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日是农历年的最后一天，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所以尽管店铺大多数关了门，但街上的行人却是不少。
程抑拉着徐远卿去了一个他们城市里最大的一个商场，“我可得买好几份礼物。”
明亮的大厅里，徐远卿问：“给哪些人买礼物？”
程抑回答道：“给刘剑励的父母，给原主的父母。”
徐远卿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问：“算是你的父母吗？”
他问的清楚，程抑也没有含糊这个问题，“不是。但我进入了原主的身体，继承了他的生命，也继承他们的责任。我无法去爱他们，但也不能对他们失责。我不会与他们一起欢庆新年，但我会为他们准备好新年礼。”
徐远卿面上依旧平静，但微微握紧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波澜，他自言自语道：“可这从来不是你选择的。”
“不，是我选择了活下去。”程抑否定了徐远卿的说法。
徐远卿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是啊。”
灵魂被困于□□，就必须用这具□□继续活下去。
程抑听出了徐远卿的迷茫，他主动半蹲下身，平视着徐远卿的眼睛道：“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吧。”
徐远卿封闭的心因为程抑愿意半蹲着敲他心门，慢慢的打开了一条缝隙。
在程抑温柔目光注视下，徐远卿带着哽咽的说：“我不愿意这样活着，一点也不愿意，我不想做坏人。”
小王子被人推出了窗户，半个身子空悬在高塔外，看向天空的目光却足够温柔。
他的思想和身体一样分为两半，一半从此消亡的恐惧，一半是全部奉还的坦然。
程抑的心里满是柔软，他习惯了流浪和分离。进入新身体后，几乎没花费多少时间就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情。
知道徐远卿固执的守住自己的心门，固执的不肯拿走他人的生命后，心里非常柔软。
“你想怎么做呢？”程抑语气温柔的不像他。
徐远卿自我讽刺的笑道：“当然是嘴巴上说着不愿意，实际上继续侵占原主的一切。”
徐远卿认真的看着程抑，“我是个伪善的人，一边说着这样是不对的，但还是恬不知耻的继续生活着。”
程抑站直身子，像长辈一般伸出手揉了揉徐远卿的头。
徐远卿抬头看他，这角度的程抑有些慈祥，超越了年龄的宽容和历练温和的表现在他的脸上，让他一半像父亲，有一半像天神。
徐远卿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他不自觉地虔诚地看着程抑。
程抑带着无奈的笑容揉了揉徐远卿的头，“你不是伪善，你被丢到这个地方，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不知所措罢了。”
徐远卿若有所思的重复，“被丢到？”
徐远卿眼前一亮，如果他根本没有和系统签约，记忆也是系统编造出来骗他的，那么他现在的矛盾和迷茫就是有理可循的。
那么他的问题就该改变了，他要做的是对付系统，而不是钻牛角尖认为原主是因他而死亡。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徐远卿不允许自己继续思考原主的存在，一再的钻牛角尖对他无益，他是系统的工具，如果不想继续当工具，如果不想继续侵占其他人的身份，他就必须控制住系统，而不是被系统控制。
与其责怪为难自己，不如做些实事。
徐远卿用感激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程抑，黑黑的瞳孔里满是程抑的倒影。
程抑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心里一紧，眼睛余光注意到徐远卿的嘴唇颜色是粉红色，看上去像樱桃。
这样的联想让程抑产生了微妙的羞耻感，他撇过头去，避开徐远卿恍若千斤重的目光，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不为人知的红色爬上了他的耳朵。
程抑的感情史一片空白，于是他有着少年般的纯情。
徐远卿没有看出程抑的不好意思，想通了以后的他眼睛变得闪亮起来，他微笑着说：“帮我也选一份给原主父母的礼物吧，在送礼这方面，我实在没把握。”
程抑那突如其来的羞涩来得快，去得快，听到徐远卿请求帮忙，他立刻就答应了。
两个人往商场里面走，一边走一边看周边的店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灵感。
商场的灯总是明亮的橙白色，驱散来往客人的阴霾。普通的路人，在这样的灯光下，也能好看几分，更不要说徐远卿、程抑本就生的俊朗，气质出众。
不少女孩子悄悄打量两个人，胆大的还会在视线交错的时候，给两人一个友好的微笑。
程抑一向喜欢这种满是生活气息的商场，以及来往人群带来的勃勃生机。
就连徐远卿虽也不讨厌这些人的温和友善的视线。
因为人比较多，两个人靠近了不少以方便交谈。
程抑说：“我打算各送一个钱包。”
徐远卿不耐烦这种人情往来的规则，听到程抑给了建议，立刻表态赞同道：“那我也送两个钱包好了。”
程抑心中暗笑徐远卿的懒惰，但他还是故意凑到徐远卿面前调侃的笑着说：“你这是抄袭我的方案。”
徐远卿非常隐晦的翻了个白眼，“那你再想一个。”
程抑见好就收，没有继续纠缠，而是摆出认真的态度和徐远卿建议道：“买钱包也有很多标准的，买大牌的话，是肯定不出错的，但根据我们的财力，买了也会被认作假货，所以我们选中等品牌就好。”
徐远卿点头，然后等着程抑继续说下去。
“这个条件简化一下就是，皮包的价格应该在一千到三千左右，我们就按照这个期间选择好了。”
徐远卿等了好一阵，都没有听到程抑对于样式的建议，于是他虚心请教道：“我们应该买什么样的钱包呢？”
程抑坦诚的说：“买你觉得好看的就行。”
程抑看人不会错，虽然徐远卿没有和介绍过他自己，但程抑根据徐远卿日常的习惯推测出他原本是个科学家，家庭条件很好，审美意识很高。
徐远卿很有审美意识，这是程抑坚持相信的事情。
在学校里，徐远卿的着装总是一丝不苟，随着天气变冷，衣服逐渐加厚，徐远卿的着装依旧是一丝不苟，甚至还会根据节气做一些内搭的改变。
他喜欢线条清晰不会褶皱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蝙蝠衫一类的东西，从来不在他的名单上。
说起来还有一个元旦汇演时的小细节，穿着白色西装拉小提琴的徐远卿，在自己的西装上别了一个胸针，和他的领带恰好一个颜色，蓝色。
程抑注意到了徐远卿的这些小细节，在他暗暗观察徐远卿的时候。
原本只是为了检测徐远卿的危险程度，但现在好像蒙上了其他的意味。
两人确定好品牌后，程抑就把挑选钱包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徐远卿。
徐远卿根据原主记忆里稀少的父母图像，给他们选定了礼物，接着又问了程抑父母的事情，为程抑选好了礼物。
两人走出钱包店后，徐远卿平静的对着程抑说：“你和我都与父母不亲近，你觉得这奇怪吗？”
程抑明白徐远卿的意思，他们两人侵占了原主的身体，然后原主恰好没有亲近到可以做主的人，这一点是挺奇怪。
程抑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徐远卿，“我有直觉，让我进入这个世界的人并没有恶意，而且我预感真相离得不远。”
程抑的直觉救了他一次又一次，所以程抑从不忽视直觉给与的信号。
徐远卿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顺着程抑的话头就发起了呆。
程抑亲近的把手搭在徐远卿的肩膀上，嗤笑道：“别发呆了，我们去个大牌店，我得给刘剑励父母买个好包。”
徐远卿被程抑这么一说，就回神了，他自觉理亏，也就没把程抑的手从他肩膀上推下去。
程抑比徐远卿高上半个头，这样的姿势，就好像把徐远卿揽在怀里一样，偏偏两人都没有觉出不对，自然而然的一起去买包了。
人类总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一退再退。
即使没有意识到喜欢，只是后退了，但一切尘埃落定后，还是可以发觉出喜欢就藏在这些小小的退让里。
这个时候的徐远卿永远想不到，就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人会和他分担一切，甚至分走他半个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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