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口安吾其实是一个有非常自我的男人。
这一点从他的外表大概很难看出来, 大概是那副黑框眼镜的缘故,又或者是老老实实的学者打扮,让他看起来要么像学校里的老师, 要么像被黑心上司压榨的倒霉社畜。
啊, 后者倒是很像他本来的处境。
早年他其实也是非常叛逆的,否则, 作为异能特务科成员的他,卧底入港黑压根犯不着用那么激进冒险的手段被港口黑手党追杀半年,后来因为被看中才能招揽入港黑。
稍有差池就会殒命其中。
他是怎么和最年少干部成为朋友的呢
事实上坂口安吾自己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成为朋友的时候是龙头抗争期间,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港口黑手党内的一个菜鸟新人罢了。他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自然借着自己并没有暴露出来的名为「堕落论」的异能收集了很多情报。
能够读取物体记忆的异能, 简直令人防不胜防。哪怕是「人间失格」,也只能在接触到本人的时候消除他的异能罢了,而无法消除物体的记忆。
虽然「物体的记忆」这一存在本来就让人摸不着头脑, 倘若现在的科技无法得到答案, 姑且看作一种未知的自然现象吧。像是这类非异能的存在, 「人间失格」也是一样没辙的。
换句话说,情死未遂在坂口安吾面前也保不住自己的秘密。若不是坂口安吾的存在, 他也用不着每时每刻都在演戏,偶尔一点有影响的破绽,都需要去销毁自己身上当时的所有事物,并且确保坂口安吾不会接触到这些地方。
但又正因为坂口安吾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 情死未遂在他面前扮演小可怜卖惨的表演欲格外强烈。
独自在室内自残,因为自己的鲜血而失控只是小儿科。
努力隐藏住自己看见鲜血就会被刺激到神经的不堪一面, 在表面上正常与人交流后, 私下里疲倦得连手指都没有动弹的欲望。
那时的黑手党菜鸟坂口安吾, 因为明目张胆地让已经成为准干部的反色宰闭嘴保持安静,以及收集死者生前记录这样奇妙而富有与黑手党不符的人情味的行为而入了他的眼。
也让反色宰不知道做些什么自残又刚刚被管束住的时候,有事没事就拉着织田作往这边乱晃,或者干脆自己跑来他这边摸鱼
顺便一提,是在安静的环境下拿着一袋薯片咔嚓咔嚓,或者对着桌子削铅笔甚至发出类似缩小数倍的切菜的声响,又或者拿着两把尺子的波浪线面划拉地挑拨坂口安吾的神经。
简直让想要专心完成自己的工作的坂口安吾不得安宁。
气的坂口安吾直接把他推了出去关在了门外。
身娇体弱的少年反色宰力气还没有一个文职人员大。
不过没关系,他会开锁。
有一段时间,反色宰几乎让坂口安吾神经衰弱乃至幻听,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是怎么被盯上的。
「堕落论」自然可以看到许多秘辛,对于算是官方重点关注对象之一的反色宰的来路经历,至少在横滨的这部分,坂口安吾基本上都摸清楚了。
被囚禁在沙姆哈特中经历了那样的过往,想办法逃出来找个地方隐藏自己然后上了贼船,经历使其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这是坂口安吾对反色宰原本的印象。
坂口安吾既然会加入异能特务科,自然是一个称得上是好人的男人,对这种事情也自然产生了同情心。毕竟从年龄来看,十六岁正是一个在高中上学的年龄。
但从他的手段来看,无论如何都不是普通的少年能够拥有的,防备也当然不可以落下。
在真正莫名其妙被纠缠上之后,坂口安吾对他的印象已经完全变成了让人神经衰弱的烦死人的小鬼了。
即便如此,在通过堕落论看到反色宰私下的状态的坂口安吾,也没办法完全对这个人狠的下心。
当然,就算是狠的下心也做不了什么就是了。
也正是某一次,坂口安吾看见神色冷漠、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的银发少年又跑来他的办公地点的时候,不禁提高了警惕,读取了一下他刚刚取下来的损坏的手表的记忆。
也不知道这手表是他模仿谁才似模似样地买一个戴上的,结果没多久就浸水损坏了。
然后看到了少年再次和搭档发生不愉快,回来后又被森鸥外苦口婆心地关心劝解了几句,结果跑去首领办公室隔间状似友好地找爱丽丝画蜡笔画。
在爱丽丝跑出去拿其他颜色的蜡笔的时候转头又拿着一把小刀在手腕上划拉了一下,回来的爱丽丝惊叫着把首领交了过来进行了伤势紧急处理。
“太宰君,不开心也不要自我伤害啊。爱丽丝酱都被吓到了。”
“那森先生不要放她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可是已经很久没有放出爱丽丝酱了,这次只是让她出来透透气好好好,再也不会在太宰君在港黑的时候放出爱丽丝酱了。作为交换太宰君,龙头抗争刚刚结束,现在是收拢势力的关键时刻,就稍微再努力一点吧。”
可以说首领对少年的态度称得上是纵容了。
反色宰一来首领办公室,就让自己的异能回到隔间,如果不是他故意跑进了隔间,也不会看到爱丽丝。
明显是故意找茬,森鸥外还是答应了不但是不让爱丽丝出现在他面前,还在他在港黑的时候都不放出爱丽丝。
作为交换也只是让他工作不要半路上就跑掉或者浪费多余的人力去戏弄敌人而已。
然而不知是不是森鸥外这种纵容的态度令少年感到不适,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他扭头拿走了桌面上一叠的任务文件,以过高的效率连续工作了两天两夜,中途甚至没有过睡眠。
结果就是本身身体素质糟糕的少年过劳,在外勤任务返程的时候昏迷,坠入了河中,被部下打捞了上来。
进行过急救之后,刚刚将其带回港口黑手党打算送入医务室,就被送到听说了这件事的首领那里,森鸥外无奈地让少年稍微放松自己一点,好好休息,给他批了一天假期。
少年在森鸥外走后,还是没有乖乖休息,而是跑了出去。
如果说反色宰只是为了让爱丽丝不再出现在面前才这样做才是不可能,只是当某种情绪被引诱出来,就习惯于自我折磨而已。高负荷的工作也是一种压榨自己的方式。
跑了出去之后,又像是不知要做些什么一般,他在街上游荡了片刻,跑入了中华街里,买了一份从未见过的胡辣汤。
泛红的汤汁,绝对不是饮食清淡的日本人能承受的了的味道,何况银发少年一天都没有吃饭了。
果不其然,吃完胡辣汤之后没多久,他就在某个卫生间里差点把胃液都吐出来。
少年茫然地看着镜中眼睛泛红的自己,转过了身倚在了洗手台上看着天空,露出了只有在无人时才会如此不加掩饰的茫然。
他还是跑到了港口黑手党本部,不过可能是没有任务,也不想去办公室附近被看到,所以干脆跑来了坂口安吾这里躲闲。
至于为什么没有回住所少年这样临时起意的态度,很显然对住所没有任何归属感,才不知不觉跑回了更熟悉一点的港黑。
通过物体偷窥了少年先前发生的事情,坂口安吾看着现在自己眼前的反色宰,还是没有像以往一样开口表达自己的不欢迎。
银发少年在人前的态度基本上都是冷漠无情的,然而堕落论却窥视到了少年符合年纪的另一面。
少年没有管打开门走出去的坂口安吾,支撑着脸颊,面前是一本不知从哪里拿的书,不知有没有看进去地翻着页。
垂下的眼眸是带着沉默的负面情绪的,这绝对不是能静下心来阅读的情绪。
片刻后,一只手将一杯牛奶放在了他的面前。
银发少年略带意外地抬头,学者打扮的坂口安吾没有像往日一样对他表露出不耐之色,而是在少年的目光下略微不自在地说道,
“熬夜后头痛的话喝一杯牛奶会好一点。”
还能让胃好受一点。
不过后半句话就不用说了,也许他可能通过一些流言得知对方连续工作两天,却不可能得知对方刚刚才苛待自己的胃导致呕吐。
少年握住了牛奶杯。
还是热的。
也就这一天,坂口安吾被反色宰联合刚刚下班的织田作之助拉进了酒吧。
三人成为了大概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关系。
然而这一切,在今天之后还能存在吗。
将不被允许透露的情报告诉了自己的两个朋友,也许这是在这个酒吧里的最后一聚了。
坂口安吾回忆起了从前的事情,不知是庆幸还是伤感,恐怕是最后一聚,还能有最后一聚。
至少这份情谊确实是超乎立场的,也促使着他去做了原本不被允许去做的事情。
“安吾。”银发青年垂着眼眸,轻声道,“我的部下已经围住了这里,在我和织田作走进这间酒吧的一分钟后。”
坂口安吾握着酒杯的手顿住了。
空气瞬间让人难以呼吸起来。
“只要我一声令下,那些忠诚于黑手党的部下就会冲进来,区区文职人员的安吾是没有分毫抵抗之力的。”银发青年静静地说着,昏暗的灯光下投下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晦涩不明了起来。
“而作为卧底作为那个传说中的组织异能特务科的成员,安吾口中可以挖出的情报,想必都非常有价值吧。”
“届时,会由我来负责刑讯,不会让安吾体会到半分身体上的痛苦的。”
在最年少干部的手下,多少忍耐住了身体上的痛苦的、嘴巴硬得连钢铁也无法撬开的俘虏统统倒出了自己所知道的秘密。面对他,永远是比面对肉体上的刑讯可怖百倍的事情。
黑手党的处置是如何严酷,倘若被抓捕,就没有活着回到异能特务科的机会了。
“太宰。”织田作之助想要制止青年的话脱口而出。
“是我的错啊。”安吾放弃般地说,“是我搞错了,我擅自误以为只要在这里我们就可以放开彼此的立场来交谈。但是给店里添麻烦也实在过意不去我不会反抗的,随你处置吧。”*
“原本,我是想这么做的。”青年将自己话中的内容补充了完整,但那声音有些低了,仿佛是疲惫至极,才发出这样需要尽量减少力气损耗的声音。
但这在空旷幽静的酒吧内已经太过明显了。
“从得到的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失去。就像手心的细沙一样,握的越紧越无法抓住。”银发青年垂着头,佝偻着腰如同想要蜷缩起来一般,然而语气却分外地平静,
“主动权从来不在自己的手上,任何人都是被遗弃的一方,那是神给予人类,诅咒般的命运。”
“安吾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事到如今,我已经并不为此感到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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