚也简单,找了人保媒,写了婚书,拜了天地,请亲朋们来家里吃了顿酒,给左邻右舍送了红饼,婚事就算成了。
朝廷也就没找到妙心郎丢了的妻子。
结果没过多久就闹出来梅氏换孩子的事情,薛博雅突然变成了薛家公子
姜氏想着给儿子娶个高门贵女联姻,哪里能容得下贺夫人,于是就趁着薛博雅不在,带着人浩浩荡荡搞滴血验亲。
“妙心郎之事,朝堂早已经不再追究,你不必放在心上。”薛博雅拍了拍周小贺的肩膀。
姜氏在一旁泼冷水“不追究妙心郎宁死不肯娶皇家的公主,这不是打皇室的脸么你把她的女儿风风光光留在家里,陛下会怎么想”
周小贺“”
周元澈“”
薛博雅冷淡的说“皇帝日理万机,不会管这些的。”
姜氏被儿子气的颤抖“我就不信了,皇帝陛下会容得下她”
周元澈疑惑“为什么容不下”
宅斗冠军姜氏精明一笑“皇室的威严岂能冒犯,这丫头活着,就是皇家的一根刺。”
周元澈一脸懵逼“怎么就一根刺了”
姜氏冷哼一声“她活着,陛下的脸面怎么过得去”
周元澈幽幽道“那这皇帝的脸皮也太薄了点”
他冲周小贺道“周小贺,走跟我回家你以后跟我混,反正我不要脸。”
周小贺没有迟疑,点头笑道“好的鸭”
帮太傅找女儿任务已经完成,她才不想在这儿跟老妖婆耗着呢
进宫教昏君写作业他不香吗
薛博雅想到自己身边这乱七八糟的,过年事儿多,还有薛章晴和相王府的亲要去退,他实在分身乏术。
而且他实在不放心他的母亲姜氏,这忙乱间,把周小贺留薛家,他不敢。
不如让她跟着进宫去。
他嗤笑了一声“也罢,或许,妙心郎血脉的最终归宿,终究是皇室。等过了正月,我便上表,请归还妙心郎的尊荣。将他与贺夫人的尸骨送回妙心城安葬。”
“你敢”姜氏一个激灵,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子,你竟敢,你现在可代表着薛家”
“不孝子”这个词成功的刺激了周元澈怀里的小胖墩。
他又举着小胖手,把哨子放进嘴巴里,凶巴巴的吹了一声“噗”
不孝子是属于父皇的
姜氏“”
她被小胖墩气的心肝脾肺肾哪哪儿都疼。
火冒三丈的瞪着薛博雅“你出头去打皇室的脸面,你就不怕连累薛家么你对得起薛家的列祖列宗吗”
周元澈“”
薛家列祖列宗“妈卖批”
999万分同情“救救孩子吧,就没有人告诉她一声,皇帝就在这儿站着吗。”
周小贺“”
薛博雅懒得理姜氏了,吩咐管家夫人带周小贺从贺氏的故居挑一些喜欢的带走。
周小贺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问周元澈“那个掌心痣,你在哪里见到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周元澈的表现有点不正常。
周元澈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中,笑得一本满足,眼睛亮亮的,嘴角压不下去的弯起来,面庞上还漫上了可疑的红晕。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反正我是见过的。”他乐颠颠的说。
周小贺“”
他莫不是吃错什么药了吧。
她怀疑的看着周元澈“这东西有什么来历么”
周元澈眉开眼笑,却并没有说话,他快乐的摇了摇头。
周小贺耸肩“好吧。”
周元澈看周小贺不问了,又忍不住得意的剧透“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你过了十四岁生辰我就能告诉你了。”
周小贺“哈”
周元澈却再不肯说什么了,抱着小胖墩转过了头。
周小贺一脸茫然的呼叫999“十四岁是什么了不得的分界点吗”
999无语“你忘啦,按照古代人的说法,十四岁你就正式成年了。”
周小贺震惊,她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红痣,这还能是什么成年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999“我想起了某种猥琐的东西。”
周小贺“滚”
跟着管家夫人进了屋内,周小贺随便挑了个剑穗拿着,这东西小,随身能带,她也不图什么值钱的东西,权当是安慰一下原主吧,总算是找到了爹娘,有了念想,不再是一个任人轻贱,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管家夫眼看着老夫人又翻车了,赶紧趁着这时候给姜氏说好话。
“老夫人人不坏,她就是那个脾气,你也不要怪她。她这些年心里苦啊,都是叫那梅氏给害了。”
周小贺“”
人不坏大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丢了之后,她瞧见太傅伤心动气,心里头也后悔,这些年每年都要去道观捐香火钱。”
周小贺“”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缓和太傅和老夫人的关系,但是,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命大,不是你家老夫人仁慈。她对我这么狠就算了,连养了十几年的孩子都能说打出去就打出去,实在是”
这位姜氏在宅斗文里能打成冠军,可惜这是个沙雕文,她只能当个笑话。
薛博雅是个贞高绝俗的君子,不会感激她的这一番谋划。他要做的,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而不是宅斗受益人。
高门贵女虽然美,荣华富贵也固然令人心动。
但这一切,又怎么比得上少年意气,轻生酬知己,无愧于心能令人九死不悔
纵如今薛太傅紫带金符,权势滔天,但他一生最动人最荡气回肠的时刻,是在十二岁那年,迎娶故友的遗孀,保下妙心郎的血脉。
这份豪情,足以令他夸耀一生
周小贺一点都不想原谅姜氏,更别说还替她和薛博雅斡旋。
讲真,她巴不得薛博雅从此跟老妖婆恩断义绝
“老夫人对那孩子也是真心疼的,孩子满周岁的时候,夫人亲自喂奶,他太贪吃,差点把自己撑死了。那时候夫人就说,这孩子天性贪婪,恐怕是个豺狼心的。”管家夫人遗憾道。
周小贺“”
管家夫人叹道,“谁知道一语成谶。唉,夫人都是被他们给祸害了。”
999“她在说什么鬼玩意。”
周小贺“她想说对家的劣迹,试图给姜氏洗白。”
999一言难尽“那她的洗白手段可一点都不高明。”
这位大婶唉声叹气的说了一大堆假少爷的劣迹。
什么跟堂兄弟抢玩具啦,跟表兄弟抢吃的啦。
这位兄台他似乎特别能吃
六岁的时候吃了三个粽子,闹肚子上吐下泻,吐了前来府里做客的长公主一身。
七岁吃肉太急,差点噎死了。
全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周小贺都懒得搭理她们,跟着周元澈上了小马车,回宫去
薛博雅冷冰冰又训了姜氏一通,也带着章晴走了
姜氏在房里又哭又骂。
管家夫人忍不住劝几句“您也是的,太傅是您的骨血,何必跟他置气,做个富贵闲人岂不舒服,儿孙自有儿孙福,眼下小姐找到了,太傅也就收了心了,您就等着他娶妻生子,抱孙子了。”
姜氏哪里听得进去,她呸了一声“那个臭丫头天生就是来克我的,你看看,原来博雅还跟我说几句话,她一冒出来,博雅就盘算着跟她过年,连我这个老娘都不管了,还要为她去得罪陛下”
管家夫人苦着脸劝“这事儿您就别再跟太傅对着来了,到时候再伤了母子和气。”
姜氏冷笑“母子和气我们这和气,早就伤了都是这个臭丫头惹出来的,想给她爹娘追封他也不想想,就算皇帝能容得下那丫头,长公主能容得下她吗”
管家夫人心肝都颤了“这长公主都有驸马了,不至于吧。”
想到长公主,姜氏眼睛一亮,突然斗志昂扬“来人,请长公主来园子里赏梅”
管家夫人“”
算了,心累了,带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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